松林异境三部曲-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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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高兴将这消息告诉我的人是你。她说。
他们要将所有的幸存者先安置在基地里几天。
我要待在家里。
这里不安全,凯特。山谷里可能还有畸人。我们还没将它们全数歼灭。没有电。没有食物。没有暖气。太阳下山后这里会变得非常暗,非常冷。还在通电围墙里的畸人可能又会回到镇上。
她看着他,然后说:我不在乎。
好吧!你要我留下来陪你一阵子吗?
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伊森起身。他身上有许多瘀青,每寸肌肉都在痛。这把散弹枪留给你。他说,以防万一。
他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她似乎神游到别处去了。
你的家人安全吗?凯特问。
是的。
她点点头。
明天早上我再回来。他说,带你去看哈洛。他走向大门。
凯特说:嘿!
他转头。
这不是你的错。
那天晚上,伊森和泰瑞莎躺在基地深处一个温暖黑暗的房间里。
班恩睡在他们床脚的折叠床上,轻轻打着呼。
房里的小夜灯将墙面染成一片淡蓝,伊森瞪着天花板的光晕。这是好久以来他头一次可以在一间温暖、安全、没有监视器的房间里睡觉,可是,他居然睡不着。
泰瑞莎的手从他的侧身移向他的腹部。
她轻声说:你还醒着吗?
他翻身面对她。在夜灯的照耀下,他看她的眼睛里有泪光,脸颊上有泪痕。
我有事要告诉你。她说。
好。
你回到我们的生命还不到一个月。
是。
我们则在松林镇生活了五年。我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否还活着。
这些事我早就知道。
你回来前,有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伊森说。
我以为你死了。或者也许是我死了。
谁?
刚到松林镇时,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我就像你那样醒来,而班恩不在我身边,而且——
谁?
你在镇上看到亚当·赫斯勒了。
赫斯勒?
他救了我的命,伊森。他帮我找到班恩。
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开始哭了起来,我和他住在第六大道的房子里超过一年,直到他被送出野外。
你和赫斯勒在一起?
她的喉咙发出哽咽的声音。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你知道这个小镇会怎么让人丧失心智。
他成了我儿子的父亲?
她点头。
你和他同床共枕吗?
面对这个问题,她只是眨眨眼,并不回答。
伊森翻身离开她,仰躺着,瞪着天花板。
请和我说话。她哀求他。不要什么都不说。
那时,你爱他吗?
是的。
现在还爱他吗?
我的心里很乱。
那不是我想听的『不』。
你想要我说谎来让你觉得好过一点吗?伊森?还是你想要我说实话?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因为我还没准备好,你刚回到我们身边一个月,我们才刚开始重新培养感情。
你并不想告诉我。只是因为你的爱人突然出现,让你不得不说。
那不是真的,伊森。我发誓我会告诉你的。我对天发誓。他们告诉我亚当死了。还有,让我提醒你。我是在以为你已经死了之后才和赫斯勒在一起的。可是你却在我还活得好好的时候搞上了凯特·威森。在我还是你太太的时候。你最好记得这件事,可以吗?
你还想回他身边吗?他又问了一次。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代表有可能吗?
从没有一个男人像他那么爱我,她说,伊森屏息,如果对你来说很难接受,我很遗憾,但我就是他的一切,伊森,而且……她没继续说下去。
什么?
我不应该说——
不,把话说完。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我就不顾一切爱你,我可以直接说实话吗?我爱你比你爱我还多。
才不是这样。
你知道是真的,我的忠诚、我对你的付出是百分之百全心全力,如果我们的婚姻是条绳子,你我各拉着一头,我总是比你多出一点力,有时候多出很多。
这是处罚,对不对?因为我曾和凯特在一起。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跟你有关,这是我自己的事,还有你不在时我爱上的那个男人,他现在回来了,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不能花个两秒钟设身处地想想我的感受吗?
伊森坐起来,将棉被往后扔。
请不要这样走掉。她说。
我需要一点新鲜空气。
我不应该告诉你的。
不,你第一天就应该告诉我。
他爬下床,穿着袜子、睡裤和无袖背心就走出房间。
已经很晚了。凌晨两、三点的四楼走廊空无一人。头上的日光灯管轻声嗡鸣。
伊森沿着走廊前进。每扇门后,都有几个松林镇的镇民安全舒适地睡着。知道还是救了一些人,让他不禁感觉好过了点。
他的心里很乱。很想一拳打在墙壁上。很想看见自己的关节渗出血来。
餐厅没开,一片漆黑。
他停在体育馆前,从门上的小玻璃窗看进去。微弱的光线中,他看到篮球架下排列了许多折叠床,不少基地里的工作人员自愿让出四楼的宿舍房间给镇上的难民。他希望这种同理心会是顺利渡过接下来艰困过渡期的好预兆。
走到二楼,他刷过钥匙卡,走进监视中心。
亚伦坐在控制台前,看着荧幕墙。
他转头看着伊森走进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伊森在他身旁坐下。
有什么新闻吗?他问。
我关掉摄影机的晶片启动功能,所以现在它们一直开着。我相信电池应该撑不了太久。我看到镇上还有好几打畸人。明天一大早,我会带一组人去把它们清理干净。
通电围墙呢?
百分之百恢复了。绿灯全亮。你真的应该去睡一下。
我想接下来几天,大概也不会有太多的时间睡觉吧!
亚伦大笑。确实没错。
对了,我得要谢谢你。伊森说,如果你昨天没有站在我这边……
不要再提了。你替我朋友伸了冤。
镇上的人们——
不要说出去,我们私下叫他们『镇人』。
伊森说:他们会将我当成领袖。我觉得山里的工作人员大概会听你的话吧?
我想应该是。我们将面临一些艰难的抉择,而且有对与错两种解决方式。
什么意思?
碧尔雀以某种特定方式处理事情。
对啊,他的方式。
我不是在为他说话,但紧急状况来临,攸关生死时,那一两个有能力的人就必须下达指令。
你觉得基地里还有他的人吗?伊森问。
什么意思?他的忠实信徒吗?
基地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忠实信徒。你难道不明白我们放弃了什么才会在这里吗?
我是不明白。
我们放弃了一切。当他说旧的世界即将灭亡,我们有机会可以成为新世界的一份子时,我们是真心相信他的。我卖掉房子、车子、领出所有退休金、离开家人。我把一切都给了他。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当然。
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可能没注意到,今天有个探险家从荒野回来。
对,亚当·赫斯勒。
所以你认识他?
不熟。他能平安回来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我想多知道一点他的事,他去探险之前是镇人吗?
嗯,我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法兰西斯·里芬才对。
他是谁?
基地的总管。
那是什么意思?
他负责所有存货、系统整合、生命中止柜里的人和复生的人。他知道组织里的一切大小事。每一组的组长都要向他报告,而他则直接……呃……对碧尔雀报告。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他喜欢隐世独居。不和其他人来往。
我要上哪儿去找他?
他的办公室在方舟最后头的角落。
伊森站起来。
止痛剂的药效快没了。
过去四十八个小时累积的疲劳和伤口一下子全痛了起来。
伊森开始走向房门时,亚伦叫住他:还有一件事。
什么?
我们终于找到泰德了。他被刀刺死,塞在他宿舍房间的衣柜里。碧尔雀取出他的晶片,并且把它毁了。
伊森早该想到的,这么糟的一天,最后再加上一个烂透的消息。他本来以为它会像大浪打上防波堤那样冲击他的心智,可是它却只是静静沉入他心底。
他离开亚伦,回到走廊,开始往通四楼宿舍的楼梯走,可是马上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走下最后一段楼梯,来到一楼。
碧尔雀过去几个月来一直在测试它的智商的畸人玛格丽特还没睡,在囚室的日光灯下来来回回地走着。
伊森把脸贴向门上的小窗户,看进里头,他的呼吸在玻璃上结成雾。
上一次他看到这只畸人时,她平静地坐在角落。
温顺。仿佛是个人。
现在她看起来非常焦躁不安,不是生气,不是邪恶。只是紧张。
是因为有这么多你的兄弟姐妹进到我们的山谷来吗?伊森心想。因为有那么多只被杀吗?连在基地里也死了不少只吗?碧尔雀告诉过他,畸人之间靠费洛蒙沟通,就像我们的语言一样,碧尔雀是这么说的。
玛格丽特看到伊森。
她四肢着地奔向房门,用后腿直立起来。
伊森的眼睛和母畸人的眼睛相距数寸,各在玻璃两侧。
近距离看,她的眼睛几乎可以称得上漂亮。
伊森继续往走廊深处前进。
六扇门之后,他从门上窗户看进另一个囚室。
里头没有床、没有桌椅。
只有地板和墙壁。大卫·碧尔雀坐在角落,头低垂着,好像坐着睡着了。头上的日光灯从窗户射入,照亮了老人的左脸。
他们没给他任何个人用品,连刮胡刀也没有。他的下巴布满了白色的胡渣。落魄而寂寞,一个人坐在角落。
是你做的,伊森想,你毁了好多人,毁了我,毁了我的婚姻。
如果他有囚室的钥匙卡,一定会冲进去打死碧尔雀。
每一个人,不管是镇民还是基地里的人,都来参加丧礼。
墓园容不下所有的尸体,所以他们在南方开挖新的一区。
伊森帮助凯特埋葬哈洛。
灰色的天空。
没有人说话。
细碎的雪花回旋而下,洒在群众身上。
到处都是铲子碰撞到冷硬地面的刮磨声。
挖掘的工作结束后,人们瘫坐在结了霜的草地上,整着家人的遗体或遗骸。死者全被紧紧包在白布里。当双手拿着铲子时,人们至少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工作,可是当他们动也不动瘫坐在死去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丈夫、妻子、朋友、孩子身旁时,悲伤的情绪再也忍耐不住,人群里尽是哭声。
伊森走向空地中央。
从他站的地方,看到的画面、听到的声音全叫人心碎:堆积的小土丘、等着要被放进安息之处的死者、失去一切的人的悲伤、庄重严肃地站在后头的基地人员、小镇最北端六百只畸人尸体闷烧产生的甜腻黑烟冉冉上升。
除了应该为这场浩劫负责的大卫·碧尔雀之外,地球上幸存的每一个人都在这里了。
连亚当·赫斯勒都来了。他站在外围,和泰瑞莎、班恩在一起。
想杀掉他的冲动不停在伊森的脑子里翻滚。
伊森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说,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减轻这件事的伤痛。我们失去了四分之三的人口。这个沉重的打击会留在我们心上很久很久。希望大家尽力彼此帮忙,因为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了。有没有人想要出来说点什么?伊森慢慢转身,看着每一张脸。强大的悲伤像张网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