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异境三部曲-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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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他还能看得见已经算是奇迹了。他的双眼又黑又紫,周围的皮肤肿胀,仿佛他正在和致命的过敏反应奋战。
没时间去想这种事了。
他用毛巾包住的手一拳击在镜子的右下角,小心用手压住不让破掉的镜片一次全部掉下来。
他打得很好,镜面几乎没有损伤,只是裂成了几大片。他用没绑布的手将破片一一拿下,排列在水槽里,然后选了最大的一片。
接着他将手上的毛巾拿掉,把灯关上,摸索走回病房。
除了门缝透出的一线微光之外,房间里什么都看不见。
他慢慢前进,把耳朵贴在门板上聆听。
声音很小,不过他可以听得出来从远处传来的开门、关门声。
显然他们正在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检查。甩门的声音还很远,他猜他们应该还在比较长的大走廊上。
希望他的判断没错。
不知道电梯的门是不是还开着。如果他们看见电梯是停在地下一楼,也难怪会一下子就猜到他逃到地下室了。他和贝芙莉实在应该将电梯送回四楼的,不过现在也没办法去改正这个疏忽了。
他的手往下摸,找到门把,握住。
他慢慢转动它,努力平稳住自己的呼吸,想将他的每分钟心跳调回正常范围,不然他老觉得自己似乎随时会昏倒。
当门把压到最底时,伊森非常小心安静地拉开门。
门打开了两英寸,感谢上天它的转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赤脚踩着的黑白棋盘亚麻地板上出现一个明亮的长三角形。
甩门的声音变大了。
他将破裂的镜片从打开的门和门柱中缓慢、一公厘一公厘地推出去,直到能清楚看到后面的走廊倒影为止。
空的。
另一扇门被甩上。
在两扇门被甩上的间隔中,除了橡胶鞋底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外,什么都没有。附近有支日光灯管坏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暗,于是走廊就在明亮和黑暗问轮替。
他先看到黑影,才看到人。一个淡淡的影子穿过护士站,然后潘蜜拉的身影进入视线。
她站在四条走廊交接的地方,动也不动。她的右手不知道拿着什么,伊森从这个距离没有办法判断,但可以看到它其中的一端反射出寒光。
三十秒钟后,她转身往伊森藏身的走廊前进,谨慎地以小而自制的步伐走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似乎胸有成竹。
几步之后,她停下来,膝盖并拢,在地板上跪下好像在查看什么。她用没拿东西的左手手指划过地板,举到眼前,伊森的心情立刻焦躁起来,马上明白她在看什么,也明白为什么她会知道要追到这条走廊来。
她在看从贝芙莉的雨衣滴下来的水。
而它会直接将她领到走廊那一边的房门。领向贝芙莉的藏身之处。
护士潘蜜拉站起来。
她开始一边瞪着亚麻地板,一边慢慢往前走。
伊森看到她握在手中的原来是支插上针的注射筒。
布尔克先生?
他没想到她会开口讲话,她响亮但带着恶意的声音在医院空旷的走廊上回荡,让他背上的寒毛直竖。
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我知道你听得到。
她的近距离让伊森情绪紧绷,非常担心她下一秒就会发现他手中的破镜片。
伊森慢慢将镜子收回,更加小心地轻轻关上房门。
你是我最喜欢的新病人……她继续说,所以我决定要给你一个大优待。
伊森注意到他的头骨底部有一道暖流开始顺着脊椎往下走,透过他四肢的骨头将热力传达到他的手指尖和脚趾尖。
连双眼后面也有同样的感觉。
麻醉药的药效开始发作了。
有点运动精神,如果你现在乖乖走出来认输,我就送你一个礼物。
他没听到她的脚步声,可是她在走廊上愈走愈近,她的声音也就跟着愈来愈大。
这个礼物呢!布尔克先生,就是你手术时的麻醉药。我希望你明白,即使我之前打在你身上的药还没让你昏倒,你也差不多就要昏了。而如果我必须花上一小时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去找你,那么我就会非常非常不爽。你可不会想看到我非常非常不爽,你知道如果我不爽了,会发生什么事吗?等我们终于找到你时,我们不会马上把你送进手术室。我们会等你身体里的麻醉药消退,然后让你在手术台上醒来。我们不会绑住你,不会铐住你,可是你却不能动。因为我会给你打一针超大剂量的神经肌肉松弛剂,麻痹你的系统。你有没有想过醒着接受手术时是什么感觉?嗯,布尔克先生,你就快要有机会亲身体验了。
从她的声音判断,伊森知道她正站在走廊的中央,就在门的另一边,离他不超过四尺。
到了那时候,你唯一能够做的动作,就只有眨眼了。他们在你身上又割又锯又缝又钻时,你却完全叫不出来。我们的手指头放到你剖开的身体里。手术长达好几个小时,而你只能活生生的、清醒的、忍受每一秒钟的剧痛。比恐怖小说里的情节还要可怕。
伊森握住门把,药效如潮水般涌入,包围他的大脑,淹没他的双耳。他在想不知道自己还能站多久,也许下一秒他的腿就再也支撑不住了。
慢慢转动,伊森。一定要非常非常慢。
他握紧把手,等着潘蜜拉再度开口。当她终于又出声时,他开始转动门把。
我知道你听得见,布尔克先生。我就站在你躲藏的病房外。你躲在浴室吗?还是藏在床底下?也许就站在门后面,祈祷我会不知不觉走过?
她大笑。
门把转到底了。
他相信她应该是背对着他,面对贝芙莉的房门,可是,要是他猜错了怎么办?
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出来,然后我慷慨的麻醉药提议就要作废了。十……
他缓缓推开门。
九……
三英寸。
八……
六英寸。
他又看到走廊。第一个映入的影像就是护士潘蜜拉背后的红棕色头发。
她就站在他前面。
七……
面对着贝芙莉的房间。
六……
她的右手以握刀的方式握着针筒。
五……
他将门轻轻往前推,让门轴无声地滑动。
四……
在门撞上墙之前接住它,他悄悄地站上门槛。
三……
他观察地板,确定自己的影子不会投射在地上,不过即使会,坏掉的日光灯管应该也会帮忙掩饰。
二,一,好,现在我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护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对着它说:我在地下室,西侧病房,很肯定他在这里。我会等你们来再行动。完毕。
对讲机发出静电噪音,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麻醉药严重影响伊森的行动能力,他的膝盖软弱无力,视力也开始模糊,甚至出现多重影像。
很快的,更多人就会赶到。
他一定得立刻行动。
他告诉自己,快!快!快!可是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足够的体力或意志力行动。
他退后好几步,退回房间以加长他的助跑距离,然后开始向前跑。
两秒内跑了七大步。
伊森全速撞上潘蜜拉的背,将她推过走廊,让她的脸直接撞上水泥墙。
这个猛烈、极具破坏力的攻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伊森看得出来她一点防备也没有,所以她接下来做出的反应居然如此正确迅速让他吓了一跳。她将右臂往后甩,直接将针戳进他的侧身。
长针戳入的剧痛让他头昏目眩。
他踉跄后退,几乎无法站立。
护士转身,撞上水泥墙的右脸鲜血如瀑布似地流下,拿注射筒的手往后拉,准备再度发动攻击。
如果伊森可以看得清楚点,他就能防卫自己,可是他的视力不但出现延迟现象,而且还像灵魂出窍似地四处乱飘。
她猛力一扑,伊森试着想回避却错估了距离,注射针从他的左肩戳了进去。
她把针筒拔出来的痛让他差点双膝落地。
潘蜜拉举脚前踢,完美踢中他的心窝肌,力量大到让他撞上墙壁,把肺里所有的空气全吐了出来。这一辈子,他还没打过女人,可是潘蜜拉愈靠愈近,他不禁开始想如果能用右手肘打碎这贱女人的下巴,那该会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
他的眼睛盯着她手上的注射针,心里想着:上帝啊!不要让她再戳我了。
他举起手臂护住自己的脸,可是它们却像石头一样沉重。
笨重而累赘。
潘蜜拉说:我打赌你一定在后悔,应该在我刚才要求你出来时,乖乖听话才对。是不是?
他伸手攻击她,速度却只有正常时的一半,她轻轻松松就挡了下来,顺便还附赠一个光速直拳打在他已经烂了的鼻子上。
你想再被针戳一下吗?她问。他本来想将她压倒在地板上,利用自己的体重优势钳制她,但考虑到长针的威力和渐渐消失的气力,他决定先按兵不动。
潘蜜拉大笑,说:我可以看得出来你快昏倒了。你知道吗?其实这真的蛮有趣的。
伊森努力撑住,不让身体顺着墙面往下滑,两只脚用力后推,想躲开她。不过她看穿了他的意图,稳稳地站在他面前,为另一次攻击做准备。
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吧!她说:我用针戳你,而你要努力阻止我。
她出手,可是他不觉得痛。
只不过是个假动作。她在戏弄他。
现在,布尔克先生,下一次我就会戳——
突然间,她的侧脸受到重击,发出巨响。
潘蜜拉倒在地上,动也不动,贝芙莉俯看着她,坏掉的日光灯管在她头顶闪烁。她的手上还紧紧握着用来打潘蜜拉的铁椅,仿佛对她刚才做的事不敢置信。
马上就会有更多人追下来了。伊森说。
你能走吗?
试试看。
贝芙莉扔掉椅子,走向伊森。铁椅在亚麻地板上弹了两下,铿锵作响。
你失去平衡时就抓住我。
平衡感早没了。
贝芙莉动手拉他起身,他抓住她的手臂,两人沿着走廊往外走。当他们走到护士站时,伊森已经举步维艰。
他在转弯时回头望,看到护士潘蜜拉挣扎着要坐起来。
赶快!贝芙莉说。
比较长的大走廊上仍旧没人,他们加快速度,开始小跑步。
伊森跌倒了两次,还好贝芙莉拉住他,没让他摔下去。
他的眼皮愈来愈重,麻醉剂像一张又湿又暖的毯子扑天盖地笼罩住他,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蜷曲身体,好好睡一觉。
你还醒着吗?贝芙莉问。
一点点。
通向街道的门就在五十英尺外了。
贝芙莉加快脚步。赶快!她说,我听到他们从楼梯上跑下来了。
伊森也听到了。他们听到刚经过的一扇门后传来许多人讲话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
到了走廊尾端,贝芙莉用力推开门,将伊森拉过门槛。眼前出现六个通往另一扇门的往上台阶,红色的出口标志在上头持续发亮。
他们走进楼梯间,贝芙莉轻轻将门关上。
伊森听到门的另一边传来许多吵杂的声音,听起来脚步声是往反方向离开的,可是他不确定。
他们看到我们了吗?他问。
我想没有。
伊森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台阶,他们推开出口处的门,狼狈且踉跄地来到户外的夜色里。伊森的脚踩在湿湿的人行道上,他身上和纸一样薄的病人袍立刻被打在厉膀上的冰凉雨水浸湿。
他几乎无法站立,贝芙莉拉着他往人行道走。
我们要去哪儿?伊森问。
到唯一我知道他们找不到你的地方。
他跟着她走进黑暗的街道。
路上没有一辆车,街灯和屋内的灯光朦朦胧胧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