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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梨园往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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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曹操”侯喜瑞】ǎ|ǎ|ǎ|ǎ|ǎ|ǎ|ǎ|ǎ|ǎ|ǎ|

早年梨园界“架子花脸”侯喜瑞,名噪南北,其所演之《长坂坡》、《阳平关》、《战宛城》等曹操戏,表演各具特色,塑造人物形象有血有肉,因被观众誉为“活曹操”。

像喜瑞为清真古教人,出身寒门,幼年丧母,迫于生计,九岁时入“书连成”科班学艺,初学“梆子老生”,后从名丑萧长华学“小花脸”,最后专工“架子花”,十五岁出科,在喜连成搭班演出。十九岁托人说情,递门生帖拜名净黄润甫(满族人,世称“黄三”,票友下海者,时有“活曹操”之称。)为师,得其三昧,自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逐渐形成了自家的艺术风格,创出了与金少山、郝寿臣三派鼎足而立的“侯派”。

侯喜瑞能演之剧目甚多,除曹操戏以外,《群英会》的黄盖,《取洛阳》的马武,《宝莲灯》的秦灿,《开山府》的严嵩,《法门寺》的刘瑾,都是他的拿手杰作;他与杨小楼合作演出的《连环套》、《野猪林》,与梅兰芳合演的《宇宙锋》、《太真外传》,与高庆奎合演的《七擒孟获》、《哭秦庭》等剧,更是珠联璧合,并早已成为绝响。

嗓音苍劲挺拔,“沙音儿”和“炸音儿”韵味浑厚,并能性格化、感情化、意境化,是侯喜瑞唱腔与念白的突出特色,发于内而形于外的做工,更使他的表演艺术臻于炉火纯青。

这位在舞台上辛勤耕耘半个世纪的老艺术家,早年即立下了“宁可筋长一寸,不许肉厚一分”的誓言,每日坚持五更起身,步行天坛南墙根下喊嗓子、念话白、打拳、练剑、翻跟头,风雪无阻,此等锲而不舍之精神,不仅使他练就了过硬的舞台功夫,而且落下一副硬朗的身子骨,享年九十一岁鹤驾道山,成为梨园界屈指可数的老寿星。

老北京的戏迷们皆知侯喜瑞爱“赶场”,盖因其“戏路”太宽且艺术精湛所使然。凡名角粉墨登场无不约他,有求而必应,从来不“拿糖”(北京土语,言乘机讲条件而不肯轻易去做。),日夜连演两场甚至三场戏,对侯喜瑞来说乃司空见惯。因此,他拥有的观众,其数量之广大而令其他名角望尘莫及。

老北京的戏迷们皆知侯喜瑞爱“要钱”(北京土语,指赌博。)无论“推牌九”还是打麻将,只要往牌桌旁一坐,便雷打不动;甚至散了戏连彩裤都没脱,便一头扎进牌友里,又打牌又聊戏,混杂于三教九流之中,打哈哈说笑话,十足的乐天派,而输赢则置之度外。

另外,侯喜瑞还爱施舍。他因终年赶场而所拿“戏份”甚多,却视财如敝屣,或赠之穷人,或捐之义学,或舍之粥厂,泽被天下寒士,广绩阴德,此或其长寿之道耶?

位于崇文门外手帕胡同的侯喜瑞住宅,于十年浩劫之初几被踏为平地,其女儿死于非命,而时年七十五岁的侯喜瑞居然虎口余生。曾为距住处不远的千芝堂老药铺座上客,聊天以遣闷。一九八二年,一代名净无疾而终。

●【“戏篓子”赵松樵】ǎ|ǎ|ǎ|ǎ|ǎ|ǎ|ǎ|ǎ|ǎ|ǎ|

老艺人赵松樵离开我们一年多了。他在京剧界有“戏篓子”之称。这“戏篓子”是说他会的戏多,戏路宽,无人可比,简直是一部活戏考。

赵松樵祖籍山东,一九○○年出生于江苏镇江,六戏学戏,七岁登台,九岁即以“九龄童”的艺名唱大轴,是当时梨园的一颗童星。但他的双亲不满足他跑外码头,当一名小红星,宁可不赚钱也要培养他继续深造。十岁时便带他到了北京,入著名的喜连成科班。当时谭鑫培到天津唱戏,需要一名小演员配唱《桑园寄子》与《三娘教子》,就到喜连成,指名道姓要上过台的赵松樵为其配戏,这可以说是他一生的荣耀。竟然和谭老板配过戏,而且配的非常好,受到了谭老板的夸奖。这两出戏连演了多场。赵松樵在喜连成坐科,学的是武工花。武工花要能摔能打,很难唱上主角,但当时他在社会上已是能唱大轴戏的童星,如果再学下去感觉无多大出息,于是又由北而南,到了上海,准备另谋艺术上的发展之路。

赵松樵在上海和周信芳配戏很久,颇受麒派影响,在塑造人物时,注重通过外部动作表达人物内心感情和思想变化。当时他最叫响的两出戏是《白水滩》和《斩颜良》。戏中青面虎他演得凶悍,颜良他演得傲慢,人物性格丰富饱满。他演的戏越演越火暴。

五十年代初他回到天津,在天津大舞台演出。曾演《龙凤呈祥》接演《夜走麦城》,前饰乔玄,中饰张飞,后饰关羽。他饰张飞不以架子花应工,而是以武二花应工,穿插大开打,因此张飞更显得勇武异常,这样的演法如今已不多见。据说,当年赵松樵还和大名鼎鼎的武生厉慧良唱对台戏,厉慧良演《艳阳楼》,他也上《艳阳楼》,厉贴《长坂坡·汉津口》海报,他也挂《长坂坡·汉津口》的广告牌,一点也不含糊。厉慧良闲时去看他的演出,对他的功底曾经称赞不已。

赵松樵能上演的剧目很多,文戏、武戏、红净戏,各门各派都有,什么《徐策跑城》、《古城会》、《赠绨袍》、《追韩信》、《单刀会》、《打严嵩》、《周七戏嫂》等等。他演戏绝对卖力气,按他自己的话说,只要上了台,心里就只有戏和观众了,究竟有多累,只有下了台才觉得出来。

赵松樵于去年踩着年关岁尾以九十六岁的高寿走完了人生之旅。在戏剧界可谓名副其实的老寿星。他之所以长寿,这得益于他的处世之道和对京剧艺术的追求,得益于他宽厚的性格和淡泊名利的心态。艺人的生活之路充满了陷阱,但他却始终能洁身自好。拒腐蚀于身外。他除了爱好演戏。唯一的嗜好就是饮茶。他从早年到晚年,都是一早起来先烧水沏茶,茶喝足了再练功、练嗓。茶也是他的防身之宝。他曾多次被人拉到烟榻前,人说大烟可以提神,提神就能把戏演得更好,他几次都是用浓茶挡住,借故就从大烟榻前逃走了。

●【“猴王”李万春】ǎ|ǎ|ǎ|ǎ|ǎ|ǎ|ǎ|ǎ|ǎ|ǎ|

余生也晚,连李万春的“猴戏”《安大会(即《闹天宫》)》也没有看过,更不要说杨小楼的《水帘洞》了。一九八五年,他逝世前在北京演出,送我票,请我去看。似乎我只记得他演了《古城会》、《连环套》、《武松打虎》的折子戏,而没有演猴戏。我至今记得万春先生神采飞扬,唱腔响遏行云,而那时他已是七四老人了。不料月旬之后,他便骑鹤而去,魂归道山。这真令人有广陵绝响之叹。

我是在东方书画研究会成立大会上与万春先生相识。我如约而至,万春先生当场作画,画的墨菊,淋漓而有韵致。客厅中悬挂的一副对联颇引我注意:“昔者杨小楼,今人李万春”,不过当时聊的主要是李老拜师张大千学画之事,李老演猴的情况是后来专门聊的。

李万春演猴先学杨小楼,但受益最多的还是溥仪的叔叔贝勒载涛。涛贝勒是名票友,以演《安天会》名动京师。李万春整整向涛贝勒学了三年。载涛特别传给了他演猴的秘诀:“人学猴、猴学人。”按他后来悟出的道理就是,舞台上演的是人格化的猴。在《安天会》“偷桃”一场,李万春练出了一种技巧,在舞台上吃真桃,转圈啃皮不断,最后用手一抻提起一长条果皮,常常满堂好。

李万春的猴机警,动作优美,形象美观。他还在前人基础上发展了新的脸谱。过去猴的脸谱有三种勾法:“倒栽桃”(载涛用此勾法)、“一口钟”(杨小楼用此勾法)、“反葫芦”(李老内弟李少春用此勾法)。“倒栽桃”上圆下尖与现实中猴脸相近,李老选择了这种勾法。为了增加美感,他逐渐发展变化,勾脸红白分明,减少生线条,给人以干净、明快的喜感。而且在接近耳朵的地方加上棕色,给人以猴毛的感觉。在耳旁鬓角处还塞以毛球,类似武松的鬓边发髻,给人以干练利落的感觉。李老自己演《安天会》“八卦炉炼猴王”中还在猴脸两眼的眼圈勾上金色(以前别人演猴是不上金色的),表示已练成火眼金睛。到“受封门圣佛”时就成了满脸金色,表示已成正果。这些都是他的创造。

除《安天会》外,李万春后来排演了很多猴戏,基本循着《西游记》小说中的顺序,如《石猴出世》、《花果山》、《水帘洞》、《闹龙宫》、《闹地狱》,加上《安天会》、《五百年后孙悟空》、《收白龙》、《收沙僧》、《收八戒》、《三打白骨精》、《真假美猴王》等等;他在这些戏中塑造了各种孙悟空的形象,而且以黏、勾、搭、挂等各种技巧,获得观众的喝彩。光李老研究出猴王的棍就有几十种,可见他于此所费心血之巨。李老得载涛、杨小楼真传,又有改革创新,他的表演细腻,刻画猴的心理极为生动传神,至今可以说后无来者。

●【女伶刘喜奎不畏权贵】ǎ|ǎ|ǎ|ǎ|ǎ|ǎ|ǎ|ǎ|ǎ|ǎ|

早年,凡有姿色的女演员大多是逃不脱军阀、官僚的欺凌的,在这种环境里,一个女演员只有顺从,才能红起来。反之,不仅不能成为一个红角,甚至混碗饭吃也是困难的。然而,名伶刘喜奎却是一个例外。

刘喜奎(河北南皮县人)是民国年间轰动京城的女伶,不仅演戏出名,而且长得非常漂亮,世称“色艺俱全”。正因如此,一些军阀、官僚总想把她弄到手,然而一个个都碰了钉子,说她:“这个戏子真难斗!”

有一次,袁世凯以总统府的名义请刘喜奎去唱堂会。刘喜奎提出两个条件:一是不去内宅,二是她扮戏的房里陌生男人不许进。袁世凯答应了这些条件。到了唱堂会那天,刘喜奎进了中南海,被安排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化妆。她正化妆时,忽然有人闯进来说:“总统请刘喜奎到总统府大厅!”刘喜奎想:让我去拜客吗?我刘喜奎从演戏以来没有这个习惯,这是对我的职业的一种侮辱!因为你是总统吗?你官大我看不上,我对你无所求,因而也无所惧。拿我当玩物来取乐吗?叫我去陪酒清唱吗?办不到!

她带着十分警惕的心情来到总统府大厅,一看袁世凯正在那里打麻将,气就不打一处来。袁世凯的大脑袋在灯光下发亮,脸上像浮肿似的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在他的周围,男男女女一大群。刘喜奎心想,既然你袁世凯找我,我就冲着你袁大头而来!她不卑不亢地走到袁世凯身边说:“你叫我有什么事?”袁世凯如梦初醒,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给愣住了,只得忙说:“没有什么事呀!”刘喜奎愤怒道:“没事儿叫我干什么?”说着,一跺脚走了。袁世凯想调戏刘喜奎的阴谋没有得逞,自讨了个没趣。

北洋军阀时期,有位陆军总参谋长叫陆锦。此人是一个善于溜须拍马的家伙。因为他在天津时就认识了刘喜奎,所以当陆军参谋长后,就产生了占有刘喜奎的邪念。他知道,刘喜奎曾拒绝过曹锟追求事,这次他想,就是飞蛾扑火,也要扑剩两下子;就是在刘喜奎面前失败了,也不算丢人,于是,他下决心,要把刘喜奎弄到手。刘喜奎到了陆锦的府上,看透了他的卑鄙企图,不由怒火中烧,血往头上涌。她随手把客厅里的八仙桌一下子掀翻了,桌上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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