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洛长安时-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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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给你用的,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准备好了。”凌霜秀十分正经道,“我娘说,你母妃过世得早,你自己只怕又想不到,所以就该我们来准备。你既然要恢复公主身份,就应该穿回女装,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便了。”
洛长熙被说得哑口无言。
其实穿什么倒是不要紧,但对恢复身份这件事,她却是打从心里抵触的。原因无他,只因为公主是虚的,郡王才是实的。她还惦记着南疆之事,并不想那么快就卸掉这个担子。
但洛长熙此时见凌霜秀说得认真,也不忍拒绝。
仔细算来,她好像五年都没穿过女装了,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已有些陌生了。细看这几箱子东西,颜色样式竟然都以简单大方为主,并不是寻常女子穿戴的那些鲜艳繁复的花样。
“嗯,不错。”
凌霜秀笑道:“当然,都是我选的。”
她们表姐妹虽然五年未见,但洛长熙还记得很清楚,这个表妹凌霜秀虽然身子不好,却从小就很聪明,凡事都一点就通。此时见凌霜秀说话做事落落大方,又能体悟到她的想法和喜好,实在难得。
也正因为如此,虽有五年相隔,洛长熙却觉得与她这个表妹毫无生疏之感。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了,改日穿出来看看。”
“还改日?”凌霜秀挑了挑眉,“现在就换上吧。”
“现在?”
“不错。现在挑一件好看的换上,然后随我一起回家。”凌霜秀接着道,“我这一趟本就是来给你下帖子的,今晚就去我家吃饭。”
洛长熙皱了皱眉。
“今晚只怕不行,要辜负舅舅和舅娘的心意了。”
当然,女装也不能穿。
因为她要去的地方,是个不方便女子进出的地方。
天才黑,景青就过来找她了。
那时洛长熙正在吃刚蒸出锅的杏仁奶糕,见景青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她从盘子里拈了一块顺手递了过去:“尝尝,厨房张妈做的,挺好吃。”
“……”
“怎么了?你不是挺喜欢吃甜的?”
景青无奈地接过来,咬了一口,嗯,是挺好吃的。但她憋在肚子里的话也得说出来:“殿下,这都天黑了,你还在这儿吃东西?要吃东西怎么不直接去……去那儿吃?”
“急什么?”
洛长熙漱了口,又擦了手。
她一抬头,见景青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还盯着她看,便笑道:“那个地方……只怕不是个吃东西的地方。再说,我们也不是去吃东西的。”
出门的时候,洛长熙习惯性地带了她的佩刀。
景青又憋不住了:“殿下,去那……那地方不需要带刀吧?”
“习惯了。”
洛长熙将刀挂在腰上,翻身上马,目标明确,走得十分熟稔。
景青叹了口气,紧随其后。
虽然已是第二次来,但莳花道的美,竟然是每一次都能带给人不同感受的。洛长熙放慢了速度,一路看过去,面上竟然有几分欣赏之意。景青暗地里腹诽,难道洛长熙当“男人”当久了,真把自己当成男人了?不然,这神情怎么有点好像个浪荡公子逛妓院?当然,她只敢在心里偷偷想一想,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其实景青冤枉洛长熙了。
洛长熙欣赏的并非是那些娇艳美丽的女子,她一路细看,看的是莳花道上的店面格局,每家阁楼门口站的人数,位置,听的是那些妈妈龟奴口中的拉客之词。
虽然洛长熙一直在外打仗,可也因为南疆诸地十分偏僻,发展缓慢的缘故,她闲时便会帮着南疆考察民情,治理州县。边疆之处种植不怎么样,贸易却很发达,所以洛长熙对做生意倒是也有些自己的理解。此时看这莳花道,却越看越是忍不住心中惊叹。
难怪会成为京城第一街。
那位幕后的“大老板”,绝非平庸之辈。
于是,洛长熙又问了一遍:“景青,你都调查清楚了?”
“清清楚楚,绝无差错。”
“那就好。”洛长熙笑着点头,“我倒是迫不及待地想会一会这个人了。”
说话间,她们已走到莳花道深处,但她们此行的目的地并不是街尾的金玉赌坊,而是停在了一座挂了花灯的彩楼前面。
楼前挂着一块红底金漆的招牌:染香楼。
洛长熙才刚下马,就有龟奴十分有眼色地上来接过马绳,牵去了后边,接着便是两个穿着暴露的女子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染香楼吧?”
“这染香楼里,大厅是最热闹不过的,不过公子一看就是个不喜欢被打扰的,让奴家引公子上二楼雅间吧?”
景青一下马也遭遇了同样的尴尬。
但她偷看一眼洛长熙,洛长熙竟然神色如常,而且还对那两个女子点头道:“带路吧。”景青暗地里呼出一口气,直接跟了上去。
染香楼的大厅里果真很热闹。
各色女子穿梭如云,迎来送往,个个都笑靥如花。身处其中,尽管有种“乱花迷人眼”的感觉,但景青却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她们要找的那个人。
那人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那人懒洋洋的托着腮半趴着,面前摆着几个点心果子的碟子,桌上则全是瓜子皮。
那人……
看着实在是很年轻。
但景青还是确定,就是这个人,错不了。
她用手肘撞了撞一旁的洛长熙,以眼神示意道:“殿下,在那儿。”
此时染香楼的老鸨张妈妈正走下楼来,她可是在风月场上混过多年的,极有资历的老人了,她一眼便看出站在楼下门口的那个年轻公子不是寻常人。
寻常人没这样的风华气度。
张妈妈急匆匆地走了上来,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这位公子,头一次来?可有看得入眼的姑娘?或者,让妈妈给你介绍几个?”
洛长熙眼睛都没眨,直接指了指角落里那个人。
“她。”
张妈妈心里咯噔了一下,笑得有点尴尬。
“这个……这个恐怕不行。”
洛长熙没理她,直接走了过去,站在那个懒洋洋趴在桌上嗑瓜子的红衣女子面前,语气还算好地丢了一句:“姑娘,起身接客了。”
正嗑着瓜子的那颗头突然顿了顿,接着,她抬起了头。
首先落入洛长熙眼中的,是一双妩媚的桃花眼。
“接客?”
“不错。”
“什么客啊?该不会是你吧?”那双桃花眼细细地将洛长熙打量了一番,突然笑成了两弯月牙儿,“我怎么不知道……染香楼什么时候开始接女客了?”
洛长熙半眯着眼睛,目光里多了一分冷意。
“怎么?”桃花眼仍在笑,“这位姑娘你喜欢女子啊?”
☆、第004章 。生意
染香楼的老鸨张妈妈,有一种想立刻拿条绳子勒死自己的冲动。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但无论如何,这两边都是得罪不起的。张妈妈赶紧几步走了上去,笑着朝洛长熙道:“公子,这位姑娘并非我染香楼的挂牌花娘,所以……”
洛长熙的脸色有点难看,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你开个价。”
坐在凳子上的红衣女子连半分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仍然懒洋洋道:“我不接女客,再说了,我开的价你可出不起。”
到这一步,张妈妈明白了,这两人根本就直接无视了自己的存在,那么自己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还不如干脆缩着脖子等死算了,于是她赶紧低头退开了。
洛长熙从衣袋里掏出了一锭金子,扔在桌上。
红衣女子也来气了,腾地一下站起来:“喂,你是不是有病啊?有金子很了不起吗?我多的是金子!你是哪儿来的啊?来之前到底有没有打听清楚……”
刷的一声——
这回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刀尖离红衣女子的咽喉要害之处只余不过三寸,她甚至都能感受到那把刀隐隐透出的寒意,压得她还未说出口的半截话一下子便吞了回去。
大厅里其他女子见了,都吓得忍不住叫出声来,张妈妈干脆躲在柱子后边装死。景青倒是想上去拦着,但仔细一想,那个红衣女子也确实挺嚣张的……
于是,景青又把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你……你……你干什么?想杀人啊?”
红衣女子的声势明显小了许多,但她仍梗着脖子,瞪着眼睛。
洛长熙也懒得再废话了,既然刀都j□j了,便直接道:“接不接?”
“……”
“说。”
刀尖又近了半分。
“接!我接!”红衣女子闭着眼睛尖叫,“你你你快把刀拿开!”
洛长熙很满意。
其实洛长熙虽然有个“杀神”的威名,但她平时并不是什么残暴狠毒之人,只是这红衣女子实在可恶,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正戳到她的爆点上,逼得她急了,就下意识地将刀抽出来了。在洛长熙这种行伍之人看来,当不管做什么都没用的时候,就只能用手中的刀来说话了。战场上就是如此,谁厉害,就听谁的。
虽然……
此处并非战场。
洛长熙收了刀,看了一眼红衣女子:“走吧,给我找个清静的地方。”
红衣女子憋着一口气,恨恨看了她一眼,又道:“是你说让我开价的!我……我可比金顶花娘还贵!只喝茶,不喝酒,只聊天,不陪睡!两个时辰,一百两金子!”
说完之后,她也不等洛长熙回应,自己就先噔噔噔地跑上楼了。
洛长熙却在心里琢磨,金顶花娘?
张妈妈终于长长舒了口气,见事情解决了,那位“公子”也并未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便赶紧招呼龟奴将围观的客人姑娘都请开了,赔笑的赔笑,引路的引路,反正得把这事给揭过去。
“金顶花娘是什么意思?”洛长熙突然转过身,朝张妈妈问了一句。
张妈妈生怕她又将刀抽出来,赶紧上前来解释。
所谓“花娘”,只是换了种好听的说法罢了。归根结底,染香楼就是个青楼妓院,而“花娘”就是妓/女。
而“金顶花娘”,就是第一花魁名妓。
莳花道上的花娘,依据各人所居乘的轿顶来划分等级,金顶,银顶,绣盖,软纱,红罗,最差的则叫做素面。
洛长熙认真听了,竟然点了点头:“不错。”
不错?
张妈妈觉得,这个一看就大有来头的“公子”绝不简单,而且,还有些怪怪的。但她面上自然不会显露半分,只是笑道:“公子,楼上请。”
洛长熙一路走,又一路细细打量。
楼上的雅间也设置得极为精巧,说是雅间,其实只是个小得只容四到六人可坐的隔位,间间相隔,隔板倒是做得很厚,看来是为了让相邻两间的动静互相听不见,方便客人说话。但雅间却都没有设门,只挂了一幅厚布帘,客人既可以将帘子拉开,看楼下的歌舞,也可以拉上帘子,不被人打扰。
洛长熙和景青被引到了最靠里的一间。
这一隔间的名字只有一个字:花。
隔间的布帘被拉起了半幅,红衣女子就坐在那半边,仍然是那副没骨头似的样子,撑着脸看着她们。
洛长熙先进去坐了下来。
景青则坐在较为靠外的位置,方便留心外边的过道,以免有人偷听。
红衣女子也不说话,只是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佩在洛长熙腰间的刀,然后收回了目光,伸手给洛长熙和景青一人倒了一盏茶。
洛长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