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方帝 燕王篇-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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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冷笑一声,喝道:“放火箭!”刹时船上探出无数箭手,集中火箭,向帅船猛射。
官军帅船猝不及防,主帆中了火箭,立时便燃烧起来,其余的箭落在哪儿,哪儿就火焰腾腾。正是春天,风急阳盛,帅船片刻之间即成火船。
江云大笑,“这才叫一报还一报,嵊泗岛的火焰滋味,你们也尝尝吧。”
十几年前宁穆曾追随燕王征战东海,谙习水战,火热虽烈,他只瞥了一眼,纹丝不动,喝命:“左队灭火,右队准备火箭。转舵掉头,抢到贼船的上风去,传令那两只船,跟在贼船的后面,不准它转向。”
众人依命行事,那着火的帅船借着海盗船对付另外两只战船之机,抢到了上风,火焰顺着风向下飘荡延烧,直向江云的船上扑来。
宁穆一声令下,火箭齐发,射向海盗船!
燕王淡淡一笑,心知宁穆反击在即,便踏上峰顶的一块巨石,眺望远海。黄杨尖峰顶是座削壁,危崖交错,极是险峻。除近顶石隙中倒挂着十几丛幽兰外,不生一草木。他负手而立,低声微吟:“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耸峙……”
曹操的诗从燕王口中吟出,真是别具意味,却又充满了豪情,仿佛谈笑间,对手已灰飞烟灭。
突然间,燕王惕然心动,崖下冷风嗖嗖,盘旋而上,寒气侵骨,但觉白光闪烁,异常耀眼……
才欲抽身而退,刹那间一条雪白的人影从绝壁下冲天而起,腾空数丈,剑光如虹,只一展,如鹰一般直扑而下。
剑光缭绕处,已猛地斩向燕王颈项!
劲风厉啸!
燕王双眸倏然亮若迅电,精冷凌厉,与剑光相映,登时天地风云变!
银面具幻出利芒点点,犹似夜月之箭!
四目斗然相对,火星蹦溅!
尖厉的风声凌空劈响,血光弥天笼罩。
“铮”的刺耳剧响,照曦硬生生被格挡在空中!
秋无痕手中的剑如血般鲜红,泛起冰冷的绝杀之气。
夜杀中的阿七与阿九同时闪现,扶着燕王向后飘飘而退。
白玉堂更不停留,照曦一压,借力纵起,一长身,二次奔袭燕王!
血剑反手,势如长虹,直刺白玉堂后心!
公孙策变色而起,心念电转,疾对金风道:“救人!”
金风自然听出这救人二字指的是谁,话才落,金刀已出,一式“横扫千军”推至,正迎上照曦,运力一抬,白影一飞冲天。
白光爆涨,光华如水泼下,燕王前后左右退路俱被封死。
电光石火刹那间,一切形势俱改。
阿七、阿九双剑齐出,才碰上照曦,“咔”的立时削断成两截!
照曦的森森寒气已逼到燕王的肌肤!
星河和碧湖和扶着包拯旋风般地自山下掠来,一声大喝震响了黄杨尖,“燕王是展昭的亲生父亲……”
白玉堂大愕,一抬眼,正看见包拯满面的惊惶。
微一迟疑,照曦略缓,秋无痕血剑劈面斩下,白玉堂一侧身,血剑中宫直进,恰恰横在了他的脖颈。
白玉堂视而不见,只是盯着包拯,“刚才的话,大人可否再说一遍?”
悲怆的神情自包拯的眼中雾一般弥漫开,“燕王……是展昭的……亲生父亲……”
“当”的一声,照曦跌落在地。
海面上,江云的大船被风吹来的火焰波及,黑烟障天,船行处,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黑尾巴。
江云早已料到宁穆兵法出色,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已扭转情势,还烧着了自己的船,处境极为不利,若无办法对付,自己必输无疑。一横心,喝道:“全舵,给我撞向官军的帅船!”
齐修汉惊得亡魂皆冒,大叫:“撞船,你要自杀别拉上兄弟们……”
“你不想撞就跳下去……”江云冷笑,回头叫道:“兄弟们,有没有这个胆量撞它个鱼死网破?”
海盗们生来勇悍,杀得性起,眼也红了,哪管什么死活,狂吼:“撞翻鸟官军的贼船啊……”
海盗船风帆燃着火,浓烟滚滚,箭一般疾驶,直向帅船撞去!
宁穆吼道:“转舵,转舵……”
帅船才刚刚偏过头,海盗船已一头撞了上来。
官军的大船调拨过来时便破烂不堪,好容易维修到可以使用,怎及海盗的船用上等好木建成,坚固结实?轰然巨响声中,帅船的船身被撞开了一个大洞,海水汩汩灌入。海盗船只掉了几块木头,安然无恙。
“可恶……”宁穆震得险些跌倒,气得咬牙切齿,立刻命人去堵缺口。
海盗船一撞成功,立刻掉转船头,撞向另外两只船。
那两只船一看帅船都被撞破,怎敢再和海盗船相撞,纷纷躲避。海盗船在后面追逐不止,海面上一时大乱。
混战中,官军的快舟和大船自相撞击,落海的官军不计其数。
宁穆再也无心作战,急命所有船只聚集成团,结成防御阵势。
海盗船上火焰愈炽,江云救火要紧,一挥手,螺号嘟嘟响起,快舟飞快回拢过来,簇拥着大船,上下人等抢着泼水灭火。袅袅余烟中,大船驶离战场。
风势渐急,阴云四起,江云回望定海,忐忑不安,白玉堂,这一场战是为你打的,但愿你不要自投罗网,平安归来……
天际,隐隐有一艘大船冲风破浪,向定海冲来。
“看到了吗?包大人……”燕王平静的声音隐含着傲视天下的气势,“那是前来投诚的海盗船……”
包拯勃然色变,身形微微一晃,公孙策急忙扶住了他。
“你是护国良臣,这份气节忠心,朝中无人可及。”燕王轻拍包拯的肩膀,“士为知己者死,不知道本王可否算是你的知己呢?”
包拯默然地望着那越来越近的海盗船,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支海盗只怕是燕王十年前便已布下的棋子,现在不过是适时启用而已。
燕王曾带兵多年,大宋地界到底还有多少人马是燕王暗伏的呢?
一名侍卫呈上一支飞箭,秋无痕取下箭头上裹着的纸条,微笑着递给燕王,“郑十一、项十三率军回来了……”
白玉堂恍然大悟,难怪燕王早知自己行刺一事,以自身为饵,行使诱敌之计。原来夜罗属下都是燕王的人!
定海的聚义大厅空荡荡的,只坐了燕王与白玉堂两个人。
燕王手抚照曦,但见剑身通体无一点瑕疵,精光内敛,不见丝毫杀气。可是微一舞动,便白光闪烁,犹如日行中天,夺人心魄。
照曦剑暗合了展昭的名字,却又落在白玉堂手中,天意还是巧合?
一声慨叹,“好剑,果然是白帝的手笔,堪比上古神器。当今之世,也只有我的丹心凝血剑勉强可敌,真是照曦一出,天下无剑哪……”
白玉堂周身大穴被封,动弹不得,此刻想的却不是自身安危,千回百转,念及的都是包拯那一句惊天之语。万想不到展昭的父亲竟是这天下枭雄,无论怎样也令人难以置信。但包拯言之凿凿,似乎不应有误……
那一剑若是真的刺下,自己和猫儿便是杀父之仇,至今忆起,仍一身冷汗……
好像猫儿还不知此事,包拯之隐瞒,委实用心良苦……
遍体鳞伤,嵊泗血仇,身心都遭受极度重创,再让他得知一直视如仇敌的燕王是亲生父亲,再顽强的人怕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是为了朝廷父子相残,还是为了燕王背叛朝廷?无论哪种选择,猫儿都不能承受……
老天爷,你为何要如此残忍,生生将猫儿推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放下剑,燕王又拿起那块海鹰令,沈吟不语,似是遥想起了什麽,手指无意识轻弹那银面具。
白玉堂的神情尽落燕王眼中,“你是燕无双,还是白玉堂?”
突然的问话令白玉堂一怔,“燕无双怎样?白玉堂又怎样?”
“若是燕无双,便是我燕王要收用的大将;若是白玉堂,便是我要杀之而後快的贼子!”燕王鹰一般的目光冷冷地在白玉堂身上盘桓,仿佛那是待宰的牛羊。
白玉堂心中一震,隐隐猜到了几许内幕,“留燕无双,是为了你的江山大计;杀白玉堂,还是为了你的江山大计?”
“你很聪明……”燕王把玩著银面具,“昭儿机敏灵慧,将来必是本王王位的不二人选,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是第一要务,又怎能容你为患?”
白玉堂愤然道:“你既然是展昭的父亲,便应为他幸福著想。你有诸多的儿孙,又为何只抓著展昭不放?以他的个性,也绝不会对你俯首帖耳,听你之命!”
燕王唇边浮起高深莫测的笑容,“能助我者,唯昭儿也。所以,白玉堂必死!”
以燕王的手段,要想神不知鬼不觉除去自己简直易如反掌,可怜的是猫儿,若一生蒙在鼓里也就罢了,倘若有一天得知真相,又将如何面对?
一想到猫儿痛不欲生的模样,白玉堂心都要碎了。
忽然间脑中灵光一转,登时大悟,“以猫儿的灵慧,你若杀我,再怎样隐瞒,终究还是会被他猜出,你当然不愿作这恶人。百般说辞,只不过要我知难而退,自动离开猫儿罢了……”
“那是包拯舍了自己的身家前程,以投效本王为代价,保你性命。”当时听了包拯之言中,燕王也觉意外,虽然这种投效不过是明帮暗破,不过此言一出,便是将把柄交与自己,任他日後怎麽腾挪,都逃不出与自己的干系。包拯刚直不阿,却为了展昭和白玉堂多次违背一贯信守的原则,真是始料不及。
白玉堂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包拯此番违心之举,实在万般情急无奈,只为了自己的生路,什麽都不顾了……
秋无痕悄然而入,瞥了白玉堂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忽见燕王神色凝重,忙收拾起无奈的心绪,禀道:“江云已率军来降,人数清点完毕,共三千四百六十五名海盗,战船一艘,快舟除去战场损失的,还有二十八艘,全部编造入册了……”
燕王意味深长地瞧著白玉堂,“江云可有什麽特别的要求?”
“只有一句,但求白玉堂一命……”秋无痕心中感叹,想不到江云为了白玉堂居然如此大动干戈,可谓义薄云天之人了。
白玉堂虽早知江云来降一事,也知燕王是故意说给自己听,可依旧心怀激荡,不能自已。
江云明知战也无益,只为了自己的一线生机,不惜拼力一搏。尽管郑十一、项十三投了燕王,但江云一战成功,立时掌握了主动,迫燕王不能轻易杀他白玉堂……
是自己连累了包拯和江云二人……
其实燕王手中自有王牌,要自己投降丝毫不难,却始终一句不提,利用自己与众人周旋,轻而易举便逼得人人低头。这一石二鸟之计,天衣无缝,包拯与江云,尽落其彀中……
这样老谋深算之人为何会是猫儿的父亲?燕王能有真心疼爱猫儿吗?倘若他们父子相认,只怕猫儿也是燕王要利用的工具之一……
白玉堂倏地领悟,燕王花了这麽大的心机,就是要利用自己作为工具,暂时绝不会杀自己!
仿佛看透了白玉堂的心思,燕王淡然道:“你也休要在本王面前弄狡狯,本王不杀你白玉堂的种种缘故,你尽知晓,居然一句不说,算你够能忍……”自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
那是一块与海鹰令一模一样的令牌,正是当年燕白羽所用的三块海鹰令中的一块!
白玉堂目光一寒,倏地盯著燕王。
一个深沈老练,不可捉摸;一个凌厉张扬,充满了挑衅。
视线空中相碰,溅出点点火星!
旧事横亘在两人之间,彼此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