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第8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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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的好朋友,英国广播公司是一个宣传渠道。人家利用你。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我希望你有什么办法叫马来亚司令部动起来。”谢普似笑非笑地把手杖在手掌上轻叩着。“菲尔说你是个刚强勇敢的人,还说了这一类夸奖的话。帝国在摇摇欲坠,塔茨伯利。那不是报纸上的宣传。那是军事上的事实。”
塔茨伯利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沉静的、具有强烈说服力而身上**的军官。“好吧。早上九点钟左右,你能再到这儿来一次吗?”他激动地在室内一瘸一拐地走着。“我准备通宵把这篇报道赶出来。然后我要你把稿子核实一下。”
“当真吗?九点钟?太好啦!我乐于帮忙。”
“可是你必须掩护丹顿,”鲁尔插进来说。“哪怕人家用烧红的夹钳来拉出你的鸟丸。”
谢普走了。鲁尔问是否可以让他留下来在扶手椅里打个盹。他准备天一亮就上医院。
“听着肥湿衣服脱掉,挂起来。你去洗个澡,”塔茨伯利说。“我屋子里有一张空床,洗过澡就去睡吧。”
“那太感谢啦。我浑身都发臭啦。在日得拉我们步行着从泥水塘里穿过去。我得从自己身上拉掉四十条水蛭。这些小小的怕人的脏东西!”
“你手上怎么啦?”帕米拉问。“看来很怕人。”
“唉,那是在日得拉被二个白痴般的军医用柳叶刀弄成这样的。”鲁尔可怜巴巴地、担心地往自己的手望了一眼。“但愿别叫我丢了这只手才好。也许已经有点儿血液中毒了,帕姆。我全身都在发抖呢。”
帕米拉笑了一笑。尽管鲁尔天不怕、地不怕,这个人却一向是疑神疑鬼的,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塔茨伯利问道:“你的飞机呢,菲尔?”
“在马六甲飞机场。我们在那儿搭上一辆军用卡车。他们不肯给我的飞机添汽油。丹顿和我是从摈榔屿飞到那儿的。在摈榔屿,我们还得守住飞机,赶开那些人,韬基,我是指白种人。事实上,是陆军部队的军官!”
帕米拉在浴盆里放了水,给他放上干净毛巾,可是一看,他已经和衣睡熟了。她脱下了他的靴子和他外面的制服(制服散发出沼泽地的臭气),替他把蚊帐在四边塞好。她翻动他的身子的时候,他还说着梦话呢。
她突然想起了往事。直到目前为止,在新加坡,他一直是她过去的情人:上了些年纪,喜欢油腔滑调地**,叫人讨厌。可是眼前这个精疲力竭、头发蓬乱的白皮肤大个子,穿着温漉漉的汗衫小裤,一无遮掩,睡在那儿,却更象是当年在巴黎时候的菲尔。鲁尔。娶了个俄国老婆,还有其他一切,都说明他至少是不同寻常的!在巴黎的时候,他(不修边幅,真叫人感到寒酸)总是使人觉得很有趣。
“在闹什么呀,帕米拉?”塔茨伯利叫道。“坐到打字机边来,咱们干活吧”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踱来踱去,挥动着双臂,口述了一篇广播稿《和一个失败主义者的对话》。他这样报道;在高尔夫球俱乐部里,他曾经跟一个已退役的陆军上校谈过一次话,他是一个危言耸听的老顽固。丹顿。谢普的看法结果由这一个吹毛求疵的老头儿的嘴里讲出来了。塔茨伯利指出,失败主义往往会唤起这一类恶梦;而这篇报道也显示了新加坡防守者具有人性的一面。作者本人表示,他深信固定防线是存在的,边战边退的行动完全是按照计划执行的,新加坡岛的北岸已经布置好了圈套,刀枪林立,将是来犯者的葬身之地。以上这一段小插曲无非证明在新加坡要塞仍然享有言论自由,“民主”在马来亚仍保持着自信云云。
他口述完毕之后,帕米拉拉开灯火管制用的窗帘。东方已经露出了鱼白色。雨仍然下得很猛。
“很策略,是不是?”她的爸爸看到她并不对这篇文章表示意见,就这样问道。“把情况捅出去了,可是叫他们没法找我的岔。”
她揉揉眼睛,说道:“这篇东西一拿出去,你永远也脱身不了啦。”
“我们走着瞧吧。这会儿我得抓紧时间,睡一个小时觉。”
谢普少校打扮得整洁多了,戴着一顶编织着木髓的钢盔,正好九点来到。他用铅笔在打字稿上匆匆地作了几处小修改,尖着嗓子嚷道:“我说,你的记忆力真强,没有说的,塔茨伯利。”
“干这一行不是一年两年了。”
“很好,这是一篇呱呱叫的报道。写得太妙了。祝贺你!希望能产生影响。我将在北部收听它的广播。菲尔陪着我到这儿来,叫我太高兴了。”
帕米拉把稿子送到了新闻检查处,就上街买东西去了。只见铺子里挤满了进进出出的顾客,这些铺子多半是中国人开设的,日常用品的备货仍然十分充足,价格比伦敦低廉多了妇女的绸内衣啊,首饰啊,精美的食品啊,酒啊,小山羊皮手套啊,以及雅致的鞋子和钱包等。可是现在几乎家家铺子都挂着同样的布告,上面是用印刷体新近写成的红色字样(有些象出于东南亚人的手笔:“一律现金交易概不赊账。”
“你回来了吗,帕姆?”塔茨伯利听得她正把买来的东西扔在地图桌上,喊道。
“是我。有消息吗?”
“有啊。政府办公厅把我叫了去。”他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刚剃了胡子,脸上红光光的,穿着一身白亚麻布衣裤,帽子歪戴着,象个浪荡子,眼睛里露出两道凶光。“柏林老文章又来啦!”
“菲尔到底醒来了没有?”
“早就醒了。他在你卧室里留下一张便条。再会吧!”
鲁尔写的是孩子般的印刷体:“亲人儿,我用左手写印刷体,出于无奈,祈谅。多承关怀,罩以蚊帐。往事历历,我情不自禁,致使尊体不得不披上浴衣,甚以为歉。我手疼痛异常。祝你好。马尔罗。”
她把便条扔进字纸篓,倒在榻上就睡熟了。电话铃声把她闹醒过来。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喂,帕姆?”塔茨伯利的声音听来又兴奋又轻快。“给我收拾一个旅行包。我要出门去一个星期光景。”
“出门?到哪儿去?”
“这会儿还不能说。”
“我也要收拾吗?”
“不要。”
不多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只见他腋窝的汗水湿透了他的上衣,成了黑黑的两大摊。“旅行包在哪儿?”
“在你床上;都收拾好了。”
“让我来一杯烈性的杜松子药酒。捅了马蜂窝啦,帕米拉。我的目的地是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
“我的日子大大不好过了,亲爱的。”他慌忙脱下上装,解开领带,一屁股坐进扶手椅里,椅子发出吱嘎一声响。“比在柏林还要糟哪。老天,那份稿子叫有些人心惊肉跳!总督和布鲁克。波帕姆正在暴跳如雷呢。我受到了当地毫无道理的亏待,帕姆。这两位大老爷当真想要威吓我。该死的傻瓜,他们自己才是碰到了麻烦呢。可是谁要叫他们从迷梦的世界中醒醒吧,他们就下定决心要掐死谁。到了该暴露真相的时刻了帕姆,叫人痛苦的、兆头不妙的真相。我所看到的是弥漫在最上层的那一片乌烟瘴气。啊,谢谢。”他把酒一口咽了下去。
“我该怎么办?跟你走吗?”
“不。布鲁克。波帕姆就要换班了。你要想办法去打听。要在本子上记下来。我会赶回来收拾这场战斗;可是那篇稿子一定要广播出去。”
“韬基,澳大利亚也有新闻检查呀。”
“跟这儿不能比。那是不可能的。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帕相矛盾!你可知道,他们先是说、他们已有了固定的防线。接着又说不是这回事,他们承认还没有那条防线,因为缺乏劳动力!关于谢普的设想,利用当地的劳动大军,他们称之为胡说八道的废话。马来亚的任务是赚钱。哪怕从橡胶园里、从锡矿里抽调一个本地人,都会妨害备战的部署要注意,说这些话的时候,每天都有矿山和种植园一个一个落到日本人手里!再说,种植园主和矿山公司所付的工资标准,政府付不起。按照政府支付工资的标准征用劳动力,要跟陆军部信件往返三个月。这就是他们考虑问题的方式,帕米拉,而这当儿摈榔屿失陷了,日军正气势汹汹地朝南进迫!”
“新加坡早晚要失陷,”帕姆说,她茫无头绪,不知将来怎样从这地方脱身出去。
“要是当局采纳了谢普的意见,它就不会失陷。我一直替这个政府的自杀性骗局卖力。现在我可得将功赎罪啦。感谢上帝,菲尔把谢普带来看我哈,这可来啦!”他向那响起铃声的电话扑去。“什么?什么?啊,干得漂亮!好极了。谢谢你帕姆,他们办好啦!他们把一个可怜的美国商人在水上飞机上的位置挤掉了。我要上路啦。”
“这么说,圣诞节你要在澳大利亚过了。我呢,却要在这里过。”
“帕姆,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战争呀。这次广播将会是一次历史性的广播。英国广播公司事后尽可以把我解雇。我并不怎么在乎。等这桩事干完了,这场风波平息了,我就回来,要不然你乘飞机到澳大利亚来。”塔茨伯利一边唠唠叨叨地讲,一边忙着梳头发,整领带,奔过去拿旅行包。“真抱歉,我就这样溜了。好在也不过几天罢了。”
“可是在这几天里日本人会不会来呢?我心里就是在想这个问题。”
“你想我会抛开你不管,让你自个儿去面对困难吗?日本人还在三百英里以外呢,一天不过推进几英里罢了。”
“得了,好吧。要是我有选择的机会,我可不愿让整排整排的淌着口水的东方人把我强奸啊。”
“听着,你觉得我亏待了你吗?”
“得了,韬基,你上路吧!祝你圣诞节快乐!”
“这才是我的好孩子。再会吧。”
谢普少校讲的是真情实况。新加坡要塞不过是个幻象罢了。塔茨伯利父女刚来时从飞机上就看得一清二楚。并没有这样一个要塞;帝国的消亡,就象阴云密布的一天的消逝,看不到日落的景象。收音机里并没宣布它寿终正寝,读者也并没在早晨的报纸上读到它的噩耗。不列颠帝国在击退希特勒的这一场伟大的、然而行动迟缓的斗争中,把自己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英国人民早就希望这个帝国快快完蛋,因此推选出绥靖主义的领袖,好大刀阔斧地削减军事预算。话虽然这样说,等到末日临头的时刻来到,仍然叫人受不了。幻想是一服镇痛剂,产生于主观愿望和客观现实之间的差距。这种幻想就是新加坡要塞。
说这话不是存心吓唬人。只要读一读丘吉尔的回忆录,就再清楚也没有了,就连他也当真以为新加坡是一座要塞呢。当地的所有人员陆军军官、海军军官、殖民地行政长官,沿着这一庞大的指挥系统一直通上去他们中间哪一个也不曾向首相报告,新加坡要塞并不存在。但英国人对于“帝国的铜墙铁壁”的信仰是有感染力的至少对欧洲人是如此。在日军发动进攻的好几个月之前,赫尔曼。戈林向一个来访的日本将军提出过警告,新加坡要塞能坚守一年又六个月。可是后来正是这位将军在七十天内攻克了新加坡。
这一幻想并不是凭空产生的。新加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