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慢-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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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
“是,他说只有见到您,才会说。”
邵明渊听了面无波澜,淡淡道:“你安排一下,让他在春风楼等我。”
邵知心知将军很多事不愿在侯府办,可想到春风楼毕竟是人来人往的酒肆,又有几分迟疑,只听将军大人轻飘飘道:“放心去安排,我把春风楼买下了。”
邵知:“……”能别乱花钱嘛,他们这些属下还指望将军赏钱娶媳妇呢!
第112章 抽丝剥茧
春风楼青白酒旗迎风招展依旧,出入的酒客浑然不知这家在京城颇有名气的酒肆已经悄然换了东家。
这一次邵明渊是从后门进的,连前面酒楼都没去,直接进了后院一间屋子,跟着来的两名亲卫悄然守在门口。
屋内布局明朗,临窗的桌上摆着一只细白瓷大肚的酒壶并一对酒蛊,窗台上一盆芍药花开得绚烂。
邵明渊坐下,没有斟酒,只是静静等着。
大约过了两刻钟左右,门外传来动静,片刻后门推开,邵知领着一位中年汉子走进来。
“将军,林镖头来了。”
邵明渊看向林昆。
远威镖局在京城开了多年,甚至在一些大城市开设了分局,作为镖局的副镖头,此人可算得上一号人物。
眼前的中年汉子身量不高,却很壮实,饱经风霜的脸上有一双明亮精神的眼睛。
“林镖头。”邵明渊率先出声。
林昆目光灼灼望着邵明渊,忽地拜了下去:“见过将军!”
他双手轻颤,似是竭力忍着激动。
邵明渊有些意外,伸手把林昆扶起:“林镖头不必如此多礼”
林昆站起来,一双眼亮亮的,眼中满是见到崇敬已久之人的热切。
邵知没好气地想:这人执意要等见到将军才说,该不会是因为纯粹想和他家将军见一面吧?
邵知这样想着,目光落在林昆紧握着邵明渊的手上。
哼,还不放手!
邵明渊比邵知淡定得多。
这样的眼神,他在北地见得太多了。
“邵知,你先出去吧。”
既然此人要见了他的面才肯说,可见是不愿意有旁人在场的。
“领命。”邵知扫了林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邵明渊与林昆二人,邵明渊抽回手,指指桌上的白瓷酒壶:“林镖头,喝一杯么?”
“不,不用了。”在大名鼎鼎的冠军侯面前,作为一名走镖混日子的普通百姓,林昆显然有些激动,望着那张近在咫尺年轻而英俊的脸,忍不住表白道,“将军有所不知,想当年我还年轻的时候,就听说过您的英雄事迹了,对您特别崇敬”
邵明渊:“……”
他垂眸,伸手把酒蛊翻转过来,执起酒壶依次倒满,而后推过去,温声浅笑道:“我的荣幸。”
手指碰上冰凉的酒蛊,林昆才清醒过来,不由呆了呆。
他刚刚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这酒名‘醉春风’,林镖头定然是喝过的。”
“哦,喝过,喝过。”林昆接过邵明渊递过来的酒,晕乎乎就喝下去了。
邵明渊没有觉得好笑,反而心头发涩。
百姓就是如此,你保护了他们,他们便把你敬在心里,饶是平时顶天立地的汉子都能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没有党争,没有忌惮,这些最朴素的感情,一直是他坚守北地的动力。
邵明渊理解林昆的心情,没有直接进入正题,而是如朋友小聚般闲聊了几句,见他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才谈起:“林镖头应该知道,我的妻子当初落入鞑子手里,是因为走错了路”
林昆神色一变,放下酒蛊肃然道:“是。”
将军夫人被掳走时,他就在场,哪有不清楚的,那是走错了路吗?
眼前的人虽年轻,却是他敬仰已久的人,林昆心一横,把那个在脑海中盘旋已久的念头说了出来:“将军,小民认为,当时不是走错了路那么简单,是前来接夫人的人有问题啊!”
“所以当初前来替换的将领提议改路时,林镖头才会强烈反对吗?”
“不错,将军有所不知,小民其实是北地人,七年前才逃难到了京城,现在的老家其实是我婆娘的娘家,所以别人对那条路线一无所知,小民却再清楚不过,从那处岔道走的话,有一处山道特别适合设伏。”
邵明渊一听林昆是北边人,没有太意外。
当时他听邵知回禀的情况,就隐约猜到,这位因为改道不惜与苏洛峰吵起来的林副镖头若不是心中有鬼,那么就一定是曾到过北地的。
也难怪侯府托镖,远威镖局会派这位林镖头走镖。
邵明渊又斟了一杯酒递过去。
许是说开了,这一次林昆没有丝毫局促,接过来一饮而尽。
邵明渊定定望着他,忽然起身,抱拳一礼:“那么林镖头能否仔细想一想,在队伍未改道之前,可发生过什么异常?”
林昆吓了一跳,腾地站了起来,无措道:“将军,您可折煞小民了!”
他想去扶邵明渊又觉得不合适,急得脸色通红。
不忍他为难,邵明渊重新落座,语气郑重:“请林镖头好好想想,这对我很重要。”
林昆一听,便绞尽脑汁想起来。
他想了好一会儿,迟疑道:“要说异常嘛,似乎也算不上”
“林镖头说说看。”
“就是过鬼哭林时……鬼哭林将军知道吧?”
邵明渊不动声色从怀中抽出一卷图,缓缓展开,伸手轻点某处问:“是不是这里?”
林昆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不错,就是这里!当时队伍路过这里歇息时,贵府总管事带了几个人,说想打牙祭了,要去林子里猎一头野猪来吃,小民曾提议不要去,不过见他们坚持,就没有再多说。这事吧,其实算不上什么异常,别人全都没在意,就是小民当时心里有点膈应。”
“为何?”
林昆伸手点了点鬼哭林的图示,叹道:“当地大多数人只知道鬼哭林到了夏天会生一种瘴气,进去的人十有**会把小命丢在里头,冬天就没事。小民却还知道一个情况,进了这林子沿着这里走,就能横穿一个山腹,到达与鞑子接壤的地带了。”
邵明渊眼神蓦地一缩。
原来如此!
那边是回攘,若是正常赶路,需要绕行四五日才可抵达,并不在路线之内。
林昆见邵明渊神色冷凝,忙道:“小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愿多生是非罢了,那条近路罕有人知的。沈管事他们没用太久就回来了,把猎回来的野猪烤了,小民还分了一块吃呢。”
罕有人知,并不代表没有人知。
浓浓的疲惫和冷意涌上来,邵明渊不动声色笑笑,举起酒壶道:“来,喝酒。”
第113章 有无?
林昆离去后,邵明渊坐在酒香淡淡的屋子内,迟迟没有动。
邵知小心翼翼喊:“将军?”
邵明渊抬眉:“去帮我把池公子、朱公子他们请来,就说我请他们在春风楼喝酒。”
邵知隐隐松了口气。
将军还知道找好友喝酒,总比这个样子让人放心。
“领命。”
邵知走到门口,听邵明渊在身后唤:“邵知”
他转了头,迎上的是一双冷如寒星的眼:“去把沈管事给我绑了,让冷逸好好审审!”
邵知心中一凛。
冷逸在军中主管刑罚,论起审讯细作的手段不比大名鼎鼎的锦鳞卫差。
看来将军真的是被气到了。
“将军,咱们绑了沈管事,夫人那边”
邵明渊抬起眼皮,淡淡问:“打闷棍会么?”
那一瞬间,邵知神情颇为复杂:“会!”
闷棍当然会打,只是他以为将军这样的人不会啊,何况那位沈管事还是将军母亲的亲信
邵知领命走后,邵明渊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前往前面酒楼。
时值下午,正是酒楼冷清的时候,邵明渊进了前不久与池灿见面的雅室,默默等候。
最先来的是杨厚承。
杨厚承见了邵明渊满是欢喜,上前拍了拍他:“庭泉,我可等这顿酒好久了,自从你回京后愣是一直没机会!”
邵明渊扬扬手中酒壶:“那今天咱们一醉方休!”
“没问题啊!”杨厚承一看酒壶笑了,“醉春风吧?今天可以好好喝一顿了。哎呀,他们两个怎么还没来?”
他说完,拍拍头,自顾解释道:“忘了这里是西大街了。庭泉,以后咱们再聚改在百味斋呗,或者对面的德胜楼也行啊,那两家都是老字号了,咱们离得也近。”
“可这里酒好。”
杨厚承一听,嘿嘿笑笑:“说的也是,我小时候就喜欢偷喝春风楼的酒。”
二人是多年好友,闲聊起来自是无拘无束,等池灿与朱彦先后赶到时,酒已经喝光了一壶。
池灿今日穿了一件宝蓝底菖蒲纹的直裰,牙白色同纹腰封,系了一块墨玉佩,端的是公子如玉,一进门便带来满室光辉。
“我说庭泉,你可真是恋旧啊,对这春风楼就依依不舍了?”
邵明渊微笑:“我确实恋旧。”
他如今是春风楼的幕后东家,有些不便在侯府做的事来此处更为方便。就比如今日,他先见了林昆,再约池灿等人喝酒,哪怕被人知道了行踪,亦不会多心。
这里不只是他年少时最鲜亮的一抹回忆,更是他以后可以稍微放松心情之地。
池灿一屁股坐下来,哪怕是毫无形象翘起腿,依然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笑吟吟道:“这么多年来咱们第一次聚这么齐。你们不厚道啊,已经开喝了?”
朱彦却规矩多了,冲邵明渊温和笑笑,跟着坐下来。
邵明渊斟满了一杯酒:“自从回京后一直没顾上与兄弟们聚聚,我先自罚三杯!”
他一连喝下三杯酒,冷玉一样的脸染上一抹绯红。
杨厚承伸手拍拍他的肩,朗笑道:“还是庭泉痛快!来来,喝酒。”
好友相聚,自是没有寻常酒局的虚与委蛇,推杯换盏,喝得无比痛快。
只是朱彦心细,渐渐就觉出不对劲来。
从坐下到现在,庭泉喝起酒来不皱一下眉头,颊红如霞,可一筷子下酒菜都没动过。
莫非是因为妻孝的缘故,不愿吃大荤之物?
朱彦借口去净房,吩咐守在门外的伙计端来几样素食。
他先夹起一个丸子,吃下后笑道:“春风楼的这道香煎素丸子味道很不错,你们都尝尝。”
池灿很给面子夹了一筷子,吃完评价道:“尚可。”
杨厚承吃下一个丸子,摇摇头道:“我还是觉得这道糟香鹌鹑下酒够味!”
邵明渊只听不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朱彦这下便确定了:好友果然有心事!
若是以前,凭着几人的交情,自是可以畅所欲言,可如今邵明渊身份不同,或许有些事是他们不便知道的,这话就问不出口了。
朱彦干脆佯作不知,夹了一个素丸子放入邵明渊碟中:“庭泉你也尝尝,杨二是没眼光。”
杨厚承一听不高兴了,撇嘴道:“谁没眼光啊?”
他伸手夹了一筷子糟香鹌鹑放入邵明渊碟中,不甘示弱道:“庭泉你尝尝,看哪道菜更适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