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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死亡之书-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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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玲娣没有办法,她对丘火木说:“你说说吧,我先回去了。”大伙都在笑,丘玲娣很没有面子地回家。
丘火木放低了声音:“开门吧,他是你老公呀。”
女人说:“他是猪,是狗!他不是我老公,你们随便把他扔到哪里都行,反正我不会开门。你是支书,你有权处置他,你们也不要在外面叫唤了,我累了一天,明天还要出工干活呢,这个家都被猪狗不如的东西喝干了,我要不出工,我们娘俩就要喝西北风了,都走吧,走吧,我要睡觉了。”
丘火木无奈,他是不敢强行把门撞开的,没道理的是丘土生,不是他老婆。人总该讲点道理吧。他叹了口气:“把这家伙架到沙滩上去吧,你们几个人看着他,用湿沙埋他一会,他会醒过来的。唉,我也困了,这算哪门子事嘛。”丘火木一回去,大伙也散了,没热闹好看了,不回去睡觉干什么。



酒鬼的节日(3)
几个民兵把丘土生架到了沙滩上,挖了一个浅坑,把丘土生放了进去。然后,在他身上铺上一层薄薄的湿沙。曲柳村经常把醉酒的人埋在沙子里,这样可以让酒醉的人尽快的清醒。
丘土生还在说:“女人,女人好哇,睡觉,我要和女人睡觉。”
 几个民兵把他扔在那里,就不管那么多了。明天都还得出工,没那么多闲工夫陪这个醉鬼。他们也回家去睡觉了。夜风微凉,远处传来几声狗吠。
黑子还记得,有一天清晨他去河堤上晨读的时候,一出村口,就看到了丘土生。黑子一阵恶心。他看到丘土生躺在稻田里,看来他是在稻田里睡了一夜。他醒来后,站了起来,满身湿漉漉的,头上全是泥巴和稻田里的小浮萍。他打了个呃,看到了黑子,他问黑子:“黑子,我怎么会在这里!”
黑子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他身上的酒气很浓。
他突然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要不是黑子机灵地跳开的话,他吐出的秽物就吐到黑子的身上了。一股恶臭熏入黑子的鼻孔,他赶紧捂住了鼻孔,这个清新的早晨无疑被丘土生污染了。
黑子看到丘土生吐出的秽物里有许多小蝌蚪和浮萍,这酒鬼昨天晚上倒在稻田里肯定喝进去了许多稻田里的水。丘土生轻飘飘地往村里走去。
这时,一只小狗颠颠地跑过来,咂吧咂吧地吃着丘土生吐出来的东西。小狗吃完之后,走起路来也摇摇晃晃的,走了不远,倒在路旁,睡着了。
小狗看来是醉了。
2
丘土生在家里喝不上酒,老婆死活也不让他喝。老婆不让他喝,他就忍住了,老婆却管不住他在外面喝。在曲柳村,丘土生有几个酒友,别人喝醉了就睡,他一喝酒就疯癫。
丘土生的老婆为了制止他喝酒,采取了不少措施,但都无济于事。她会跑到丘土生的几个酒友家里,挨个挨个地诉苦,说请求他们不要再拉丘土生去喝酒。酒友就劝他:“丘土生呀,我看你还是别喝了,不要老婆都喝没了。”丘土生说:“说什么话,老婆是我的,怎么会喝没了,我就是喝死,老婆也还是我的!”酒友们就让他喝,喝酒之前交待他:“丘土生,你少喝点,不要喝多了。”他就委曲求全:“行,行,喝少点就喝少点。”结果,他的嘴巴只要一沾上酒,就把不住了,你一杯他一杯的没完没了,不醉不罢休。
丘火木问丘土生:“你怎么回事,每次喝酒都要喝醉?”丘土生笑笑:“喝酒要是不喝醉多没意思。喝酒如果不尽兴,那还叫喝酒么。你不懂,醉有醉的快活。”丘火木说:“快活个鸟!”丘土生听了支书的这句话,乐不可支:“就是,就是快活个鸟。”把丘火木气得发抖,这家伙无可救药。



酒鬼的节日(4)
丘土生喝酒还会喝到镇上去。
他到镇上去卖东西,卖完之后就把钱拿去饮食店里喝酒。他老婆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不敢让他去卖,要让他去自己也要跟着他。老婆记得很清楚,那一次她实在走不开,让丘土生把两只公鸡拿到镇上去卖。本来,她是准备把卖鸡的钱用来过端午节的。没想到,丘土生卖完鸡,把酒喝了,还拖着一条断腿回来。
 丘土生在通向镇上的路中,心里还一直在想,马上就要过节,家里穷得叮当响,这卖鸡的钱是千万不能拿去喝酒的了,否则,这个节就没法过了。想着想着,他心里就充满了信心,这回不喝酒了。
鸡卖完已经是中午。
他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他进了公社的饮食店,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跑堂的跑过来问他:“喂,你要点什么?”
丘土生说:“来两碗饭,炒一盘豆干。”
跑堂的说:“要不要在豆干里加点肉?”
丘土生咽了一口口水,摆了摆手:“不,不要了吧。”
跑堂的说:“不要就不要嘛,一盘豆干两碗饭,三毛钱。”
丘土生就递给了他三毛钱。跑堂的不一会就把饭菜端上来了。跑堂的把碗碟重重地放在他面前,他想,跑堂的今天吃了枪药,火气那么大。其实,那年代饮食店的服务人员全是这种做派,你爱吃不吃,没人求你吃,反正赚了钱也是公家的。
丘土生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碗饭很快就见了底。他端起第二碗饭刚扒了一口,就看见几个人走进来,坐在他旁边的一张桌子上。跑堂的走了过去,问:“你们吃点什么。”
一个壮汉说道:“我来点吧,炒一盘猪腰子,再来一盘猪耳朵,一盆花生米,对了,再来一个干蒸猪肉。”
跑堂的说:“今天碰到一个大方的主了,好的,你们等着,很快就上来。”跑堂的用怪异的目光瞟了丘土生一眼,好像在说:“小气鬼。”
“喂,弟兄们辛苦了,我看中午喝点酒吧。”壮汉说。
“好的好的。”看来他们也是一伙酒友。
丘土生一听到“酒”字,脑袋瓜“嗡”了一声,他停下了筷子,眼睛亮了亮,他使劲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神思有些恍惚。他心里说:“丘土生,你要坚持住,你口袋里的几块钱,是一家人过节用的,你千万不要把它拿去喝酒哇。”他狠狠地扒进嘴里一口饭,嚼了几下,怎么也吞不下去。
不一会,他就闻到了酒味。
那酒气忽忽悠悠地飘进了他的鼻孔,他长长地呼吸了一下,哇,这酒好香,一闻就知道是地道的地瓜烧。说实话,他喝酒很少喝这样的酒。这酒贵,比米酒要贵一毛钱呢。记得他只喝过二次,一次是丘火木的儿子结婚喝了地瓜烧,一次是干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就喝过两次。



酒鬼的节日(5)
酒香勾得他肚子里的酒虫发作起来。
他看着碗中的饭,无法下咽了。这可如何是好。酒的味道不断地飘进他的鼻孔里,他心里骂道:娘的,为什么偏偏要和我作对,在我吃饭的时候你们来喝酒,这不是故意地勾起我的酒瘾么!他听到了他们碰杯的声音,喝酒时的“滋溜”声让他满嘴都是口水。跑堂的在一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吃个白米饭还拖泥带水,两口扒完走人得了。”他心里骂道:“狗眼看人低!”
丘土生摸了摸口袋。
他算了一下,总共有六块三毛钱,买饭已经花了三毛钱,还剩六块钱。过节顶多也花一个四块钱左右,那么还有二块钱。这么一算,把他的心给算活了,他拿出一块钱可以买三斤地瓜烧。
他的眼睛迸发出一种光芒,他突然大声说:“给我拿酒。”
跑堂的走过来,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这个穿着补丁衣裳的汉子:“你要喝酒?”
丘土生说:“对,我要喝酒。”
跑堂的问:“你真的要喝酒?”
丘土生有点生气,他掏出三块钱,放在桌上:“叫你拿酒就拿酒来,啰唆个屁!”跑堂的也有气:“喝酒就了不起了!要多少?”丘土生说:“来三斤。”
跑堂的睁大了双眼,邻桌的壮汉也偏过头望了望丘土生。跑堂的根本就不相信这个汉子能喝下三斤地瓜烧。邻桌那几个人才要了二斤。
“去呀,老子的酒瘾上来了!”丘土生不知哪里来的豪气。
别人喝烧酒都是用杯子,丘土生不用杯子,他用一个碗喝,那一碗酒足足有半斤。只见他眼睛放着绿光,端起一碗地瓜烧,像喝白开水一样“咕咕咕咕”一气喝见了底。他抹了一下嘴巴,咂了咂嘴:“好酒,好酒!”
他又倒了一碗酒,端起来,一仰脖子“咕咕咕咕”一气喝见了底。他又抹了一下嘴巴:“真他娘的是好酒,好酒哇!”
接着,他又倒了一碗酒,笑了笑,端起来“咕咕咕咕”一气喝完。他再次抹了一下嘴巴:“好酒就是好酒,这真是没说的!”
他正要倒酒,酒壶被那壮汉拿过去了。他这时才发现,邻桌的人全站起来了,睁着眼珠子看着他。那跑堂的也没话说了,张大了嘴巴看着他。
壮汉说:“好酒量,好酒量,佩服,佩服!”他给丘土生倒满了一碗酒:“你喝酒怎么不用菜,俗话说,杯酒筷肉嘛。”
丘土生乜斜了一下壮汉,摆了摆手:“要什么菜,有酒喝就是过神仙的日子了,杯酒筷肉,那是富人家的喝法。”
壮汉给他端过来半盘子猪耳朵放在他面前。丘土生看都没看那猪耳朵,只是一个劲地喝酒。他不一会就喝完了酒,脸红脖子粗,眼睛发出莹绿的光芒,他和别人不一样,喝完酒之后眼睛不会发红。



酒鬼的节日(6)
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饮食店。
走出饮食店,他的下腹部就燃烧起来了。那种由来已久的欲望使他难以忍受,这是一种快感也是一种煎熬。他闻到了女人的味道,他内心兴奋极了,这不是一种女人的味道,是好几种女人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他朝女人味浓郁的地方嗅寻过去。
他踏进了公社的供销社里。
他看到柜台里几个女人正在闲聊着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看到她们白白的脸,细腻的皮肤。他伸出手,在空气中摸了一下,说,女人,女人,我要和你睡觉。
女人们惊叫起来。
丘土生跳上了柜台,朝柜台里的一个女人扑了过去。那女人尖叫了一声,被他死死地抱住了。女人们开始呼喊,镇上的男人们一听到女人们的呼喊,便纷纷涌进了供销社。
他被男人们死狗一样拖到了街上。
男人们可捡着便宜了,拼命地揍他,有一个男人拿了一根棍子,狠狠地打在他的小腿上,把他的腿骨给敲断了……
丘土生经历了这件事,不但没有吸取教训,酒却越喝越凶。没有酒,他就会死掉。有酒的日子,才是他真正的节日,他的狂欢节。寂寞的狂欢节。想女人又没女人的狂欢节。
3
黑子在一个晚上听到了一个女孩儿的哭声。那哭声从村口传过来,慢慢地近了,然后经过他的家门口,又渐渐地远了。他出门一看,什么也没有。他听出来了,哭泣的那个女孩儿是个傻子,傻姑娘很少哭的,今天怎么哭了呢,他产生了好奇。他走了过去,在傻姑娘的家门口,往里面看。
傻姑娘从小就是个痴呆儿,她说话含糊,没有一句话黑子能听得懂。傻姑娘平时在村里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她似乎不知道寒冷也感觉不到酷热,她是曲柳村的野草,自由自在地在乡野的阳光下生长。她家里人对她视而不见,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管她。傻姑娘的哭声没有引起他们家里人的注意。黑子只听她母亲说:“出点血就哭,哭什么哟,谁让你生下来就是女儿身,流血是正常的嘛,还不快去换裤子。那么多血,也不知找块布垫垫。”
黑子一听,脸红了。
他往回走的时候,听到了丘土生的声音。他从村口走进来,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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