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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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老夫人略有些惊讶,她看向顾明旭,却见顾明旭也眼带惊异,便知这事他不曾知晓。
坐在顾明旭下首,戴着方山巾的少年见几人只顾着说话,忽略了自己,便笑着接道:“三郎说的可是林子衡,林先生?如此你我倒也有些渊源了。”
少年一身湖青暗竹纹的软绸长衫,皮肤白皙,眉眼细长,嘴唇极薄,说话时右手虚握在胸前,抬首动作时,隐带儒雅谦和之意。
众人循声看了过去,少年见只一句话就把所有人视线吸引过来,隐隐有些自得。
“学生与林先生是忘年交,之所以来茅山书院,也是因着先生力荐之故。”
顾明旭略有些惊讶。
顾明旭跟他交情不深,若不是扬州偶遇,他还不知道这人竟然跟自己是一个书院的,因此并不知道他跟小姑丈竟还有这一层关系。
崔硒淡淡瞟了他一眼,对他所谓的渊源不予置评。
林琪却在看清那人容貌之后,脑袋犹如被一道天雷劈中,耳边轰隆如雷鸣,眼前一阵发花,额际上青筋不时暴跳。
少年半仰着头,胸脯挺得老高,活似个孔雀,却自以为温文尔雅的躬身行礼,“在下程豫章,见过林小娘子。”
林琪抿着嘴,藏在衣袖的手指紧紧的攥着,修得十分圆润的指甲深深的陷在肉里,掌心的刺痛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不至于当场失态。
程子元,福州人士,其父早年赴京赶考,一去不回,其母含辛茹苦将他抚育成人,林父偶然与他相识,赏识其才学,不但资助他求学,还特地给他起了小字豫章,又为他写了荐书,将他推荐到了曾经的恩师,如今的茅山书院山长闻显鸣门下,一年后他赴京入国子监,当时她骤然得知阿娘离世,伤心的躲在角落里哭,就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与来侯府赴宴的他相遇……
第六十章 生怒意
穿过花障,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外院丫头过来,林琪凝神看了眼,雪姣立刻道:“好像是郁苍阁的那边的丫头。”
“郁苍阁?”林琪歪头看雪姣。
雪姣点头,“来府里拜访的两位公子就在那里暂住。”
林琪点了点头,进了上房。
西次间里,顾氏正在看一本薄薄的册子,随着她手指的翻动,晶莹的泪滴不住的从她莹白的脸颊滑落。
这些日子顾氏的情绪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时常发呆,但起码不是整天的哭了。
这段时间林琪已经开始习惯顾氏平静如水的样子,猛地一见她哭,心里有点慌,赶忙上前道:“阿娘,你怎么了?”
顾氏揽过林琪,啜泣道:“阿娘没事,阿娘就是看到你阿爹的字迹,一时忍不住感伤。”
林琪瞄了眼桌上摊开的书册,扉页上写满了飘逸飞扬的字迹。
林琪虽然是翁翁开的蒙,可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她被林父揪着修习诗词,操琴练棋,她描红的字帖都是林父亲自写的,因此她对他的字迹十分清楚。
来江宁前,因为怕阿娘迟迟无法从阴郁的情绪里走出,林父书房里的东西,除了古玩字画,余下的书籍和常用的笔墨等物,都被林琪偷偷藏在太婆留给自己的东西里,顾氏这边其实并没有林父手书的东西。
林琪抿着嘴,盯了会儿书册,再抬头时,从来柔和淡然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厉光。
卷翠背脊一阵发凉,心知林琪这是生气了,忙上前两步道:“早前老爷曾把自己的随笔借给了程家公子,这是他派人送还的。”
程豫章,他还真是知道感恩,来书院求学也不忘随身带着阿爹的手记。
既然这么珍惜,又何必急巴巴的送回来?
林琪磨了磨牙,扯了下嘴角,努力露出笑容:“阿娘,你不是说做了好吃的吗,忙了一上午,我都饿了。”
顾氏还在哽咽着抹泪,林琪看了眼卷翠。
卷翠立刻上前把书册收起。
林琪揪着顾氏的衣袖,撒娇的道:“阿娘,你看我肚子都瘪了,”她拽着顾氏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肚子,又把软软的身子歪在顾氏怀里,娇娇的道:“怎么办,我都饿晕了。”
她把身子扭成麻花,漂亮的桃花眼一翻一翻,嘴角还连连抽搐,一幅饿死了的样子
顾氏被林琪搞得哭笑不得,泪花还在眼睛里打转,情绪却已好转了不少。
林琪心里年纪已经成熟,这样卖萌很是不易,结果还被顾氏笑,她忍不住红了脸,低头时,她看了一眼卷翠。
卷翠机灵的上前收拾东西,不经意袖口卷,那本书册便被藏在其中。
黄嬷嬷和芸心提着食盒进来,林琪拖着顾氏来到桌边,拿过芸心手里的汤勺,殷勤的盛了小半碗,放在顾氏跟前,然后朝她裂了嘴笑。
顾氏心绪不佳,吃了两个,便放下了筷子。
林琪眼神微黯,夹起红豆小卷吃了一口,道:“阿娘,这个好吃,你尝尝。”
顾氏几似于无的笑了下,道:“阿娘吃饱了,你既喜欢就多吃些。”
林琪闷闷的应了声,吃完小卷,便放下筷子。
一顿饭,两人都吃得意兴阑珊。
待到撤了桌,顾氏说起了程豫章。
“阿娘记得,他的小字还是你阿爹起的,当初要不是他阿娘病卧在床,说不定你爹……”
“阿爹只是欣赏他的才学而已,”林琪没有等顾氏说完,便打断顾氏的回忆。
她很清楚顾氏后面的话是什么,花前月下时,程豫章也曾戏言过,说要不是她那场意外,他已和她都已定下百年之好,幸好冥冥中自有天意,就算离乡千里,他们也会走到一起。
那时的林琪还真的相信了,觉得既然阿爹能够亲近的给他起小字,想来对他极看重,阿爹是个性情爽直,品行高远的人,能跟他走得近的,人品毋庸置疑。
因此林琪才会跟他交往,并默许了他的那句戏言。
她本以为等他高中之时,便是她凤冠霞帔出嫁时,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好端端的一个人说病便病倒了。
在她一碗碗喝着苦药,满心等待他高中之时,却听到他遣了媒人来定远侯府提亲,而他提亲的对象并不是她。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有片刻的怔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单六娘珠环叮当的来到她那间四处漏风的小屋,拔了头上那根明晃晃的鎏金点翠嵌宝簪,摆在她跟前炫耀时,她才明了,原来是她信错了人。
虽然程豫章之后总想找机会来她跟前,但她一直避而不见,她是林家女,即便落魄了,也绝不会摇尾乞怜,与人共夫。
直到死前,听到那段争执,她才明白,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手里有他和单家想要的东西,虽然她并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想来等到自己死了,他们便能够得偿所愿了吧。
林琪微微翘起嘴角,眼神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冷酷。
好在老天有眼,让她能够提前知道了将要发生的事。
不管程豫章闹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她都不会让他得逞,那样她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她就算毁了,也不会给他们。
顾氏见林琪明显表现出抵触情绪,叹了口气。
程家大郎少年才俊,年芳十六便已中举,虽然不及自己儿子良多,但他母亲亡故,如今孑然一身,若是能把珍珍许给他,至少以后不怕婆婆管制,若是一个运气中了进士,以她们的财力,珍珍也不是不能做个官家夫人的。
林琪垂着眼,喝完消食茶,担心阿娘再提这事,急忙忙的回了小跨院。
坐在临窗的榻边,林琪越想越生气,招来吃得小嘴嫣红的雪姣,递给她一块浮雕着几缕兰草的香牌,嘱咐她一定亲手交给郁苍阁里的崔硒,顺便多给程豫章屋里摆些怡情养性的花草,比如此时盛放的栀子花或者其他喜欢湿润,带着水汽便会更加漂亮的花花草草,再三叮嘱,让雪姣交代下去,一定要好生照顾,莫要怠慢了客人。
第五十九章 荷花饼
“见过程公子,”昔日的情景在眼前历历在目,林琪半垂着眼,屈膝行礼,将她的痛恨厌恶通通遮掩起来。
程豫章上前一步,伸手要扶。
林琪却连一丝衣料都不想被他的气息沾染上,甚至于这里的空气突然让她不能呼吸,林琪后退半步,一刻也不能等的转过身跟顾老夫人告退。
顾老夫人久不见长孙,想跟他多说会儿话,一时也没有注意林琪的异样,放了她回去。
林琪行了个礼,转身出去,没留意身后程豫章若有所思的目光和崔硒略微蹙眉的神情。
疾步出了福寿堂,林琪虚软的扶着一旁的瘦石,手指发颤的搭在丹霞肩头,道:“扶我去前面歇一会儿。”
丹霞见林琪小脸煞白,额角隐带汗意,有些吃惊。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林琪摇摇头,待到坐在沁凉的竹椅上,林琪乏力的靠在黄褐色的竹柱上,看着庭外绽放到荼蘼的各色花卉,呢喃道:“他怎么会来这儿?”
丹霞正吩咐园中的小丫鬟去芝兰院拿水和软垫过来,听见林琪低语,她转回身来道:“姑娘说什么?”
林琪摇摇头,脑中忍不住回想起那段并不美好的记忆。
在威远伯府里的日子,她过得十分压抑,突然出现的程豫章文采出众,她因为哥哥的缘故,对富有才学的人格外高看,便对他亲近几分。
闲坐亭间,坐看落花时,程豫章跟她说起过病重早逝的母亲,幼年时艰难困苦的生活和学堂里孩子们对他的奚落嘲弄。
林琪还记得那时他握着自己的手,以感恩的心情说,多赖得林先生的资助,他才能够潜心攻读,若没有先生的荐书,他不可能被书院录取,即便有幸进入,也不会得到山长的栽培,更不会因此被送到国子监求学,他有今天的成就都是林先生的功劳,他便是肝脑涂地也无法报之万一。
那时的她十分感动,可现在想来,不过程豫章的信口胡说,为得是想让她送些心房,从而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最初的情绪过后,林琪逐渐平静下来,虽然脑子还有些乱,但她的心已对他不再有任何波动,只余厌恶还迟迟挥之不去。
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林琪侧耳听了片刻,察觉这脚步声有些沉重,与时常穿梭与花间林荫的丫鬟们的轻盈有所不同。
林琪这时脸色还没恢复,不想被人看见,赶忙拉着丹霞急匆匆下了石阶,躲在不远的瘦石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琪微微抬头,从瘦石空隙往外看,只见两个头戴逍遥巾,身着宽袖锦袍的男子疾步走过。
林琪早前跟顾博宁相处比较多,一眼就看出身着黛蓝色印宝相花纹长袍的是三舅顾博宁,至于旁边那身月白色隐带松竹暗纹,行走间隐带飘逸洒脱之意的,自然是二舅顾博文了。
林琪一直等到两人走远,才从瘦石后走出。打定主意。
不管曾经的程豫章是否有来过顾家,不论他与林父交情有多深厚,与她而言,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从前她能在他脚踏两船时断然舍弃,而今更是如此,且她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对她来说只是萍水之缘的过客。
林琪自认已经放下,只要他不来招惹她,她便当做从未认识过这人。
回到小跨院,林琪一头钻进香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