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 紫禁城-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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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道:“除了静若,儿不会再爱别的女子。阿玛把亲事退了吧,否则儿只有搬出去住。”
“你怎么就这么倔呢?”明珠无奈,“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阿玛什么都给你了,可你偏偏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过不去。”
“儿心意已绝,阿玛不必再说了。”
第二天早晨,容若在房内看书,听得外面闹轰轰的,出门便看到下人忙着张灯结彩,府内一片喜庆。
“你们在做什么?”容若急了,不等下人回答,他跑到大厅,见觉罗氏坐在堂前喝茶。
“额娘,阿玛没跟你说婚事取消吗?他们还在忙活什么?”
觉罗氏迟疑,恰时,明珠上完早朝回到府中,听到容若的问话,走上前来,道:“阿玛昨日刚跟官大人说了退婚的事,不知怎么的就传到关小姐的耳里。原来关小姐早已倾慕你的才学,听说咱们要退婚,觉得受了侮辱,在房里闹着寻死。也难怪人家小姐受不了,好好的姑娘,遭到退婚这样的事,以后还怎么嫁人?”
容若道:“可是儿心里容不下别人。若娶了官小姐,不能全心对她,只会辜负了她。”
觉罗氏劝道:“这怎么是辜负呢?人家是大家闺秀,也了解你和静若情深。只要你好好待她,她难不成还会跟一个死人争吗?”
容若皱眉道:“额娘你不明白。官小姐是好姑娘,应该有懂得珍惜她的人全心全意爱她。儿已经辜负了静若,不能再辜负官小姐。”
明珠道:“你叫阿玛如何去说?你就忍心看到官小姐寻死?你要退婚,已经辜负了人家小姐的一往情深。”
容若只觉得揪心的疼,他眉头深锁,满眼悲苦,用手紧紧捂着胸口,才勉强说出话来:“阿玛,额娘,你们真的让儿好生为难。”
一个月后,容若娶了官氏。
上书房。
玄烨望着容若,道:“你跟朕说你忘不了卢静若,朕当你是至情至性之人。你三番两次地拒绝朕,朕都不怪你,朕可以等。如今看来,朕以前没说错,男人不会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怎么,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了?”
“皇上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来伤我你这么说是因为你不懂爱。”容若冷言道,“皇上有后妃三千,是不会明白夫妻相守的情意的。”
容若转身离开,毫不询问玄烨的旨意。
除了调侃两句,玄烨竟找不出理由挽留容若。空荡荡的上书房,如他空落的心。
朕怎么会不懂爱……
康熙二十年十二月二十日,长达八年的“三藩之乱”终告平定。
二十一年上元夜,容若与朱彝尊、顾贞观、姜宸英等人在花间草堂赋诗。堂上纱灯罗列,灯有四面,各绘不同的古迹。灯旋转着,流光溢彩。众人围在灯的四周,旋转停止时,面对哪一面,便指图作诗。
文人之乐事莫过于知己切磋。在场众人兴致极高,赋诗众多。容若整晚都很高兴,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爽朗笑容。
灯停了,在容若面前的是文姬抱琵琶奏《胡笳十八拍》之图。酒醉间,豪气起,他作了一首《水龙吟题文姬图》:
须知名士倾城……
原来在自己心里,始终没有忘记过当初的志向。
在场之人,只有顾贞观,留意到容若笑容里的寂寥。
二月,康熙巡视东北,至永、福、昭三陵祭奠,容若随扈。
朔风呼啸,夹杂着三更的雪花。容若迎着风雪把守在驿站外。他听到背后有脚步声靠近,知道是玄烨,没有回头。
一件白色貂皮袄子落在他的肩上。
玄烨道:“小心着凉。今晚风大,你不用值守,进帐吧。”
“不用,这是奴才的职责。”
“朕命令你进屋。”玄烨伸手去拉他。
容若避开,道:“奴才告退。”
落雪声中,玄烨望着容若离去,落空的手攒成拳,捏得骨头咯咯作响。
天天看见那个人,却不能够拥有,他心中的煎熬那人岂会知道?就连一个笑容,那人也吝惜。
《长相思》: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回到京城,玄烨升容若为二等侍卫。
上书房内,玄烨屏退小贵子,留容若一人。
“朕以为升你作二等侍卫,你会感激隆恩。朕百般为你,你却不知好歹。”
容若跪地,道:“谢皇上恩典。”语气冷漠,不带一丝表情。
“朕要的不是套话!”玄烨嗔怒,他极力使自己的语气平和,道,“你起来,朕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奴才什么都不要。”
“那就别跟朕扳着一张脸!”玄烨伸手捏着他的下巴,“笑一个给朕看。”他望进他的眸子,眼神霸气凛然。
容若侧头躲开他的目光。
“朕让你笑!”玄烨手上的力道极重,弄得容若不得不面对他。
“奴才笑不出来。”容若艰难地说。那样无助的眼神,令玄烨不自觉地放开了手。
“朕不相信你对朕一点感觉都没有。你的眼睛同以前一样,里面装满了情意。”
容若无言。
“朕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不满?”
沉默。
“朕可以容忍你一次、两次、三次,可是朕不会容忍你千次、万次。别再叫朕等。”
……
“说话!”玄烨喝道,“看着朕,回答朕!”
“奴才告退。”
玄烨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又想走?没朕旨意,你敢走?”他紧紧抱住他,用力亲吻他的唇。
容若死命挣扎,玄烨把他的手死死压在他身后,推他到床上,顺手就扯掉了他的衣服。容若趁机空出手来就给了玄烨一巴掌。
玄烨愣了好久,他完全没料到自己会有被人打耳光的一天。一气之下,高高举起右手,向容若脸上打去。在碰到容若脸的一刹,手停住了。
——终究打不下去。
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要把朕逼疯是不是?”
话音一落,玄烨愣住了——他看到容若眼中一涌而出的泪。
容若满眼悲愤:“你要我说,好,我说。我好后悔当初认识你。为了当初的约定,我心里只想着科举,想着取得功名好帮你,我忽略了静若,我的好妻子。静若待我一往情深,我却负心若此。她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她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不要再见到你。若没有你,我便会爱静若。我多见你一面,就愧对静若一分。\我对不起静若,对不起官氏,我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干什么?我恨不得随静若而去……可我心里装的始终是你,我舍不得你离开你!”
看着容若痛苦的样子,玄烨忽然明白了他心中的苦,眼眶竟湿润了。他正待再次拥他怀中,忽然,容若一哽咽,一口鲜血喷在他的龙袍上,整个人向床前栽去。
“容若!”玄烨大惊。容若的身子像没有骨头的泥鳅,柔软无力拉不起来。那样的感觉让玄烨很害怕,仿佛下一秒手中的人就会消失。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太医!快给朕传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江南
玄烨把容若留在宫中,方便太医照顾。明珠对皇上的隆恩感激涕零。十多天,容若的身子好转。
“皇上,奴才听说副都统大人去梭龙巡视,奴才想要同去。”
玄烨皱着眉头道:“你身子刚好一点,不能受累。”
容若道:“奴才已经没事儿了。躺了这么多天,奴才想去散散心。”说了那样的话,他不知该怎么面对他,逃离,是最好的选择。
“散心可以去别的地方。”
“奴才就想去梭龙。奴才不想庸庸碌碌的过一生,奴才想为大清出点力。”
玄烨叹道:“你若执意要去,朕跟郎谈说一声便是。只是塞北苦寒之地,你可受得住?”
“奴才不怕辛苦。”容若跪地,“谢皇上成全。”
玄烨扶着容若,道:“照顾好自己。”
“恩。”
塞北的风光不同于京城。适逢秋冬时节,寒风凛冽。夕照下,一望无际的平原,丹枫林立,满目荒凉。画角声夹杂着牧歌,牧马饮郊河。初入塞北,容若像一只解锁的鹰,翱翔天空。
紫禁城,容若走了之后,玄烨终日神情恍惚。还记得那个莺歌燕语的春日,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闯进他的世界,毫无预兆的,在他的心里一住就是九年。往事一一在目,他从来没有如此时般思念容若。不知容若在梭龙一切可好?
容若这四个月随狼谈巡视达尔翰、鄂温克、鄂论春等部。岁月消磨了年少轻狂,当容若终于有机会建功立业之时,却没有想象中兴奋。一天夜里,月亮很圆。窗外,白雪笼罩着月光,一片朦胧。容若望向窗外,目之所及,寂寥之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烟月迷离,载不动相思,熬得人彻夜未眠。
湿云全压数峰低,影凄迷,望中疑。非雾非烟,神女欲来时。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没人知。
从此后,容若夜夜难寐,脑子里玄烨的身影来去频频,挥之不去。白日里形容憔悴,连郎谈也不禁要问:“短短数日,怎么瘦成这样子?”
——“还不习惯。”
习惯,早习惯玄烨在身边。习惯,所以不以为然。
世间情万般,唯有相思苦。不是相隔万里,不知情有独钟。
——《楞伽出塞图》:
万里阴山万里沙,谁将绿鬓斗霜华?年来强半在天涯。
魂梦不离金屈戍,画图亲展玉鸦叉。生怜瘦减一分花。
十二月,四个月漫长的梭龙之行终于结束。容若刚回到府上,传旨的太监已候在明府了。
上书房,容若推门进去,玄烨应声抬头。四目相对,竟无语。
“容若,朕有好多话想对你说。”玄烨走到容若身边,拉起他的手。
“奴才也有好多话想对皇上说。”容若眼波杳杳望进玄烨的眼睛。
领容若进门的太监小贵子跪安离开。
玄烨叫住他:“小贵子,找人跟明珠说一声,朕要听纳兰公子汇报梭龙之见闻,今日他儿子不回府了。还有,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进来。”
“嗻。”
乾清宫的灯亮了整晚,书架上一座西洋钟嗒嗒地响。天蒙蒙亮,灰白的光景浮上窗框。出生的日光透进房间,影斑驳。玄烨睁开眼睛,金黄富丽的帐顶映入眼帘。
容若枕在玄烨的臂弯,在他身侧熟睡,镂花的窗影浮起在容若脸上,煞是好看。
玄烨侧过身子,伸手抚摸着容若的脸,侧来侧去欣赏他安静的睡颜。
被弄痒了,容若睁开惺忪的睡眼,突然看到玄烨的脸,吓了一跳,想要逃开。
玄烨伸手搂住他的头,在他唇上印了一个深深的吻。
容若只觉脸颊绯烫,侧过头不让玄烨瞧见。他下床穿衣服,玄烨就坐在床边看着他穿。容若系好腰带,又将龙袍递给玄烨。玄烨懒懒的接过,坐在床边不动,只盯着容若瞧。
容若急道:“皇上,快早朝了。”
玄烨道:“怕什么?朕今日若不想上朝,他们也奈何不了。”
看到容若一脸焦急,玄烨又道:“好了好了,给朕穿上吧。”
二十三年,江南。
玄烨、索额图一干人乔装巡视江南,来到扬州。夜里,玄烨让侍卫在十丈外跟着,只留了容若在身边。都说江南风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