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秘密(出版书)-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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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意思,只是想交个朋友。”
旺秋想了想,笑了,他拿过房契,放进了袖口里。
自打扎西早晨出门以后,德吉就一直坐卧不安,她不停地祈祷,希望他不要露出什么破绽。♀她见旺秋从外面进来,冲着他唠叨:“这个扎西,我担心他贪酒。”
旺秋也忧心地说:“雍丹府的二少爷,是个贪杯的人,他们两个在一起免不了要喝酒,那个臭喇嘛见了酒,比见了他亲娘老子还亲。他那副德行,我也担心啊。”
德吉安慰自己:“他倒是说戒了。”
旺秋嗤之以鼻:“喝酒的人哪有脸啊,您还真信。”
“你就那么看不起他?”
“他是农奴出身,下等人,我是替少奶奶担着一份心。就算他瞒天过海,您还能在德勒府养他一辈子啊。”
“当然不会。”
“那您还是赶紧物色入赘女婿吧,这才是长久之计。”
“哪有那么合适的人,在那儿候着。”
“土登格勒,肯定不成,妹妹他们三个人就像擀好的羊毛毡子,缠在一起了。”
“我从来没打过他的主意,拉萨那么多一妻多夫的家庭,不打不闹的少。像他们这么和睦恩爱的,就更少。”
“嘉措厦公子跟您倒熟络,老爷临终时也有这个意思。”
“他年纪比我小。”
“小几岁倒不打紧。少奶奶,每次您去他们家打麻将,他眼珠子恨不能钻进您的衣服里,这种人靠不住。我怎么听说,他跟嘉措厦老爷的三太太……”
德吉反感,打断他:“我也听说过。”
旺秋若有所指地说:“不管怎么着,您招的这门女婿,是要帮您支撑家业的,这个人必须对您忠心,能为您生,能为您死,还能替您独当一面,那您多安生啊。”
德吉叹息:“这雪域高原上,有这样的人吗?”
“有啊……”旺秋来了精神,他正准备说下去,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马喧人闹。德吉起身朝楼下望去,扎西回来了。旺秋也来到窗前,透过窗纱望去,竟然发现跟在扎西身后的是刚珠,他吓得一激灵。
扎西气哼哼地闯进来,德吉迎了上去:“你可算回来了,把我急死了。”
扎西不理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德吉察觉到他的状态反常,担心地问:“露了?”
扎西火气十足地说:“是露了,要不去这趟草原,我还蒙在羊肚袋里。”
“被土登格勒看出破绽啦?”
“跟土登格勒没关系,我说的是你。次仁德吉,我扮成你的丈夫帮你,不冲着你的钱财,也不冲着你将来感恩戴德,我是看着德勒家遭人算计,于心不忍。”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这个女人看上去像个慈祥的白度母,怎么会有一副恶魔般残忍的心肠。我不干了,今天就走!”
德吉蒙了:“你走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扎西质问:“你为什么要杀那些知情的奴仆?”
德吉疑惑了:“你是说商队的伙计?他们不是去了门隅吗?”
扎西见她不承认,冲门口喊了一声:“你进来!”
刚珠哆哆嗦嗦地从外面进来,德吉看见破衣烂裳、裹着一张烂羊皮的刚珠,愣住了:“刚珠,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刚珠瞄了旺秋一眼,害怕,不敢说。
扎西着急,催促他:“你说啊!”
刚珠吞吞吐吐地说:“大家都死了,我逃出来了……”
德吉看着旺秋的脸色,已经明白了大概,她为刚珠解围:“我知道了。既然你活着回来了,就既往不咎。旺秋,你带刚珠先去吃饭,再给他换上干净衣服。”
旺秋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应承着:“啦嗦。刚珠,走!”
刚珠不断地回头看扎西,跟着旺秋走了。旺秋带着刚珠来到了灶房,他让女仆煮些肉粥,再多加点儿碎肉和葡萄干。刚珠一听肉粥更害怕了,躲在边上,不言语。
旺秋凑近他,问道:“你见到土日头人啦?”
刚珠点头:“嗯。”他赶紧又摇头:“不,不,没见到。”
“没见到,那就好。你是不想去那个兔子不拉屎的边地,自己逃回来了。”
刚珠点头。旺秋笑了:“你还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算你机灵。”
“我没想回来,是在草原上被……少爷碰上了。”
“你除了回府上,在拉萨还能有活命的地儿?既然回来了,就是我们的缘分未尽,留下吧。……你过去在少爷的商队好歹也是个总管,在府上听吆喝,委屈了你。这样吧,郊区庄园的管家要去朝佛,央求我好几次了,你去接替他,也享几天福。”
德吉听完扎西的陈述,心情沉重,她沉默。扎西不依不饶:“你说话啊!”
德吉抬头盯着他:“你让我说什么?”
扎西不忿,粗暴地从座位上拉起德吉,把她拖到佛龛前:“你在佛前起誓,这件事儿,你一点儿都不知道。你敢吗?”
德吉坚定地说:“我起誓。如果是我次仁德吉指使旺秋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儿,我永世不得超生。”
扎西见状,气顺了一点儿:“那你说,怎么处置旺秋?”
德吉为难。
“难道就这么饶了他?那是十几条人命啊!”
“不饶了他,我又能怎么样。我了解他的为人,他把事情做绝了,也是为了保全我们大家。”
“你们这些贵族来世都得下地狱。”扎西生气地说。
“该下地狱的一个也跑不了。旺秋在我面前阳奉阴违,背着我不知干了多少坏事儿,可在现在,德勒府这种情况,我又能拿他怎么办,他也是知道你底细的人。”
此时,旺秋正站在门外,偷听他们的谈话。
扎西愤愤地说:“我还怕他要挟我不成?”
德吉腾地站起来:“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唯唯诺诺,在这个院子里我整天提心吊胆,屋里要哄着你这个毛驴子,外面还要安抚那头畜生,我心上像扎了一百根钢针,还要在仆人们面前装得像没事儿人似的……最绞心的是我!……你们都逼我,好啊,我这就出家去当尼姑!随了你们的心愿!”
扎西听德吉这么一说,心软下来:“我……我不是也在陪着你演戏吗?再说了,你这么厉害,哪个庙敢收你啊?”
德吉不再理他,气哼哼地走了。她回到卧室,跌坐在梳妆台前,心乱如麻。旺秋从外面进来,他走到德吉面前说:“少奶奶,我有重要的事儿要禀报。”
德吉看着他神神秘秘的样子,问道:“什么事儿?”
旺秋从袖子里拿出洛桑送他的房契,展开给德吉看。德吉警惕起来:“哪来的?”
“洛桑送我的。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他在护法神殿堵着我,给了我一尊金佛,我没当回事儿,也没向少奶奶禀报。”
“他无非是想收买你。”
“我也这么想。开始以为他想打探少爷的虚实。可这次,下这么大本钱,恐怕另有目的。”
“旺秋,你想怎么办?”
旺秋趁机表忠心:“我怎么会背叛少奶奶呢!我明天就给他退回去,让他死了这条心。”
德吉想了想说:“也不必,你先收着吧,如果洛桑再送你东西,你照收不误,看看他们下面到底是什么打算。”
随着夏日的到来,伤寒也基本结束了,拉萨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大昭寺的屋顶桑烟滚滚,弥漫云天,击鼓鸣号声,不绝于耳。噶厦的官员身着华丽多彩的官服,正在举行焚香仪式。往年由德勒噶伦主持的焚香敬神典礼,今年由仁钦噶伦主持,这是权势的象征。仁钦等四位官员手举金杯,敬请神饮。然后,大家便往燃烧的松枝堆上撒盐巴、酥油、香草粉,倒青稞酒。拉萨城的各家各户也都在煨桑,他们在屋顶上换经幡,引吭高呼“吉吉索索,拉结罗!”呼声遍地,此起彼伏,喜气洋洋。
强巴陪兰泽在街上看热闹,他心里惦记着妻子央卓,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仁钦府。强巴仰头朝屋顶张望。屋顶上,仁钦领着儿子扎娃、儿媳妇葱美、洛桑正在煨桑。央卓也在其中忙碌着,强巴一眼就看到了她,他有些激动,但又不敢喊她。
兰泽望着异样的强巴,懵懵懂懂地问:“强巴,你怎么啦?”
强巴掩饰着:“没怎么,小姐,没怎么。”
央卓在屋顶上也看到了他们,她惊讶,扔下手中的活儿,转身跑下了楼。她从院门里冲了出来,定睛望着强巴,惊喜地说:“强巴,真的是你啊。”
“是我啊,央卓。”
央卓扑向强巴:“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不是被卖到安多去了吗?”
“是这位小姐,德勒府的小姐把我救了。”
央卓这时才看到身边这位贵族小姐,她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给兰泽磕头:“你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屋顶上,仁钦往燃烧的松枝堆上撒了一把盐巴后,对洛桑说:“瘟疫过去了,其美杰布的借口也就没了,我看他还能躲到什么时候!”
洛桑赞同:“您说得对,如果他还不露面,就说明这里面必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每年一度的仲吉夏宴就要开始了,这是个好机会。他要是不来,我们就在夏宴上大造舆论,逼他出来。”
“爸啦,这事儿就交给我吧。”仲吉夏宴是拉萨贵族每年一次的大会宴,为期一周,轮流由四品以上的官员做东操办,今年轮到了郭察府。这是一个攀比斗富的场合,全拉萨的大小贵族此时全员亮相,饮酒作乐,歌舞狂欢,争奇斗艳。这对扎西来说,将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洛桑一回头,看见府门外央卓给兰泽磕头,他奇怪:“那不是新买的女奴吗?”管家赶紧抻着脑袋张望:“哎哟,那个小姑娘……是德勒府的小姐。他们怎么在一起?我去把她抓回来。”
洛桑拦住他,警觉地说:“不急,看看怎么回事儿。”
仁钦府外,强巴正关切地问央卓:“孩子呢?我想看看我们的女儿。”
“在府里面,她很好。”她回头望了望仁钦府的屋顶,恐慌地说:“今天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管家老爷看见了,可不了得。”
央卓起身要走,强巴追上两步,从怀里掏出那把兰泽送他的英国糖:“央卓,把这个给女儿。”
央卓把糖抓在手里,含着泪,逃进府去。当她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屋顶的时候,管家正在楼梯口等着她,恶狠狠地问:“干什么去啦?”
央卓惊慌地说:“没……没干什么。”
管家一眼看到她手指缝里露出的糖纸:“这是什么?好啊,你敢偷上房的糖果。”他不由分说,扬起鞭子就打。央卓被打得在地上乱滚,她分辩:“管家老爷,不是偷的,是我丈夫给我的,真的不是偷的。”
“不是你偷的,就是他偷的。这种高级糖果也是你能吃的!”
强巴领着兰泽准备离开,他回头望了一眼仁钦府的屋顶,却看见央卓被打,他惊呆了,泪水夺眶而出。兰泽也看到了屋顶上的情形,她望着满脸是泪的强巴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救央卓?”
“我们今世挨打受骂,是赎前世的罪孽。”
“你们前世干了坏事儿?”
“嗯。喇嘛给我们打卦说,央卓前世打翻了寺院里的十盏酥油灯,我偷吃了供桌上的炸果子。”
每年的夏宴,德勒少爷绝不可能缺席,除非他不在拉萨。如果扎西不去,主办夏宴的贵族家也会来请,到时候更被动。德吉这样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