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草地(箱槛应募小册子番外)-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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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草地(箱槛应募小册子番外)BY 木原音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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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草地(すすきのはら)
原作:木原音濑
翻译:shiroganekasumi
花园作品,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本篇为2006年箱槛系列应募小册子收录的番外。
走出医院,一瞬间被眩目的光线晃得有些头晕眼花。是总在房间里呆着,突然走到十月依然强烈的日光下的缘故吗。堂野崇文随即躲进建筑物的阴影下,长叹一口气,从外套兜里拿出手机。
“圭,是我。”
可能是信号不好,手机那端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只听清了“令堂的情况怎么样”。堂野低着头,朝着阳光迈出了一步。
“不行了。刚刚……”
短暂的沉默越过手机蔓延。救护车尖锐的警笛声从眼前经过。
“是吗。节哀顺变。”
这次听清楚了。
“应该是明天守灵,后天举行遗体告别仪式。我不清楚母亲这边都有哪些熟人,不知道该联络谁好,说实话有点伤脑筋呢。”
不光是这些。确定了母亲的“死”,心情还来不及整理好,葬仪社如何请,去哪里的寺庙,联系哪位亲属等等问题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头脑一片混乱。
也许有些失敬,但当妹妹打来电话说母亲蛛网膜下腔出血病危,坐上新干线回老家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母亲已经八十四岁高龄,年岁高却大病不碰,一直健康地生活着。堂野告诉自己,就算有个万一,这也是寿终正寝。
但当堂野在医院里,亲眼看到毫无生气地卧病在床的母亲的脸,那一瞬间,之前所做的心理准备都消失不见,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情。至亲那原本还算硬朗,眼下却衰弱至极的样子,令堂野的心口都揪紧了。
陪在勉强维持心率的母亲身旁,忘却已久的童年回忆一件一件地涌上心头,堂野有些苦恼,因为它们全部化作了泪水,滴落下来。
“你还好吗?”
沉浸在对母亲的回忆中的头脑蓦然回过神来。……堂野扶住额头。好热。
“我没事。只是事出突然,有点心绪不宁而已……”
“我可以参加葬礼吗?”
“当然,我希望你来。啊,不过圭,你的工作……”
“我今天把它做完。”
“别勉强哦。”
感觉好像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堂野回头看到妹妹朋子从出入口跑了过来。
“哥,再过半小时葬仪社的车就来了。”
“知道了。我在打电话……”
“傍晚广明就过来了,对了哥,你没带丧服回来吧?他和你身材差不多,让他带两套过来可以吧,还是你再去买?”
朋子似乎看不到堂野右手的手机,径自说个不停。堂野对妹妹说了声“等等”,把手机贴紧耳朵。
“圭,等一会我再给你打电话。”
“需要丧服吗?”
“啊,嗯。不过我这边会准备。”
“夜里没问题的话我可以拿过来。不过我赶末班车过来,会很晚才到……”
“你不是还有工作吗?”
“我会做完的。芝去世的时候你穿过的那套可以吧?”
“嗯……多亏你帮忙,可是这真的好吗?”
“不用介意我。”
“那恭敬不如从命啦。”
挂了电话,朋子道歉说“对不起”。
“我没注意你在打电话。和谁讲话呢?”
“是圭。”
“圭?”
“喜多川圭,住在一起的……”
“啊,那个人。”
朋子知道堂野和喜多川同居了将近二十年。当妹妹听说年近四十的堂野离婚了,放心不下打来电话,问堂野搬到哪里的时候,堂野答说借住在朋友家里。这种生活会不会很辛苦?听妹妹一脸郑重其事地问,堂野说不出这个同为男性的人是恋人,并没有说是一起生活,而是用“和别人一起住请放心”这样的话糊弄了过去。朋子只是说了句“不要太麻烦对方哦”,没再多问。
“不打算再婚吗?”“你打算在朋友家里借住到什么时候?”过了两三年,妹妹开始经常询问这些问题,但和妹妹见面只有盂兰盆节的假期,暧昧地用笑敷衍过去。过了四十五岁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再婚之类的事了。
朋子在心里似乎一直把喜多川当作“和离异的朋友一起住,亲切而热心肠的男人”。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她问过“哥的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堂野回答说是插画家,她说“从事那种职业的人,大部分都很有个性呢”,算是认可了。
大概五年前吧,父亲因癌症去世时,喜多川来参加了葬礼。那时候是朋子第一次和喜多川见面。两人只有只言片语的交流,后来妹妹说“个子好高的人啊”。
“圭来参加葬礼时应该会把我的丧服顺便带过来,还好有他。看来不用管你丈夫借了。”
朋子皱起眉头,轻轻“咦”了一声。
“哥,守夜也要穿丧服的哦。如果那时候拿不来就来不及了。”
“他说今晚过来,应该没问题吧。”
“明天才守夜,他说今天带来吗?只为了这个还特地……”
“啊,嗯。反正他的工作好像也告一段落了。”
“还真是个体贴的人呢。”
堂野的胸口掠过一阵心虚,妹妹并不知道自己和他是什么关系。感觉上并没有告诉她的必要,以后也不打算说。
堂野并不认为,妹妹会理解自己和男性恋人共同生活的这将近二十年的岁月。不,不是理解的问题……在风风雨雨的人生转眼走到五十五岁的现在,堂野只想极力避免给唯一的血亲带来不快或是被她责难。
夜里十一点半,玄关传来了敲门声。拦住打算去开门的妹妹,堂野站起身来。当堂野穿过走廊时,连招呼都没打便拉开拉门,高个子男人蓦然出现在眼前。
喜多川穿着黑色的西装。看到堂野,第一句话就是问“你还好吗”。
“啊,嗯。我没事,谢谢。”
喜多川把仍然装在洗衣店塑料袋里的西装递到堂野面前。
“这样可以吗?”
出席婚丧场合时穿的西装就是这套。这一点倒是没问题……
“难道你是这样直接拿过来的吗?”
“本来想用什么东西装它的,但这种东西不能弄皱的吧。我嫌麻烦,就直接拿过来了。”
想到喜多川大概是用洗衣店的袋子装着衣服,带着它坐了将近三个小时的电车以及新干线,在吃惊于这样的不拘小节的同时,胸口微微有些发疼。
“本来为了不弄皱它,特别注意了的……”
“劳你费心了,谢谢,真是帮了大忙……请进吧。”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朋子走了过来。
“大老远的,抱歉劳您特地过来一趟。”
朋子对着喜多川鞠了一躬。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似乎还记得他的长相。
“对这次的事情,我表示诚心的哀悼。”
喜多川也弯下腰。
“朋子,圭今晚在家里过夜。”
朋子随即露出困惑的表情。
“难得来一趟,我本来很想招待他,可是被子不够了,叔叔他们也打算留宿的不是吗。现在去车站前的旅馆安排一下,在那边休息怎么样?”
说起来,叔叔婶婶一行人打算留宿这事倒是忘得一干二净。房间足够,还以为没问题的……
“啊,是吗。圭,那我现在去安排旅馆,你进来稍微休息一下好吗?”
“我在哪里都能睡。晚上不怎么冷,哪怕是走廊一角……”
堂野知道这是真心话,但朋子不然。“就算要开玩笑,这种时候还说什么呢……”就是这样的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还……还是住在家里吧。现在才到旅馆去不太合适,眼下这时节地上铺点什么就可以了吧。”
“可是,人家明明是客人……”
劝服了似乎有些不满的妹妹,堂野让喜多川进了屋,向聚集在起居室里的亲戚介绍说是朋友。喜多川端坐在安眠于被褥中的堂野母亲身前,久久地双手合十。
让喜多川在楼上的房间休息,亲戚也不再有动静之后,朋子和堂野两个人在母亲安眠的起居室里交谈。本来打算为母亲彻夜守灵,但当回忆倾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妹妹开始不停地揉着发红的眼睛,看起来非常困倦,于是决定轮流睡觉,堂野让妹妹先休息。
凌晨三点左右,走廊传来了地板吱呀作响的声音。本以为是妹妹来换班了,出现的却是喜多川。
“怎么了,睡不着?”
“你没回屋,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T恤、短裤,喜多川一身平日里的打扮在堂野身边坐下。
“啊,我没有告诉你,今晚亲属要守夜的。通宵实在太累了,我就和妹妹轮流守夜。”
是这样啊。喜多川回应道。父母所住的本来是祖母的房子,因为是两层的建筑,房间很多,不过已经很老旧了。母亲也只使用一层而已,得知今晚亲戚都要留宿,朋子慌忙打扫了二层的房间。
因为凉爽,母亲所在的起居室一直开着窗户。长夜过半,略微有些寒冷,但堂野心想这样不会犯困,于是任它开着。乡下的深夜里几乎没有车经过,院子里虫子鸣叫的声音响个不停。
“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注视着白布覆盖下的堂野的母亲,喜多川低声说道。
“是啊……”
父亲去世,只剩母亲一人那年,堂野带着喜多川春节回了老家。妹妹夫妇春节也会回家省亲,为了轮番,堂野总是错开时间,大年初三之后才露面。
为什么会想带他一起回来呢?也许是因为,当说出“我今年初三也要回去”时,喜多川那和平常一样说着“我知道了”的脸,看起来有些寂寞。
母亲和儿子带回家的岁数小些的朋友毫不生分,三个人处得很融洽。堂野即使和母亲面对面也不怎么说话,母亲也不爱说话,总是默默地渡过。但这样的母亲却常和喜多川聊天。事后问母亲都聊了些什么,母亲总是说没什么,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闲谈,随后又突然说“因为他会耐心听老人家讲话嘛”。从那以后,堂野每年冬天都会和喜多川一起回老家。
夜很静。尽管冤枉可还是被逮捕了,让母亲担心了。虽然结了婚可最后还是离婚了,就连心爱的外孙女也……“真是让您操了不少心呢。”堂野对那被褥中的愈发矮小的隆起开口说道。
可以看到喜多川强忍着哈欠。虽然忙碌起来夜里也会赶工,但他基本上是个熬不了夜的男人,和上班族堂野一样,上午九点开始工作,五点就把行头收拾起来。
“不要陪我了,去睡吧。”
说完,喜多川摇摇头。
“我可以呆在这里吗?”
“可以是可以……可你不是一直在工作,然后坐了很久的火车吗,还不累?”
“我想呆在崇文身边。”
堂野笑了。
“一个人睡会寂寞?”
在家里总是睡同一个被窝。一开始是堂野突然来到喜多川家里,没有准备被子,必然一起睡,但生活渐渐安定下来后也没有买第二床被子。多次说过“买吧”,喜多川却每每回答“没必要吧”,便搁置了下来。
和高大的身躯不相衬,喜多川很容易寂寞,像孩子一样喜欢撒娇。从前去国外旅行的时候,旅馆里是两张单人床,两人明明各睡各的,醒来时喜多川已经钻到堂野的床上去了。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夜里醒来时触摸不到崇文。
“寂寞的是崇文吧。”
“咦……”
“母亲死了,你很伤心吧。你父亲死的时候,也是一副好像快要晕倒似的表情。所以我来了。这种时候还是有我在比较好吧。”
匆匆忙忙把工作赶完,就算连夜也要坐火车过来,堂野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赶到自己身边来,胸口堵得说不出任何话,喜多川碰了碰堂野的手指。
“哭也无所谓,我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