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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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委员关静说她不愿意当“公务员”的事来,他有主意了,高高兴兴跑到叶书韬面前和颜悦色地说:“叶书韬,帮我个忙好不好?”
叶书韬一点儿不知道其中原因,但见邢健民如此客气,她有些受宠若惊地问:“什么忙?”
“这个——”邢健民边说边坐在陈凛不在而空出来的位子上:“关静不想当她的组织委员了,我想来想去党觉得你比较合适,你能不能帮我接替下这份差事来?”
叶书韬知道这个班长为人厚道,责任心强,的确有以德治班的风范,她很认可并且很尊敬这个班长,然而一点儿前兆也没有地点名让她当组织委员,尽管官不大,叶书韬还是有点儿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她尴尬地笑着,问:“你怎么会觉得我就比较合适的?”
“嗯,这个……”,邢健民释然一笑说:“你们有几个女生试着向我提过,你完全能胜任,是吗?”
“嗯,我也这么觉得。”叶书韬傻乎乎地笑着,一点儿也不谦虚地接下了这个差事。
第一步成功了,邢健民接下来走第二步:“不过,你一上任就有活儿的。”
“什么?”叶书韬勒住自己的兴奋,再一次不敢相信地问。
邢健民竹筒倒豆子了:“今天下午全校围棋比赛总决赛,陈凛参加比赛去了,我和祁冉有事去不了,你这个组织委员可是绝对临危受命奥,接替我们。”
叶书韬真是太高兴了,她好想热烈拥护一下班长,大声告诉他:“太好了,班长,这不是任务,这是个美差啊,我四天前就想弄这份差事干了。”她没有掩盖自己的喜悦,欣然从命。
叶书韬来了,陈凛就觉得心里坦然多了,也安静多了,前两天祁冉陪他的时候,他耳朵都快被那个女生乱出血来了,叶书韬一到来,耳边就清净多了,就像一下子关掉了放摇滚音乐的录音机一样。
事实上,叶书韬何尝没有话想说,只不过暗知陈凛秉性,不敢惹他心烦厌恶就是了,哪像那个祁冉,机关枪一个,一点儿眼神头儿都没有,呜哩哇啦说个不停。
下午课外活动时,陈凛和叶书韬一块儿往外走,男生在前,女生在后,经过一个男同学身边时,那个男生在叶书韬身后打了个短暂而又尖锐的口哨,叶书韬回头看时那男生时,那人正冲她善意地笑着,她也大度地对他笑了笑,然而接着伸出两只手,冲他做了个“停止”的动作,然后指了指正在往外走的陈凛,一脸温和严肃的警告表情,那个男生很知趣,赶紧两手合掌,放在胸前,点了个头,表示道歉,其实那是佛教里和尚尼姑们对失主念“阿弥陀佛”的动作。
被人挖苦嘲骂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果真如别人讥讽的那般差劲或那般荒唐可笑;被别人用溢美之词大肆夸奖的时候也不觉得自己有别人说的那样美妙,这就是叶书韬,一个不容易被别人的声音左右的女孩,你可以说她坚韧,也可以说她耳根硬,还可以说她是铁锅炒沙子——死不进油盐,然而她觉得这样很好,一直都很好。
两人安安静静,飘飘逸逸地来到围棋室,里面人并不多,陈凛指着一位身材中等,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语气平淡地告诉叶书韬:这是个评委,他跟前的是几个老观众了。叶书韬点了点头小声问:对手呢?陈凛冷冷地说:不知道,应该是还没来。话音刚落,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走了进来,评委老师热情地大声地嚷嚷道:哟,一前一后来的都挺准时,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叶书韬扭头一看,唬得不轻:天哪,这是什么世道,这种品行不端,败坏风化的家伙也会玩这么雅的东西,什么叫辱没斯文,这就叫辱没斯文,世界真是乱了套。
乔珂璐骆秀儿看见叶书韬也很惊讶,可是旋即就明白了:又是一次巧合。只是叶书韬觉得巧得太没边没岸了。骆秀儿冲叶书韬甜甜一笑,点了点头,乔珂璐则瞪大眼睛,吐了吐舌头。陈凛的身后还有好几个,他不知道那小两口到底在对哪位做鬼脸,他也不关心这个,只是见乔珂璐长这么高个,高出他陈某人一个脑袋去还多,他十分气闷,暗暗发誓: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你。
虽然是决赛,乔珂璐乐呵呵的,一点儿压力都没有,他是打定主意来丢人现眼的,他有多大本事他自己最清楚,那都是小时候逃学在那路边上看退休的老头儿下围棋学来的,充其量也是个臭棋篓子,他本来怕露拙也是不愿意参加比赛的,无奈班长软施硬磨非让他来凑个人数不可,他只好硬着头皮上阵,原计划第一局就下场的,不料同样是来凑人数的对手记技艺比他还差,比来比去,一路过关斩将,居然还杀进了总决赛,真的是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他很明白,虽然是决赛,可是赢了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输了也不丢人,谁让当年那两个老头儿骂着让他上学去,本事没让他学到家呢,怨就怨他们。没见陈凛之前,他还有决赛取胜的侥幸心理,可是来到之后,一见陈凛那张世外高人一般清秀脱俗,严酷冰冷的脸他就猜出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过去那些对手一见面先嘿嘿嘿傻笑一阵,然后实实在在地说:“我,嗨嗨,不行,拜托别让我输得太惨就行。”今天乔珂璐头一次感觉紧张,不敢继续放松。
评委介绍过双方,比赛计时开始,乔珂璐自知技艺荒疏,故执黑先行,陈凛料他示弱,执白子紧随其后,不可否认,这又是一场实力过分悬殊的比赛,乔珂璐心虚如竹,陈凛心狠如蝎,会看棋的都看出了,黑子疲于奔命,而白子紧追不舍。
骆秀儿和叶书韬对围棋一窍不通,叶书韬第一次观棋,两眼一抹黑也是情有可原的,可叹骆秀儿陪乔珂璐赶了那么多场,到现在和叶书韬是一个档次。叶书韬看得认真,几个来回之后居然还琢磨出点门道:骆秀儿想拉叶书韬上一边说话去,只见她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不好意思打扰她,只好乖顺地坐在乔珂璐身后,瞪着两个天真妩媚的大眼睛,无聊兼无奈地看白来黑去,偶尔也抬起眼皮娇怨地看那个酷毙了的俊小生陈凛一眼,诧异他怎么能把乔珂璐拖那么长时间。
三十六分钟后,陈凛如愿以偿的打得乔珂璐一败涂地,他按下最后一颗棋子时心中是狞笑着的,非常阴险。尘埃落定,乔珂璐一直紧绷的神经很快就放松下来,勉强地抬起头笑着对陈凛说:“你赢了,大获全胜,恭喜啊!”
陈凛冷冷地一笑,连头都没抬,站起来看着评委老师,评委老师赶紧上前来计算成绩,陈凛则径直走到围棋室的大玻璃窗前,皱着眉头,心情沉重地望着窗外,他在叹息,深深的叹息:结束了,比赛已经结束了;赢了,是我赢了,可是赢了又能怎样呢,学校还是这座学校,人还是这里的人,我还得继续呆在这里,我还得继续和这些人为伍,赢了,赢了又能怎样……
叶书韬见陈凛脸色十分难看,不敢上去问他在想什么,况且这时乔珂璐已经凑到她跟前来跟她搭话了。
一番苦战,乔珂璐对陈凛敬畏有加,佩服得也是五体投地,他今天虽然输了,可实际上他已经是超常发挥了,所以他一点儿遗憾也没有。他很想同陈凛攀谈攀谈,切磋切磋,可是陈凛一幅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非常打击他的热情,他只好上叶书韬这儿查信息:“你和他——陈凛是一个班的?”
“是啊。”叶书韬漫不经心。
“那你怎么陪他来的?你也会下围棋?”
“不会,我是随行官员。”叶书韬很有风度,也很拽地告诉他。
“哇噻,原来你是个官儿啊,你是个什么官儿啊?”
“组织委员。”
“组织委员是干什么的?”乔珂璐很诚恳很求知地询问叶书韬,看起来不像是挖苦人。
叶书韬被问住了,她也不知道组委究竟是干什么活的,当初忘了问邢健民了。呐呐地说道:“这个,这个,我暂时也不清楚,我刚入校。”
乔珂璐见叶书韬的确不知道,又扭过头颇诚恳颇求知地问骆秀儿:“咱们班组委是谁?”
骆秀儿又老实又胆怯地说:“不知道。”
“咱们班有组委吗?”乔珂璐又问,骆秀儿耸肩表示不知道。其实人家乔珂璐骆秀儿两口子一点儿没有挖苦叶书韬的意思,是叶书韬自己脸上挂不住了,认为他俩口子是在嘲弄她,她颇为羞恼。乔珂璐见叶书韬脸红了,嬉皮笑脸,不再追究组织委员轻重和有无的事,突然压低了声音问:“这个陈凛怎么又高又傲的啊?他在你们班里也这样?”
陈凛那般冷落乔珂璐,叶书韬觉得很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地给乔珂璐赔礼道歉:“是的,他在我们班也那样,不大爱和人说话,很内向,你别介意啊!”
乔珂璐诡然一笑,话里藏话地说:“我无所谓,只要你自己喜欢就行了。”
叶书韬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臭嘴多舌的男生眼这么毒,居然一边下棋还一边看出了她的心事。她惊得灵魂出窍,吞吞吐吐地说:“你胡扯什么。”
骆秀儿刚想嗔怪乔珂璐乱开玩笑,评委老师公布成绩了,结果自然是陈凛赢,乔珂璐输。奖品和证书现场不能发,要他们回去等着班长或团支书来领。就这样,为期一个周的全校围棋赛在四个年轻男女生镇定的目光中结束了。
陈凛走到乔珂璐身边时,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叶书韬有些不满,心想:怎么光说“你”自己呢,我和你一块儿来的,你赢了就撇下我一个人走吗,太失礼了吧!行——谅你是刚刚高中毕业的书呆子,这一次我原谅你。为了抚平陈凛的冷淡给乔珂璐骆秀儿带来的不自在,叶书韬加倍客气地和乔骆告别:“不好意思,我也先走了。”言罢,追随陈凛而去。
乔珂璐看着叶书韬的背影对骆秀儿说:“我敢打赌,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你怎么知道的?”骆秀儿以非常崇拜的目光望着乔珂璐。
“下棋的时候,我看见叶书韬老是盯着陈凛发呆,那眼神儿绝对不一般。”
“啊!你没有用心下棋啊?”骆秀儿总是顾此失彼。
乔珂璐见她天真的可爱,逗她道:“喂,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当初一进我们班,就被我给迷上啦?”
骆秀儿脸一红,噘着嘴骂道:“看你那烂样儿。”说完便往外走。
“俺四怎地怎地狠爱你。”乔珂璐在骆秀儿背后学她的家乡话,这也是憨厚的骆秀儿当初用家乡话向他表白过的原话。
骆秀儿羞恼不堪,脸红得跟大红布似地转过身朝乔珂璐胸口上乱施粉拳。
乔珂璐则把她的两个拳头紧紧抱在怀里,大笑不止。
陈凛和叶书韬默默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在琢磨他,他也在琢磨自己。胜利了,战场上享受到的报复性的快乐已经不在了,接踵而至的是空虚,铺天盖地的让他无处躲无处藏的空虚,平仪、联大,还有这群人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过去,成为历史呢,他气愤,焦灼,沉痛。
叶书韬见他脸色愈来愈难看,再也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陈凛没有回答,叶书韬知道他是默认了,又小声问:“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