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念玉-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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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你何时变得多话了?”圆润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越发清清冷,这些心腹全是他从太监中精心挑选出的死随,年龄不大,毫无根基,又只服从他一人。其中尤以风夜和风鸣最为出众,风鸣被姒风赐留在圣都潜伏在皇帝身边,连风夜都不知道风鸣到底是何人。
远处的潮起潮落使海水形成流动,一波又一波地向岸边涌来,带动着水中的海藻,冲刷到岸边,落下时留下几抹蠕动的生物。姒风赐站在沙滩之上,白色的浪花轻轻敲击过他黑色的布靴,留下潮湿的痕迹。清凉的海风吹过他略显凌乱的黑发,白净却刚毅的脸庞清晰地落在风夜的眼里,明明是没有焦距的眼眸,却仿佛在欣赏着自然的宁静,迎着海风脱去了往日里冷漠残酷的太子殿下整个人是那么安详,安详得让他心中动容的情绪在暗地里静静地发酵。
“殿下……”
“石壳可埋好?”
“已经埋好;分别在阵中四角;内装硫磺密封于地下;当敌人制胜时;引信发火;便可引爆雷火。”
“哦。”
“殿下。”
“说。”
“我们为何不离开?今日之险原本可以躲过,只要我们留在隋城……即便是不留在那里,也没有必要与那人正面冲突……”话音刚落才惊觉失口,风夜急忙低头,嘴角挂着淡淡的苦涩。
姒风赐别有深意地看了他几眼,淡然道:“我并不意外以你心境能猜出本宫的处境,只是若换作你,会如何?”
风夜一怔,陷入沉思,留在隋城暂不回圣都或许能躲过一时的危机,但是事关重大,即使殿下愿意逃得远远的不问世事,怕也有人要斩草除根。或者选择说出实情?让世人皆知?不可。如果当真如此,岂不是更无法回到姒国了?而且冥国未必就肯承认正统太子。那么只能选择暗杀皇上,但这也是最难以成行的办法,一旦失败便会变得无路可走。或许确实如太子所说,事发突然,他们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唯今之计不是要灭了来访的敌人而是把被杀之名彻底做实,让景福帝踏实地以为以绝后患,不再到处派线人盯梢。然后他们才有余地去图谋日后的发展,其中傅洛栩便是这个眼见为实的死证,也只有瞒着他,才能让那人彻底放心吧。只是一想到那个心高气傲的男子,便不由得叹气,若是日后知道了真相,他该如何面对?那种难以道明的无言之痛,被阻隔在痛苦和悲伤之外的疏远,有所目的的背叛比用刀子狠狠地穿过身体更让人觉得疼痛。因为他与他一样,一直以来都是望着同一个背影苦苦前行的。但是他又与他是不一样的,其实在他的心灵某处,还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两人先后抵达沛江南岸,风夜躲在隐蔽之处,突然,六棵骷髅般干枯的老树瞬间轰塌,划破宁静的夜空。数十名身着黑服的死士从三面将姒风赐团团围住,逼到岸边。远处的潮汐越来越大,冰凉的海风吹起了他的衣衫,白衣男子双手背后,下了一个手势。白润如玉的脸上扬起了一个绝美的笑容,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四面陷入了一团烟雾之中。白色的身躯随着一股气流被抛到漆黑的夜幕之中,划起了一道美丽的弧度,乌黑亮泽的秀发被海水打湿,宛如出尘于世的海鸥从海底跃起,飞翔,带给人瞬间迷茫的惊艳后又回到了最初的大海。后面涌上的死士们心中一惊,急忙向前追去,却被一道道拍打激烈的潮汐所阻,只能眼看着那道身影顺着浪花的顶端飘向远方,仿佛黑暗中一盏白色的灯火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天边的尽头。
全身潮湿的风夜趁乱悄悄顺着江边游到西岸码头,殿下说今日风向偏西,看来预测得丝毫不差,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此时却没有计划成功后的喜悦。冷静地撕下自己的面罩,一条长约7公分的丑陋疤痕顺着眼底蔓延到下巴,显得十分骇人。那还是八年前的秋天,为了保护那个孩子而留下的痕迹。轻轻地抚摸自己脸上的凹凸,仿佛感觉到那双小手落下的掌心,摹绘着他的样子,单薄的身子紧紧地缩在他的怀里,却不曾颤抖,那双不能视物的眼眸露出了如狼般凶狠的光芒。明明已经时过境迁,他却记忆得如此深刻,深刻到他已经习惯把这条疤痕当成一个勋章落印在自己的发肤上,深刻到他都忘了最初来到这个孩子身边的目的。
“风夜,把阵撤掉,放洛栩入南岸。”狼狈的身影从江中爬出,随意地拧了拧自己的袖子。
“……”
“怎么?”姒风赐面带诧异,紧绷了一夜的面容有所缓和,染上几抹轻松的笑容,让布满星辰绚丽多彩的夜空瞬间失色,残缺的目光带着孩子般纯真的兴奋。
“是。”
“风夜?”似乎是感觉到心腹的魂不守舍;他伸手拽住转身的男子;惊讶道;“怎么把面罩摘了?”
姒风赐笑着摇摇头,修长的手掌爬上那道像条蜈蚣一样干涸的疤痕,喃喃道:“每当看到你的脸,我便会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殿下。”
风赐水嫩的手指顺着凹凸起伏的小坑一点点默默滑下,宝石般明亮却没有焦距的眼眸越来越黯,轻声道:“我一直告诉自己,唯有比想要毁灭你的人还要狠绝,才能让自己和身边的人不再受到伤害。”
“……风赐……”
“哈哈,不过,这些都过去了。你好好休息一阵吧。”他恢复了孩子般纯真的样貌,亲昵地挂在风夜身上,也只有在他们几个人面前,他才能表现出一个十五岁孩子该有的样子。没有了大战前的紧迫,疲劳的风赐毫无防备地闭上双眼,享受着片刻的安宁,但是安宁只有片刻,也不过片刻,为什么属于他的幸福总是像昙花一样,喜欢瞬间凋零。
一阵浪涛拍打而来,姒风赐觉得心口一痛,无法置信地睁大了愕然的眼眸。破碎的视线中盈满绝望的悲伤,低下头,怔忡地望着停留在自己胸口的手掌,上面是他熟悉的味道,此刻却沾染上一潭鲜血。原来,他又错了……
“夜……”
68
相遇
清晨,灰黑色的乌云挡住了阳光,灵夏沿着河边停住竹筏,左手抹了下头上的汗水笑着说:“怎么,乞讨了半天没乞来粮食,反而多带了张嘴回来。还要我过来载你。”
曹阡陌一怔,嘀咕道:“我怕主子心太冷,多帮他行些善呗。”
“切……”灵夏不屑地瞥了一眼,低下头凝视着昏迷男子的胸口片刻,道:“不过我对他的伤势也蛮感兴趣的,周围发黑,内里有蠕动的血虫,莫非真是书中才看到的恤毒手?”
“也许……”
“切开他腹部看看如何?”
“也好。不过先泡在盐水中试下,确认是否为恤虫。”
“好想法。把他肢解会不会比较好搬一些?”
“……”
昏迷中的风赐并不知道自己被两个无良的男女盯住,隐约感觉到耳边传来淡淡的风声。他努力地眨了眨眼,却是空无一物,熟悉的黑暗,似有若无的光亮,是黑天了吗?为何连星星都没有……
“他似乎没死……”曹阡无奈道,语气中难掩一丝遗憾。
“你不会当没看到吗?”灵夏瞪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蹲下身,对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眸道:“你活着?”
风赐微愣,疼痛难忍的大脑浮现出无数的景象,然后汇聚成一片无垠的黑色海岸,他是谁?他在做什么,他不清楚,也不知道。似乎是只要去追寻自己的过往,心底便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身子被扒开一样难过……
“说话!”灵夏冷漠的开口,心中有些不耐。
曹阡陌见风赐始终一言不发,低下头仔细的观察了他的面相,淡然道:“别问了,他看不见。也可能是个哑巴。”
“他还活着……”灵夏站起身,随意道。
“嗯,然后呢?”
“我不想救活人,麻烦。”
曹阡陌想了想,道:“我也以为他死了,认为他的伤口有研究价值才带他过来的……”
“你还是想救?”
“活人也可以研究……”
“他身着南朝服装却不似姒人。身上还中了传说中的毒,你就不怀疑他的身份吗?”
“要不带给主子看看再下结论呢。反正主子从姒国回来,沿途中收留了不少流浪之人。”
灵夏一怔,点点头,冷漠的嘴角扬起一道宠溺的笑容道:“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既然如此,带他上伐吧。否则还要我送出去,也蛮浪费时间的……”
曹阡陌微愣,点点笑了,其实他一直清楚,这些女子的脑子都异于常人……因为天气渐寒,灵慧整理出几床冬衣,语带哽咽道:“沛江岸口已是如此寒冷,这要再往北走下去,主子的身子撑得住吗?”
“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哭什么?”念玉伸个懒腰,光着脚丫走向岸边,时不时触碰下冰冷的湖水,笑着说:“这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想睡觉。难怪有些动物喜欢冬眠,大冷的天还是在被子里窝着舒服。”
“那主子窝着啊,灵慧巴不得小姐天天养着身子。半年多没见,主子瘦了好多。”
“有吗?”念玉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调侃道:“别难过了,你跟灵秋好好看家,才能让我放心。”
“可是奴婢放心不下主子……好好的日子怎么说打仗就打起来了呢?王爷至今没有消息,夫人又留在南朝不回来了,如今主子前去漠北,蜀地何人来守?”
“傻孩子,不是有我大哥二哥吗?”
“大少爷说简单点是小姐大哥,说复杂点是巴国太子。”
“呵呵,这点我自然明白。但是目前就算我回蜀地也不会改变任何结果。只要父王出事,便覆水难收。前线是一定要去看的,父亲是一定要带回来的。贺丹大贺氏的一支奇兵?几千人的小小部落敢挑我三万大军来换灭族之灾吗?简直是荒诞的笑话,但是现在朝中言论却是深信不疑。冥国根基本身不稳,若是被人挑乱了,怕是大哥也难以控制。”
“天下兴亡有男人顶着,我只是不想小姐以身涉险。”
“呵呵,有些事情走到这一步了便没有余地。漠北怎么了?漠北挺好的,至少看不见的人和烦恼可以不去想了……”
大哥,娘亲,姑姑,范悠然,每个人清晰的面孔好好地收藏在心底的角落,有些事情不去碰触,是不是便不会难过?
“主子……”
“对了怎么不见灵夏的影子?”想起那女子,念玉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说,“她不是一向以身作则第一个起床吗?”
“是啊,不过灵夏姐说是要去接曹大人。”
“阡陌?”念玉眉头一皱;喃喃道:“每次他回来我都变得担心;想了解新的消息;又怕是坏的。”
“哈哈,主子还会怕什么吗?虽然外界盛传巴蜀内乱,但是奴才知道,大殿下和二殿下心坎上都是疼小姐的。”
“呵呵,是吗。”念玉垂眸,宝石般明亮的瞳孔闪过几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有些时候,疼爱过了,反而成为牵绊。”
“牵绊?”灵慧微愣,直言道,“在奴才眼里,主子是无所不能,这一片美丽的海域,天堂般的仙境,放在过去奴才是根本不敢想的,但是如今主子却给了奴才这样一个家,这样一个梦。”
“但是梦终归是梦,总要有些残缺才是真实的。”
“主子……”灵慧心疼地看眼前淡然的女子,她一直能够感觉到,似乎是从圣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