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红了-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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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员,六个年度的先进生产者,我还在国家三线建设工地上立过功,受过奖。”
刘晓楠停了一下,对方不作声。刘晓楠又接着说:“你说,我这样是个优秀的工农兵吗?是不是有高度的革命觉悟?我想,尽管你因为某种偶然或某种关系上了大学,而我没有,但是,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不会有比我更优秀的表现和业绩。”
“好,好,说得好。”成仲开和宋佩华他们兴奋得拍起了巴掌。
黄粤豫也跟着吼了一句:“讲得好。”
“你起什么哄?一个公子哥儿。”刘晓楠不客气地对黄粤豫说,“我最恨你这种暴殄天物的纨绔子弟作风。”
刘晓楠向成仲开他们做了个手势,让他们静下来。转身向着大家,高声说道:“我说这些不是要表现自己什么,更不是要为那种暴殄天物,糟蹋劳动人民辛勤劳动成果的恶劣行径辩护。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不要戴着任何政治的有色眼镜看人,尤其不要戴着祸害了我们国家十年的*政治的有色眼镜看人。也不要以某种时代符号来划分是与非,划分人的好与坏。任何罪恶的时代里,都会存在美好,就如我们已经走过来的十年浩劫,我们自己不也在那个时代做过美好的奉献吗?到了现在,改革开放了,时代美好了,但我们也同时可能会有错误和瑕疵。”刘晓楠回头问那个小个子同学,“你说是吗?”
小个子同学不说话了。
“同样,工农兵学员这个符号,随着它所产生的那个时代的过去,也必将过去。但是,这不排除在工农兵学员这个符号之下,仍会有优秀的份子。我自己,就是因为有了一个曾经的工农兵学员勇敢地冲破十年极左思潮余毒的束缚,才能够走进大学的校门。
“我们新时代大学生,这是一个代表光辉未来的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光荣的符号。但是,在这个符号之下,也可能还会有某些个别的瑕疵。这丝毫无损于新时代大学生的光荣,因为我们是以自己真实的知识底蕴,必然地得到社会的选择而肩负历史的重托。我们决不允许任何人借个别的瑕疵而侮辱我们整体!”
刘晓楠又回头问那个小个子同学,“你说是吗?”
小个子,和他的大个子同学,正在退着往外走。
第八章 瞎猫撞上死耗子(3)
别以为食堂里那场吵架就平息了。就在刘晓楠辩证地捍卫新时代大学生的荣誉时,食堂外的学校马路上已经在展开几拨辩论了。
在学生三食堂外墙屋檐下那个小台阶上,立着一个中等个子的年轻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正在激动地慷慨陈词,“……什么叫觉悟?在是非颠倒的日子里;坚信知识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力量;在艰苦的条件下为了国家的未来而努力学习和积累知识;就是真正的觉悟;就是代表人类社会科学发展方向的觉悟。而抵毁知识,逆人类社会科学发展而动,那决不是觉悟,那是愚昧!那是对人类社会发展的反动!……”显然,一个经过高考的大学生。
在学生三食堂与二食堂之间的小坪地上,竟然有人已经摆上了一张饭桌,一个情绪非常激动的青年,也应该是三十出头了,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高声演讲着,“……知识只有掌握在与劳动人民血肉相连的,心系劳动人民的革命知识分子手中,才能用来为人民服务。知识不应该成为个人身价的本钱,更不能成为道德无知者借以向社会索取的资本!……”工农兵学员讲话,已经习惯了一些程式性的语言和用词。
演讲式的辩论还在复制着,有就近藉高而登的,有搬来宿舍的凳子、教室的课桌的,也有随地而立的,只要提高了声调,振臂一呼,周围就是一圈听众。
不过,听众也不是纯粹的听众,他们几乎都有着激烈的情绪,与主讲人时时互动着。若讲者所言正和己意,甚至引起共鸣,于是鼓掌欢呼,连声叫好。如果讲者是自己对立方的,所言又出现谬误,则起哄、嘲笑,甚至怒斥,是理所当然的。
邵成福怕黄粤豫情绪又上来,拉着他要往教学楼去。一边走,一边扫视着各色演讲。小台阶上那位的讲话吸引了邵成福的注意,他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这个同学讲得好!”
“那是中文系七七级的唐森林。”黄粤豫告诉邵成福。
“你怎么知道?认识他?”
“嗨,他家也住在老干所。和我们家隔两栋房子。我们唐大哥哪。”黄粤豫就向邵成福介绍起他的唐大哥来了。
唐森林,三十二岁,上大学前是一个军工厂的工人。他的父亲在井冈山革命斗争时期是当地乡里的农民赤卫队队长。后来,红军转移时,赤卫队的党代表带了一部分人跟着红军走了,唐队长则留下来坚持打游击。一直坚持到解放前夕,唐队长在配合解放军大部队作战时牺牲了。
解放后,当年的赤卫队党代表在省里当了大领导,得知唐队长的事后,派人找到了他的遗属,唐森林母子俩。省里将他们母子俩接到省城,安排住在当时的疗养院,也就是现在的老干所。
唐森林虽然跟着母亲住进了省里的老干所,但他们孤儿寡母的,怎么也不如那些家中老爷子尚健在,仍享有他在官场上多年混足了人脉的人家。而唐森林自己,与那此名符其实的高干子弟比起来,更显得不入流了,只有夹着尾巴做人的份。所以,唐森林从小就憋着股劲,一定要努力,为妈妈争光,为牺牲的父亲争光。
后来,唐森林以烈士子弟的身份照顾进了军工厂,在军工厂工作了十几年,很努力,希望能转干,或者能被推荐当工农兵学员上大学。但是,当年军工厂那种单位,各方面照顾进去的干部子弟多着了,什么好事能轮得着唐森林呢?
尤其是一九七三年,*出来主持工作时,搞了工业整顿,出了个工业条例,后来上面有人布置批判这个条例。因了唐森林平日喜欢舞文弄墨,文笔不错,车间支书要唐森林在车间批判大会作发言,还把工业条例原文作为反面教材交给他,要他有针对性地进行批判。但唐森林把这个条例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还是觉得里面讲的都对,符合工厂里的实际情况。所以,他没能写出批判稿来,还对车间支书说,条例讲得对,没什么可批的。
这下事情就大了。领导在大会上批评他,说是有人忘了本,玷污了父辈的革命烈士英名,对不起党和人民的培养。托父亲的英名保佑,只差没直接批斗他了。从此,唐森林就更与各种好事情无缘了。
所以,唐森林对那些年里那套选拔人才的做法极其反感,可说得上是深恶痛绝。这会儿,他又抨击上了:“……大家都很清楚;那些年的所谓群众推荐;那只是形式上的一句话。请问在场的工农兵学员同学们,你们有谁是真正由群众推荐的?有谁是真正由群众提名,群众投票或者举手选出来的?那种所谓推荐只是各级掌权者意志的体现,就连推荐表上的群众意见也是按他们的意思写上去的。”
“是啊,是啊,我年年是先进,上不了大学,但有个一年到头休病假的家伙却因了他有个与厂里书记相熟的表舅,上了北京的大学。”有人以亲身经历为唐森林作证。
“哈哈,哈哈。”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分不清是赞同还是嘲笑。
唐森林趁势发挥着:“大家想想,这样走出来的人,他能与劳动人民血肉相连吗?他能真正做到为人民服务吗?不能!他只会对那个领导感恩戴德。因为,他是那个领导提拔的,而不是群众选出来的!……”
站在人堆后面的成仲开和诸洪强一边听着演讲者们的高论,一边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四处打量着热闹事。诸洪强一眼认出了站在马路边树下的谭达立。谭达立一边远远地看着闹哄哄的人群,一边与身旁一个人说着什么。诸洪强拉着成仲开就往那树下跑,他想听听那个大名人对眼前的事是怎么说的。
正好谭达立他们也往诸洪强他们这边走。就在他们要会面的时候,诸洪强下意识地往路边让了让,停下了脚步。谭达立他们边说边继续往教学楼那边走。诸洪强只听得谭达立一句,“……这个唐什么的太冲动,何必这样,……”
那头,谭达立快进入教学楼了。这边,演讲,辩论,争吵,还在继续。
学校里,这天上午的课,是上不成了。
第八章 瞎猫撞上死耗子(4)
学生一食堂那边的黎民余听说三食堂有个刘晓楠在演说,端着一碗红薯就过来了,刚好碰到在一个圈子边听演讲的宋佩华。黎民余招呼了一声,“哎,刘晓楠呢?”
“哦,是黎哥啊。我没注意。他没在这块吗?”
“没在,我都找了一圈了。”
“那看是到教学楼还是到图书馆看书去了。他是不会耽误一分钟的。”宋佩华他们都知道,找刘晓楠,最可能的地方就是教学楼和图书馆。
“唉,这个书呆子!”黎民余感叹了一声。
“他不呆。你没看到他刚才那种慷慨激昂,那种才华。”宋佩华还在刚才的感动之中。
“哈哈,你真是个好妹妹,不忘护着他。”
“乱说。那我还叫你哥嘞。谁对就帮谁。”
“好,好,你是我们的好妹妹,行吗?不过也是的,刘晓楠有时给人的感觉是大智若愚。”
圈子里的那个主讲人好像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不错;那场大革命是一个对知识反动的年代。但那是那个年代的错,不是我们工农兵学员的错。相反,我们在那个抵毁知识的年代能够被推荐到大学里来学习,正是因为我们在周围的年轻人中,相对而言比较热爱知识,热爱学习。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是那个年代崇尚知识,热爱学习的代表。”
“那张铁生呢,张铁生算什么?”有人针锋相对,点了当年的“白卷英雄”来诘问演讲者。
“他是我们中的败类,他是被‘四人帮’利用了的政治小丑,他不能代表我们全体。就像高考后的大学生,整体上是优秀的,但也难免有良莠参差的现象。”演讲者毫不犹豫地开除了“白卷英雄”,不屑与其为伍,也毫不客气地指出了新大学生中的问题。
“是啊,听说去年高考时,有人答题说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是华国锋,最大的平原是*。”有人附合着。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人的附合引来一阵哄笑。
宋佩华看不到圈子里面情况,就双手趴在黎民余的肩上,踮着脚往里瞅。黎民余生怕她摔着了,就回过一只手来,扶住了她的腰。
“胡说,这样的人根本就没被录取。这正好说明高考才能防止没文化的人鱼目混珠,才能选拔出真正的人才。”有人用一声高音断喝止住了哄笑。
“你说谁,你说谁没文化?”有人冲过来质问。这个圈子有点乱了。
“谁没文化,自知之明。”
“你是不是没文化,要不急什么?”
“老子要不因了这点文化,非揍扁了你小子。”
“谁怕谁啊,老子读的就是能文能武的书。”
演讲式的辩论发展成对吵了。
人们挤搡着,把踮着脚的宋佩华挤得向路边倒去。黎民余一个转身,用背顶着挤过来的人,双手一把抱住了宋佩华,两个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