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 春秋-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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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倒有些哭笑不得了,笑骂道:“你干嘛那么认真?”
二鬼子咬牙切齿高声回答:“当然要认真。”
武松有些折服于他的气势:“都是一个班的,有什么不好说的?”
二鬼子咬了咬牙,忽然伸手指着我:“我喜欢龙儿,我看见她第一眼就喜欢她,你别跟我争。”
体育馆又变得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看看他又看看我再看看武松,情势不言而喻,虽然大家早就知道他们两人为什么打架,但由当事人说出来却又有着不同一般地震撼效果。
所有的女生眼含热泪注视着二鬼子,多么真情感人的表白啊!尤其是当他被人凑得面目全非的时候。少女们的心就这样轻易地被感动了,要是她们是这件事的女主角只怕已经尖叫一声冲过去与二鬼子紧紧地抱在一起了。
可惜的是,我是巫龙儿!
别以为这样就能打动我!若是我这么容易就动心,在过去的十几年时光里,一定已经交了无数男朋友了。
体育老师终于摇着头走了过来,“你们在拍戏吗?”他老人家还真的很有幽默天赋。
“是不是想记过处分?”
武松连忙搭上二鬼子的肩头,嘻皮笑脸地说:“我们哥俩儿练习柔道,天赐想加入柔道社,我给他提前训练一下。”
二鬼子梗着脖子瞪了武松一眼,他当然也知道识实务者为俊杰,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我们没打架,我们是闹着玩。”
体育老师哼了一声,自言自语:“现在的小孩子,成天就想着谈恋爱,才多大的人啊!知道什么是恋爱吗?”
下课铃声响了,大家一哄而散。
所有的人都离开体育馆。武松不放心地看着我又看看二鬼子,终于也默默地离开了。体育老师大声说:“你们别忘记关灯锁门。”便自顾自地下班了。
篮球场上只剩下我和二鬼子默然相对。
气氛暧昧而尴尬,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商朝,想起灵儿和赵嬴子,当他们两人独对的时候,似乎也总是相对无言的。
我有些脸红心跳,我到底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虽然看了许多言情小说,却仍然不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
总得说点什么吧!我这样想的时候,二鬼子也一定是这样想的,于是我们两个同时开口说:“你……”
这个字一出口,双方都吃了一惊,又异口同声说:“你先说!”
体育老师说得没错,真象是拍戏。我哑然失笑,我一笑二鬼子好象被壮了胆,又开始神气活现。“我以这种方式表白是不是很感动?”
我故意沉下脸:“别再玩什么花样了,我说了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你再费尽心机也没用。”
二鬼子的眼中掠过一抹伤心的神色,这个家伙不当演员真是暴殄天物,这一抹伤心欲绝的神情也太夸张了吧?
他垂下头,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说:“就算你不喜欢我,我还是会喜欢你。无论你再拒绝我多少次,我都不会死心。我一定会把你追到手,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我冷笑:“你喜欢追就追吧!只怕这辈子你都不会如愿。”
我转身向着体育馆外面走去,不忘提醒二鬼子:“别忘了关灯锁门。”
二鬼子在我身后固执地叫:“这辈子追不到你,下辈子再追。下辈子再追不到你,下下辈子再追。我不信三生都追不到,就算三生追不到,还有千生万生。”
我的心里涌起一丝悲哀,二鬼子真以为他是苦情戏中的纯情小生吗?所谓之爱情其实是最脆弱的,相爱的时候山盟海誓海枯石烂,但时日一长久,爱情很快就会成为漫漫岁月中最无足轻重的鸡肋。
体育馆外,武松双手抱着胳膊靠在一根电线杆。他仰头望着天空,这种造型真应该拍张写真。
我叹了口气,一个才烦完,又来一个。
武松看了看我,“谈完了?”
我点头。
武松咧嘴笑笑,“结果怎么样?我知道你是最恨洋人的。”
我皮笑肉不笑:“你知道还问?”
身后传来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二鬼子一定是跟着出来了。如果说我不曾有一点点动心,那是在自欺欺人。也便是因那一点点动心,我竟感觉到恐慌。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都不可能选择二鬼子当我的男朋友。
巫家的女人们可以用巫术的各种手段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算不用巫术,每个人和我谈谈心,我就会想要自杀了事。
而且,我那流离于商代的灵魂也不停地提醒着我,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了却,不可以谈恋爱,绝不可以谈恋爱。
更重要的是,朦胧间,我总觉得我就是灵儿,我所爱的人应该是我那个商代的同母异父的哥哥。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也不管是出于怎样的心情,在那个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为了迅速让二鬼子对我死心,让他那什么三生百生的话在这一生就成为不可能实现的笑谈。我走上去挽住了武松的胳膊。
武松一愕,他可不是笨蛋,在这种时候绝不会认为我是接受了他的追求才这样做的。但他仍然很配合地搂住我的肩膀带着我向校门走去。
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那两道杀人的目光炽热地停在我的脊背上。他会有怎样的感受,我无暇细想,我只能做出这样选择。
太婆婆说过我的降生是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使命”的,其实有没有使命都无关紧要,我忽然感觉到畏惧,也忽然明了我的怯懦。
虽然我身具武术,寻常的男子几个近不得身,又聪明伶俐,年级第一,但这一切都不能改变我的禀性。这么久以来,我不曾有过男朋友,不仅是因为家里的看管得法,也是因为我的畏惧。在深心之中,我竟是如此排斥着男女之情。
是因为我的前世吗?
前世的际遇使我不再相信男人和爱情吗?
直到二鬼子的目光消失不见,我才慢慢地抽出手。
武松长长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我:“龙儿,我现在很难过。”
我勉强笑笑:“难过什么?我不是挽着你的手离开学校的吗?”
他一蹶不振地说:“我宁可你刚才没有挽我的手。如果是那样,我的心反而会更好受一些。”
我垂下头,轻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不该聪明的时候都这么聪明?武松平时大大咧咧的,本以为他是那种粗心的男孩子,想不到一眼就能将情势看得清清楚楚。
他说:“我不介意你利用我,可是我很介意你无视自己的心意。如果你喜欢他,我愿意退出。如果你不喜欢他,我还会继续加把劲追你。”
我笑笑,自己都知道这笑容看起来有多虚假,“无论我喜不喜欢他都无关紧要,我是不会和他交往的。”
天空又开始飘下雪花,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如果爱一个人,就离他远去。因为爱上男人的女人永远是最软弱的,没有资格成为一名巫女。巫家历代巫女惨痛的教训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这一直是巫家女人信守的至理名言。
如果我爱他,我会离他而去,如果我不爱他,我同样会离他而去。我们之间不会有第二种结局,我一定会离他而去。
第二天二鬼子没来上学。
身后是空空的课桌,但我却莫名其妙地总觉得有人在身后盯着我。那双受伤的眼睛,时不时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无力地长叹,难道我真的在发花痴吗?
班主任大叔在课堂上发了句牢骚,“赵天赐怎么不讲假就旷课?太不象话了。”
全班同学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抓紧时机偷偷地瞄上我一眼。含义不言而喻,赵天赐无故旷课,这件事情一定要问巫大小姐。
我投降地紧盯着桌上的课本,不用那么夸张吧?难道还要生次病,然后我再去探病,再演一出病中哭诉的琼瑶阿姨式的情节?
这样想的时候,我觉得我就要崩溃的,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天啊!我悲惨的生命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
雪下了一天,到了傍晚才停。
我走出校门,看见马路对面坐着一个身穿休闲服的少年。我略愣了愣,平时大家都是穿着一式的校服,还从来没见他穿过便装。
二鬼子抬起头,哀伤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我的身上。
我略停了停,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得向他走过去。
二鬼子也不管地上的雪,就这样坐在路沿上,两只胳膊放在膝盖上,下巴又放在胳膊上。我走到他的面前,他没有站起身,就这样坐着看着我。
我低头看他,他穿休闲服的样子实在是比基奴李维斯还漂亮数倍。
我们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说:“你干嘛不上课?”
他有些赌气地噘起嘴:“我不想看你们亲热。”
我怔了怔,不假思索地说:“这是学校,怎么亲热?”
他负气地低头,看着脚前的雪地,“你挽着他的胳膊还不够亲热吗?”
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我干嘛要走过来?既然昨天都挽着武松的胳膊离开了,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了,今天为什么还是忍不住走了过来?
来来去去的老师和同学狐疑的目光洒落了满地,我说:“别坐在这儿了,象什么样子。我们去树林里吧!”
学校对面就是一片小树林,是早恋的男生女生私会的好场所。
他点头,垂头丧气地跟在我身后。也许是太冷了,林间空无一人,只有一两只被冻坏的小松鼠蓦然窜过。
雪簌簌地从枝上落下来,不是因为风,就是想落下,不愿留在枝头。
总算摆脱了那些好事的目光,我们在林中停了下来。我转头迎上他的目光,他褐色的眼睛哀伤地看着我。这难免让我头痛起来,就算是失恋也用不着这样吧?看见这双眼睛,我竟莫名其妙地有些心痛。
我想起巫家女人教育早恋儿童的方法,是否应该从旧社会说到新社会,从土地改革说到改革开放,从人生观说到世界观?我张了张嘴,终于还是说不出口。这种话大概只有我那些可怕的婆婆、阿姨们才能说得出口。
他却先开口:“你真的喜欢许宝玉吗?”
我梗着脖子,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说起来我利用武松,无非是想让他死心,可是当他当面问我的时候,我偏偏又说不出我喜欢许宝玉这几个字。
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要用他打击我?难道你还要验证我对你的感情吗?”
我怔了怔,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我是像许多言情小说中那些俗套的段子,想利用他的嫉妒来抓住他的心吗?
自以为是的二鬼子,我确实利用武松,但目的与他想的正好相反,是为了把他赶走。
我冷笑:“你不要自我感觉太好,我根本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喜不喜欢我,我也全不在意。何必要验证什么感情?”
他定定地看着我:“为什么要否认,你明明就是喜欢我。”
该死的二鬼子!我觉得头痛欲裂,商朝的那个赵嬴子已经让我无计可施,我光辉伟大的任务就是要让他爱上我,但他是否爱我,我始终无法确定。而现代的这个赵天赐又固执地说我喜欢他。
我是不是和姓赵的有仇?
我尖声大叫:“我说了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你再问多少次也是不喜欢!”
我一口气叫出来,看着他的脸逐渐惨白。这么久以来我都不曾叫得这么大声,林间的鸟儿被我吓得纷纷飞了起来。
我感觉到心里似乎有一块酸酸的东西横亘在那里,满腔不可言状的情绪如同江水拍岸地拍击着那块东西。这种感觉十分难受,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我便再次大叫:“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不喜欢!”
我也不知我要叫多少声,总之我就那样神经质地反反复复地叫着。不知道是想叫给他听还是叫给我自己听,也不知是想说服他还是说服我自己。
我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