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结轻轻绾-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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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何李玉凤惊喘,“那么久?”
剑丰带笑地排解,何李玉凤怒气稍遏。
她不禁感慨懊悔,“不该高攀人家的‘千金小姐’呀!娶了一个不愿生孩子的媳妇有什么用?我真是愧对何家列祖列宗。”
“妈,”剑丰极力忍住怒气,“您别急!再等两年吧。”
赴完石青云看书法展览邀约后返家的蓉仙,一打开门,即面对一室凌乱,和神情狂暴愤怒的丈夫。
剑丰搜出她藏在内衣柜中的避孕药迎面掷来。
“这就是你对我的回报?!”他狂怒嘶吼,“我这一年来所做的全是白费心机!”
蓉仙脸色发白。
“你说呀!”剑丰不自觉握起双拳,青筋暴露,目光如炬,“我哪里做不好?!哪里让你不满意?!”
他的心在淌血,有如刀割。
“你……你不了解……”蓉仙无助地摇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对妻子说出了残忍的真相。“你根本没有心思要维持这个婚姻,孩子只会成为离婚的羁绊!”
“离婚?”蓉仙诧异麻木的重复这个许久未曾浮现心头的字眼。
听在剑丰的耳中,蓉仙的语气饱含希望。
“你想都别想!”他猛然爆发的怒意一发不可收拾,大踏步抓住了蓉仙的肩膀。
剑丰眼中凝聚的风暴惊吓了蓉仙。
“不要!”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惊跳而起,逃离丈夫身旁,退到角落,背贴着墙壁。不要再一次伤害我……她瑟瑟发抖,无言恳求着。
剑丰瞪视着妻子,双臂肌肉紧绷纠结,在一股想杀人或自杀——他恨不得能一头撞死算了——的冲动下,旋身向外冲,逃离家庭的战场。
嫉妒是一柄双刃的剑锋,伤人也自伤,尤其在对手是个不堪一击的荏弱女子时。当剑丰一次又一次地刺伤蓉仙,所有的痛楚都加倍转移到他的身上,让他体无完肤。
剑丰愈是咄咄逼人,蓉仙愈是节节退却,脸上失去血色、温柔的笑意褪去。
家庭成了战场——或是冰窖;不是怒火炽天,就是冷漠窒人。
放她自由,对彼此都好。剑丰痛苦地想。以前自己的妄言:“强摘的不甜。”又浮在脑际,问题是怕真的办不到。
看不下蓉仙惊悸担忧、口渐消瘦的模样,剑丰再一次“逃离”。
夜不归营、花天酒地,何剑丰的“青楼薄幸名”再度被打响。梦梦、姗姗、晓璐、晴雯……,知情识趣的夜玫瑰们如走马灯般在剑丰身旁转来转去。
花红柳绿,许久未曾想起的安绮枫蓦然闪过剑丰脑海;花容月貌早已模糊不复记忆,惨然尖锐的诅咒却越来越清晰。
有一天,你会因你的刚愎无情而尝到苦果,一个为利益而嫁你的妻子,绝不会真心去爱你。你的家庭将会是一座战场!女人,你的名字该是预言家。
到底错在哪里?蓉仙茫然地想。剑丰的轻狂浪荡是本性?抑或是恶性循环所造成的?凌晨三点半,她的丈夫还在外冶游不归。
从避孕药所引爆的争执迄今已经十个月了,剑丰摇身一变成为同床异梦的陌生人,拈花惹草、绯闻不断,甚至在三个月前,公然在外养一个叫亚苹的情妇……公婆知悉了剑丰的差错,对她不愿生育的埋怨稍解,却也寒了心,不再调停小夫妻之间的冷战。蓉仙愈加显得落寞,人微言轻。
电话乍然响起,惊扰了失眠的蓉仙,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她颤巍巍地拿起电话,“喂?”
“何公馆吗?”公式化的男声不疾不徐地转告恶耗,蓉仙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摇地动,差点握不住电话筒……(我已经死了吗?)何剑丰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脚下的骚动,他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彷佛与空气融为一体,看着众人来往奔走,忙乱如觅食工蚁。
“他”像一具木偶,正躺在手术台上,脸色死白,血流满面,身上沾满污泥、碎玻璃、血污斑斑、衣衫破碎,实在称不上好看。
何剑丰打量着狼狈不堪的自己,这跟每天早晨对镜端详的感觉不一样。他冷眼旁观医生和护士辛苦挽救他“宝贵”的生命,(嗨!辛苦你们了。)横眉竖眼的白衣天使理都不理,尖锐喊道:“医生!他心跳停了!”
“电击!”他拋下命令,转头询问:“他的腿怎么了?”
“差不多了,血不是止住就是流光了!”另一位白衣天使答。
(这白衣天使还颇有冷面笑匠的风格嘛……)拿出两个像新潮小慰斗的玩意见,天使们毫不客气地熨上他的胸膛。何剑丰的“身体”像装了弹簧般弹起、落下……(真难看!这难道就是灵魂出窍吗?)令他纳闷的是,他居然如此心宁平和,没有惊惶怖疑与悲嗔欢恨,恰如世界所有负面情绪都远离他的心中。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剑丰感觉到己身是如此渺小,却又无比巨大,只要他伸出“手”来,无限宇宙中繁星皓月触手可及,时空与空间再也拘羁不了他……他的精神丰沛愉悦,随时有拥抱新世界的准备,只不过……剑丰有丝迷惑,在他心中似乎还有一缕柔情萦系,于是,他由站立换为卧躺姿态停留在半空中,像一尊闲适卧佛闭“目”养神,他开始回想并思索原因。
车祸发生的时候……
嗯!他记得自己如以往惯例,在亚苹香闺中逗留,直到三点多才开车回家。
也许是雨天视线不佳,再加上他睡眠不足,使得他降低了警觉。
前一秒,那辆满载货物用篷布盖住车厢的大卡车,才从转弯处出现在他面前,后一秒,刺目的远光灯便照得他睁不开双眼。他毫不考虑地猛转方向盘,与迎面而来的大卡车惊险擦身而过,还来不及庆幸及拉回方向盘,他的保时捷已经像陀螺般转出了车道,旋风似地冲向一处建筑工地的竹篱笆,霹雳巨响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吱嘎声刺痛了他的耳膜,腥热黏稠的液体涌入鼻喉之间,他随即失去知觉。
醒来时,他的“人”就在这里了。不过,那一缕缠绵情思,他可以肯定似乎并不是因亚苹而起的。然而心念才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将他“吸”出墙外,剑丰听到一声呜咽,感觉到真正令他恋恋不舍的人就在身后。
他的心纠结成一团,缓缓转过身,看见了结缡两年的发妻——梅标清骨,兰挺幽芳的蓉仙……她正坐在走廊上鲜艳丑陋的塑胶椅上,粉颈低垂,强忍住哭声默默流泪,饶是如此,仍然抑止不了从她口中逸出的呜咽。
(你在为我担心吗?)
剑丰怔怔望着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不要哭?我的死亡,将是你的解脱。你实在不应该悲伤的,善良的蓉仙……我美丽的妻。)蓉仙听不见他的低语,表情空茫,失神的双眼盈满泪水,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纤细的手指不自觉抓紧皮包,关节泛白。
剑丰伸手想碰触蓉仙的脸颊,却徒劳无功的瞪视自己的手穿过蓉仙的身体。
她就这样孤零零的承受精神压力?!
(该死!什么鬼医院!)
剑丰怒声咆哮。
(为什么没有半个人来安慰蓉仙?难道没有人看到她已经吓坏了吗?)他原本平静无波的情绪开始沸腾翻滚。
(石青云!你这王八羔子跑哪去了?他妈的!不需要你的时候,你老是跑来献鬼殷勤!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偏偏又不见人影!)穿着薄呢套装的蓉仙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就像回应何剑丰的呼唤,他的父母亲出现在走廊另一端,匆匆奔来,脚步声在空荡荡的长廊上产生回音。
“蓉仙!”剑丰的母亲何李玉凤着急询问:“剑丰……他……他怎么样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何泰成朗声追问,“三更半夜的,出门做什么?”
(爸、妈……别吓蓉仙了,她什么事也不知道呀!)蓉仙强忍泪水,转述医护人员告诉她的片段。
“剑丰……是为了闪避一辆卡车,加上天雨路滑,所以……才失控冲人了一处工地,惊醒了管理员打电话报案……事后那辆大卡车逃逸无踪了。救护人员说,幸好有目击者报警,否则……剑丰的处境……更危险了……”
“车祸地点在哪里?”何泰成问。
“中和……”蓉仙勉强回答。
何李玉凤脸色陡变,锐声问:“他又去找那个女人了?”
蓉仙低首无言。
何泰成咒骂:“这个该死的畜生!”
(哎!骂得好。老爸。)
爱子心切的何母忍不住发火,“儿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忍心咒他?!”
她转头定定望着媳妇,悲切愤恨的质问:“为什么?蓉仙,你们本来应该是一对恩爱夫妻才对,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原谅剑丰?一定要逼得他到外面寻找慰藉?他是那么爱你……”
(妈!)
“够了!”何泰成喝住老妻,“玉凤!这不干蓉仙的事!”
(的确如此!)
剑丰深有同感。
何李玉凤声音破碎颤抖,“两年了!我一直期待……能早日抱孙子……可是,现在……
我连唯一的儿子……都快要保不住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恐惧,令一向坚强的何李玉凤失态,她不由得悲从中来,迁怒于蓉仙。
何父沉默半晌,毅然开口,“剑丰他不会有事的,你别操心!这孩子命硬得很,他不会丢下我们两个老的先走,往后令你气恼的日子多得是!”
剑丰心里一阵暖意。
(多谢您的信心!老爸。)
何氏夫妇默然坐下,握着对方的手打气。
有心展翅而飞的剑丰不禁迟疑,喜悦的平和正在动摇。
受婆婆责备的蓉仙缓步走到窗前,望着阒黑夜色,怔然泪下。她低声祈祷:“剑丰,你赶快醒来吧!只要你平安无事,我愿意用一切来弥补。”
(一切?)
他感觉自己在发热、发烫,强烈的情感淹没了思维,巨大压力像漩涡般席卷而来。
剎那间,剑丰风驰电掣地归回原位,身体像被千吨重锤辗过,浓稠的苦涩塞在眼、耳、鼻、舌之间,令他喘不过气来,痛彻心肺、四肢、五官。
好痛……
意识模糊中,他听到护士惊呼:“医生!他的心跳恢复了!血压……也在上升!”
“好家伙!”医生兴奋道:“他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原本,他们已经不敢再抱希望了。这是奇迹!(是吗?)剑丰痛苦地想。
(原来这一线之间,就是奇迹?)
痛……
(蓉仙!别忘了你的……承诺!)
另一波剧痛侵袭他的肉体,剑丰满怀感激地跌入深沉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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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绮缘情结轻轻绾第十章
第十章
冰冷的白墙、飘散的消毒药水,隔绝着伤者与家属间生死一线的羁绊。
天色渐渐泛白,困顿疲惫的蓉仙由残破的梦境中转醒,低声告诉坐在身旁的公婆,才转身蹒跚走入医院洗手间。
回忆像浪潮般冲激过蓉仙的脑海,将沉淀已久的往事翻撤出来。两年的婚姻,像是被糖衣包里的药物,她和他囫囵吞下,才稍尝甜美就变得苦涩。
蓉仙草草洗脸,无视憔悴的黑眼圈。剑丰举手投足间的英伟豪迈,如炽阳般散发的热力,曾经对她付出的浓情蜜意,以及暴怒狂乱的争执,就像录影机的停格画面重复在蓉仙泪眼婆娑的视线中。
两年,急就章的姻缘到底是良药?抑或是毒药?她不明瞭。
看到婆婆泪流满面,恐惧失去独生子的无助神情,让蓉仙不禁愧悔自责。
如果,她不坚持避孕……
如果,她能割舍石青云的友谊……
如果,她能迎合剑丰,不让感情恶劣冷淡……如果,她能更有勇气,劝阻剑丰不要花天酒地,或许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