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隔壁-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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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带伞,穿的很单薄,躲在风雨飘摇的小公话亭,靴子湿湿的,脸埋进外套领子,表情落漠。似乎在等出租车。
我摇下车窗,使劲喊。
睫毛扭过头来,惊讶地瞅着我,不知所措。
雨太大,使劲刮进车里。
挥手示意她上车。
睫毛呆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只好跳下车子,街边流淌的积水没过脚脖子。左蹦右跳避开积水,跑过去把她拉上车。车子开动。风雨寒冷被挡在窗外。扭头激动地瞅她,兴奋不已。睫毛额头上的头发滴着水珠,茫然地瞅着我,表情空洞。一会儿别过头去望着窗外,不再看我。
雨势骤急,道路拥挤。
车子行驶在一条单行道,后边一长串车子拼命鸣笛催促前进。没法停车,只好盯着前方小心驾驶。
朴树唱起《那些花儿》。
——“她们都老了吗?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我与睫毛终于没象歌里唱的那样,各自奔天涯。
刹那间无限的幸福与感动,波澜壮阔袭遍全身。
如同冲进外面大雨里,痛痛快快承受那份冲刷洗礼。我抑制住激动心情,轻声哼着认真驾驶。偶尔透过后视镜瞅下睫毛。
睫毛哭了。
她脸贴着后车窗,泪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小身子微微颤抖。脑袋使劲扭向一侧,默默注视窗外凄凉雨景,用力咬住大拇指,似乎不想让我听见。
我泪水立即哗哗流下来。
也不想她看见。默不作声,脸侧向车窗。鼻涕不停地流下来,悄悄用手背抹干。手背湿漉漉一大片,又改用袖口。
好久。
《天堂隔壁》 车子停在大胡同口
车子终于驶出单行道,驶到宽阔大街上。靠边停车。
“你瘦了。”我扭头瞅着她微笑。
“你也瘦了。”睫毛轻轻回了一句,脸继续贴着冰冷车窗。
我伸出手握住她的。冰冷。
“一起回家吧?”
“不。我回自己家。”
我叹口气,想了一会儿,只好开车。
车子停在老城区一条大胡同口。
雨势渐缓。
我下车,把后车门拉开,扶睫毛钻出来。试图陪她回家。
睫毛眼神坚定地拒绝。
要她电话。她瞅瞅我,犹豫一下,扭头走了。
扔下我一个人呆呆站在雨中。
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车子停在大胡同口。
一直等到晚上,没见人影。第三天如法炮制,坚定不移等到下午,终于瞅见睫毛。背着粗布大包,斜着肩膀,低着头走出来。赶快把车子开到她身边,摇下车窗鸣喇叭。睫毛扭头看看我,想了想,继续往前走。只好继续跟着她往前开。一车一人一前一后慢吞吞在街上走,惹得不少人侧目。睫毛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停下来,想了想,拉开后门,钻进车子。
“去哪儿?”
“展览馆。”
车子开到展览馆,下车走到大门口,睫毛凭票进入,我没票被拦住。
睫毛瞅瞅我,幸灾乐祸地笑笑,钻了进去。我被扔在那儿。但她刚才那个幸灾乐祸的笑,反而让我感到了温暖与希望。
买票进入。是一个油画展。大厅被隔成很多小房间,中间过道曲曲折折,看不见睫毛。跑到入口处查看简介,有一幅《夜晚的咖啡馆》,心里一热,走过去,睫毛果然一人坐在木地板上,托着腮帮,眨巴着长睫毛,认真琢磨。我凑过去,盘腿坐下,掏出烟打算点上。睫毛伸出一只胳膊摁住我,示意不能抽烟。我顺势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她试着抽出来,没抽动,只好叹口气放弃。
人不多,稀稀拉拉。展出大部分是原创,少部分临蓦。原创作品其实更有力度,思想更深刻,更能表达这个急剧变化的时代给予人们心灵的强烈扭曲。或许画功有限,没人观看。
睫毛又要去体育场。
两人赶到,人山人海。一场甲A足球赛。睫毛拉我走到一个小门,出示工作证进去。走到主席台下,睫毛钻进更衣室。一会儿钻出来,变成一身红色运动服打扮。周围很多女孩类似打扮。
“义工。”
《天堂隔壁》 睫毛冲我解释
睫毛冲我解释。拉我坐在主席台下小凳子上。比赛开始。
踢得很差,气氛沉闷。球市冷清,零零散散勉强聚些人。比赛激烈起来,看台上的球迷们也逐渐热闹。主队进攻。一个号手站起来,吹起冲锋号,球迷疯狂呐喊。主队射门偏出。球迷唉呀一声,瞒怨四起。客队反击。球迷嘘声四起,号手吹起了鬼子进村的旋律。客队射门被守门员化解。球迷在一个胖子带领下,高喊加油,一片欢腾。如此这般。
睫毛抱着胳膊坐在一只足球上,左右晃悠,啃着手指甲,撑着下巴,抬头瞅天空中变化无常的云彩。瞅了一会儿,拿出那本观察日记,在上面涂画什么。我斜瞅几眼,几只插着翅膀的小猪挤在一起拼命追逐一只足球?
“为什么做义工?”我忍住笑问。
“不牵涉利益地为别人做点什么,不挺好?”睫毛随便涂画着说。
“看球其实就是发泄罢了。”我不屑地说。
“何以见得?”
“平时工作压力大,没办法发泄。没事跑出来看球,也不懂一二三,只知道大喊大叫高声臭骂,反而捞个热爱主队的好名声,没准儿还能沾上爱国主义的边儿,如此而已。”
我瞅着旁边一群高声臭骂客队的球迷,自以为是地回答。
“更多人只是平静地享受生活,享受运动带来的快乐。你看到的只是片面的一部分。”睫毛平静回答。
我一下子语塞。
瞅瞅四周,睫毛说的没错,更多人的确在微笑着认真看球,仔细体会,或者高声为双方加油,为偶尔出现的精彩传球赞叹不已。自己看到的高声辱骂,的确只是片面现象。怎么我老是只看到片面现象?如同夜晚在酒吧只看到人们发泄的一面,而没看到他们白天积极向上的一面?
——睫毛的话让我开始警惕。
球被踢到主席台下。
球员跑到场边大喊,睫毛省过神来,放下小本子,把屁股底下那只足球抛向场内,跑过去捡回另一只,重新垫在屁股底下,悠然自得晃悠着画画。
突然有一丝感动。
我太久没参加白天的活动了。瞅着太阳底下大多数人正常的生活与快乐,瞅着睫毛的自得其乐,颇为感触。浸淫在夜晚太久太久,或许到了换换生活内容的时候?记得开酒吧前,经常来体育馆打篮球网球,偶尔踢踢足球。经常跟一帮子驴友到处攀爬,甚至一起组团打算穿越可可西里。可是现在生活只有酒吧,自己越来越象一只夜猫子。
比赛以主队胜利结束。球迷心满意足地撤退。拥挤人潮逐渐退去。诺大体育场只剩下我跟睫毛两个,还有几个清洁工。或许主队获胜,睫毛一下子开心起来,在台阶上蹦蹦跳跳,跳累了坐在台阶上抽烟。
秋天的天空特别宁静高远。
头顶上的云分成三层,最低一层棉花糖一样的絮云,中间一层卷积云,最高一层薄薄的象一张纸。夕阳西下,彩霞满天。一群鸽子掠过头顶,展翅飞翔。睫毛一只两只三只,伸出指头,小声数白色鸽子。夕阳沐浴在她的头发与面庞上,详和温暖。让我想起老鹰乐队的《Tequila Sunrise》,想起歌曲里蒙太奇般堆积起来的沙漠、日落、地平线、龙舌兰,温暖又有点凄凉。不禁轻轻哼了几句。
一阵冷风吹过,睫毛打个颤,扯长袖子把手缩在里面,抱住胳膊。
我抱住她,把大衣张开紧紧裹住她。睫毛叹口气,瞅瞅我,忽闪下长睫毛,表情无奈地静静靠在我肩膀上。
“你知道以前我有个女朋友,那段时间突然分手,心里难过,出去走走,想用时间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我不告而别,是我不对,向你道歉。”
我试图把事情说明白,可是越说越糊涂。
瞅瞅睫毛,还在认真数鸽子,似乎根本没听我说。只好沉默。
“我饿了。”
好一会儿,睫毛翘起嘴巴可怜巴巴地瞅着我说。
在美食街一个小吃摊吃得饱饱的,睫毛又打包一份日本豆腐,拉着我开车到城郊一家敬老院。黄昏时分,大院子里全是出来散步的孤寡老人。
走到一棵桔子树下。
坐着一位老太太,木讷地瞅着脚尖,一动不动,唯一动的地方是流淌下来的口水。旁边还坐着一位老人,耳朵贴着一台袖珍收音机,里面播放着《常回家看看》,边听边乐呵呵地傻笑,此类表情经久不衰。
睫毛坐在旁边,扶住老太太胳膊,热情打招呼。老太太费力地扭头辩认,好象笑了笑,看不大清楚。衰老得一塌糊涂的脸上,不大容易分辨出具体表情。
她认真拿纸巾把老太太脸上的口水擦干净。取出饭盒,一勺一勺喂日本豆腐。老太太张开嘴巴,吞进去,嚼几下,闭嘴翻几下眼珠,好象在研究味道,点点头,再张开嘴巴,如此机械重复。
喂完,睫毛用纸巾擦干净老太太嘴角,跟她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其实没怎么听,偶尔点下头,动作机械。
“你亲戚?”我小心翼翼地打听,瞅着老太太跟她妈妈长得有点像。
“不是,长得挺像我妈妈,喜欢过来看看她。”睫毛平淡回答。
头顶上的桔子树挂满了漂亮饱满的桔子。
有人摘下一只,嗅见扑面而来的浓烈的桔子香。
忽然想起西递大院子里那棵桔子树,应该也挂满桔子?
《天堂隔壁》 把睫毛送到大胡同口
21
把睫毛送到大胡同口。
我可怜巴巴地瞅着她,象一条等人抛食的小狗。她瞅了我一会儿,犹豫一下,让我下车。
胡同很长。两边一排排老城区才有的那种老房子。
推开两扇厚重木门,钻进一个小院子。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梧桐树,遮蔽住半个院子。墙上荫荫葱葱爬满葡萄藤,藤上错错落落挂满沉甸甸的小葡萄。那架熟悉的天文望远镜摆在院子中间。屋檐下摆着画架,小桌子上散着一堆画笔工具。旁边摆着一张大摇椅。
睫毛从背包里摸出钥匙,开门进去,示意我换上拖鞋。
房间不大,很温馨。四壁空空,挂满全是睫毛临蓦的画。
一张棉布大沙发。小桌上摆着一只花瓶,插着几只难得一见的莲花,暗香四溢。没有床,木地板上铺着一层藏式仿毛地毯。靠墙边摆着一张大床垫几个大枕头,看来就是床。一盏老式台灯表情呆滞搁在那儿。一个大书架放在墙角,整整齐齐堆满了书。
睫毛示意我坐在沙发上,帮我冲了杯速融咖啡,自己端着大杯子喝热橙汁。喝完把我扔下,到院子里把晒过的被子抱进来丢在床垫上,把长发盘成两条粗辫子,钻进院子一侧的小厨房做饭。
我喝着热咖啡,嗅着房间里混合着阳光与莲花的好闻味道,瞅着墙上的画。
有几张印象派大师莫奈的,一张《印象日出》,一张《睡莲》。
看得出作者几经涂改,画上明显的修改痕迹。似乎作者心情由重变轻,画面风格也类似地由沉重逐渐变的轻盈,终于挥洒自如。画只临蓦了一半,似乎作者挂上去寻找新的灵感。《睡莲》只是个雏形,远远看去,更像水草丛边趴着一堆青蛙?我瞅着睫毛不在,偷偷笑了一会儿。
伸个懒腰,忽然感觉不应该坐享其成。
钻进小厨房。小餐桌上摆满盘盘碟碟,全是难度较高的日本菜。睫毛套个红色大围裙,长发兜进头巾,一只手挥动铲子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