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战争回忆录-第2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情况后,相机行事。我们的意见未能取得一致,刘英同志即以省委的名义作出主力进入浙西南恢复工作的决定,并派许信焜同志任挺进师政委会书记。
我们进到浙西南地区外围后,了解到经过敌人几个月的“围剿”,浙西南游击根据地的主要领导人黄富武同志已经牺牲,其他领导干部除个别走失外也已先后牺牲,保留下来的少数基层干部和部队,已化整为零,转入隐蔽的斗争。敌人的堡垒工事象围棋子一样,遍布整个地区。罗卓英的主力部队在经过军事进攻的第一个回合以后,收缩驻扎于浙西南及其周围的城市和交通干线,由保安团队和地主武装进入第一线,继续“清剿”,斗争正转向深入,敌情仍然很严重。在这种形势下,挺进师主力如钻到敌人的包围圈里去,正是敌人所求之不得的,势将遭到毁灭性的失败。但许信焜同志坚持要执行刘英同志的决定。虽然由于我的决断,部队只进入浙西南地区进行了几次奇袭,随即转到广大地区去打游击,但却加深了我同刘英同志的分歧,并且在一部分同志中传扬开来。
闽浙临时省委是在失去党中央和上级党组织领导的情况下,由浙南和闽东两个游击区的党的负责人,根据实际斗争的共同需要协商一致成立的。临时省委成立后,由于浙南游击区和闽东游击区双方都有些本位主义、山头主义,从浙南方面来说,还有以主力自居的思想;同时我们都不知道遵义会议的精神,受“左”倾冒险主义肃反扩大化的影响,互相错抓了人,错杀了人,发生了误会,双方都有气,以致产生了矛盾。临时省委本应按照党的原则妥善地来处理这些矛盾,但刘英同志却想“统”掉闽东。他几次提出要把叶飞同志留在临的省委工作,藉以调离闽东。我不赞成,认为这对坚持闽东游击根据地和协调两个地区的关系不利,也不符合组成临时省委的初衷。我对刘英同志决定派到闽东独立师任政委的人选也认为不当,可能对双方团结起不好的作用。刘英同志未采纳我的这些意见。临时省委成立后,三个主要领导人经常分开活动,省委的实际工作由刘英同志主持。刘英同志常常以省委的名义,把个人的意见强加给其他同志。刘英同志的这些做法,不能不引起闽东同志的疑虑和反感,也使我感到很难办。我是经常在外面打游击的,对于这些问题做了一些调解工作,也没能收到什么效果。
不久又发生了同黄道同志联系的问题。临时省委成立后,我们很想再同闽北游击区的黄道同志取得联系。大约在一九三六年二月间,我正转战于浙闽边境,碰到了闽北军分区政治部主任,就写了一封信,托他带给黄道同志,希望黄道同志牵头,召集会议,商讨三个游击区今后的协同配合问题。在当时我们三个地区的负责人中,黄道同志是党内有威望的老同志,我认为由他出面召集会议是最适合的。刘英同志也给黄道同志写信联系过,但对于我给黄道同志写信甚为不满,并引起了恐慌。
一九三六年三月,刘英同志写信给叶飞同志,说临时省委已于二月二日决定叶飞同志兼组织部长,闽东特委设副书记一人,再次要叶飞同志来省委。当时我是组织部长,这个决定无论在事前或事后我都不知道,直到前些时,才从一份材料中看到。说明刘英同志既想把叶飞同志调离闽东,又想撤掉我这个组织部长。
一九三六年秋(时间记不准),我正活动于闽浙边境之庆元县境,刘英同志以临时省委的名义给我送来一封信,要我乘与叶飞同志见面的机会,把叶飞同志押送省委,并派来一支武装监督执行。这个命令使我十分震惊,不知道究竟又发生了什么问题,总觉得双方的矛盾应当在党的会议上来解决,不应采取对敌斗争的手段。但我未能坚决抵制,将叶飞同志扣押了起来。当时,受王明“左”倾冒险主义的影响,党内存在着混淆两类矛盾的做法,叶飞同志如被押送到省委实在是很危险的。幸喜在途中遇到敌人伏击,叶飞同志乘机脱险。闽东同志随即宣布退出闽浙临时省委。扣押叶飞同志导致了闽浙临时省委的解体(以后,浙南方面仍然沿用“中共闽浙边临时省委”这个名义,直到抗日战争开始后,才改为“中共浙江省委”)。
当我到达临时省委后,刘英同志立即召开会议,提出了所谓“分裂省委”的问题。说叶飞、黄道反对刘英,粟裕参与其事。对闽东主要负责同志进行声讨,对我进行斗争。因闽东同志已退出闽浙临时省委,我便成了主要斗争目标。当时对我也采取了敌斗争的手段,派了一个班把我监视起来,剥夺了我行动自由。
在这次会议上,把我率队转战于浙闽边境,给黄道同志写信,以及叶飞同志的脱险,都说成是我参与所谓“分裂省委”的活动,还把我在前面叙述过的我们在浙西南问题上的分歧,说成是我“全盘否定浙西南的工作”,“对恢复浙西南丧失信心”;甚至把我们进入浙江的第一阶段,为吸引和调动敌人而在浙闽边的游击活动,也说成“一开始就对进入浙江没有信心”,等等。
刘英同志对我发动的这场突然袭击,我事前毫无觉察。面对严重的敌情,我们既已失去中央和上级党组织的领导,同闽东、闽北兄弟地区的关系又搞破裂了,浙西南游击根据地刚刚遭到严重摧残,现在内部又出现了危机,在这样极端严重的时刻,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分裂了。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反复思考,从浙南革命斗争的全局着想,我被迫违心地作了“申明”。这场斗争才算结束。此后,我和刘英同志就分开活动了,刘英同志主要坚持于浙南地区,我则主要活动在浙赣路南侧和浙西南地区。我们在总的方面仍是统一的,配合的,但在各自活动的地区内则各自行动,而且互相之间心存戒备,每当必须会合时也各自带着武装,并且不住在一个房子里。后来由于敌情严重,从一九三七年二月开始双方失去了联系,直到一九三七年十月与国民党地方当局谈判成功后才又会合。
浙南党内主要领导人之间的这些严重分歧,属于政策策略方面的,后来我在自己活动的范围内,从实际情况出发作了若干调整,刘英同志在浙南地区事实上也作了一些调整。不过我们始终未能就浙南游击区的建设和发展作过实事求是的探讨。至于采用处理敌我矛盾的手段来对待党内矛盾,在浙南党内还延续了一定的时期,带来很不利的影响。而闽东、闽北、浙南三个兄弟游击区之间的团结,经过了这一段的波折,到抗日战争开始,在上级党的领导下,在新的基础上才得到解决。时间已经过去几十年,刘英同志于一九四二年在坚持浙江工作期间被国民党逮捕,英勇牺牲。旧事重提,是想把历史事实交代明白。当时我们都还年轻,又失去了中央和中央分局的领导,这就不能不使我们在思想上行动上和对问题的处理上,留下不成熟的痕迹。
第二个发展时期
从一九三六年六月“两广事变”爆发到同年十二月“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是浙南游击战争的第二个发展时期。从客观上说,“中央军”调走了,敌情逐渐缓和,从主观上说,是因为我们依据实际情况,适时地调整了政策,发挥了政策的威力。
我们把公开的武装斗争同隐蔽的群众工作更加有机地结合起来。前一阶段,我和刘英同志就常分开活动,我带大部队公开打游击,他带少数便衣武装人员做群众工作,双方紧密配合,工作比较顺当。逐步地我们把这种活动方法提到斗争策略的高度来对待,并使组织形式与之相适应。我们分别组成了“突击队”与“牵制队”。所谓“突击队”也就是武装工作队,主要任务不是打仗,而是带领便衣队、短枪队坚持于基本地区,做发动群众的工作,进行游击根据地建设。所谓“牵制队”,就是游击队的主力部队。它的主要任务是在广大范围内进行公开的武装斗争,牵制、吸引、打击敌人,以掩护和保卫基本地区,并发展新的游击区。刘英同志带“突击队”与省委机关坚持浙南地区,我则带“牵制队”在广泛的地域公开打游击。
在我率领“牵制队”单独活动的过程中,考虑到这样一个问题:为了长期坚持敌后,形成比较巩固的游击区,并为主力部队提供更多的“落脚点”和“跳板”,我们不仅要有相对稳定的较大块的游击根据地,而且在较大块的游击根据地的周围,还必须建立一些小块的游击根据地和若干的游击基点;这些小块的游击根据地和游击基点,有公开的,有秘密的;在你来我往,敌人势力比较强大的地区,还应有“白皮红心”式的两面政权,使我们的整个游击区形成几种类型的结合。为此,我决定把建立游击基点作为“牵制队”的重要任务之一,一面打仗,一面建设。我们在一些重要地区,选择条件比较好的村庄开展工作,几个或十几个有工作基础的村庄连成一片,就是一个游击基点,离开二三十里又建立一个游击基点,这样逐步向外发展。基点密集的,联系起来便成了一个小小的游击根据地。它的外围,还有分散的游击基点。这些游击基点和小块的游击根据地,开始是临时性的,经过斗争的考验和不断加强工作得到巩固和发展。
在游击区内,这种小的游击根据地和分散的游击基点之所以能够存在,除了有力的武装活动外,主要靠政策的威力。这个时期民族矛盾日益加深,我们吸取浙西南斗争的经验和教训,针对浙江商品经济比较发达,地主兼工商业者多的特点,对政策作了若干调整,以抗日、反蒋为前提,扩大团结对象,缩小打击目标。我们改变了打土豪的政策,把“没收委员会”改为“征发委员会”,征收“抗日捐”。比方说,我们到一个地主家里,如果他家里的人跑了,就根据部队的需要和他家负担能力的大小,给他写个条子,说明我们北上抗日,有了困难,需要他捐助多少担米、多少衣服和多少钱。假定我们希望他捐助两百元,便说明这次住在他的家里,吃了几担米、杀了几头猪,合计该扣除五十元钱,便要他再送一百五十元钱到什么地方去。地主回来,看到红军没有没收他的家产,是讲道理的,全家商量商量,设法把那一百五十元钱送到指定的地点。这样,矛盾不激化。但也有不送的,我们就写信警告他,要他在某天某时把钱送来,并且规定了接头的办法;如再不送,不仅罚款,后果由他负责。当然也有顽固的,以为我们奈何他不得,就是不肯送来,那就需要采取比较强硬的办法对待。
如汤溪周村有个地主乡长,我们通知他要送五百元抗日捐来。根据调查,他是完全可以负担的。但他不干。我们警告他说:你拒不缴纳抗日捐,现在要另罚五百元,合计一千元,如限期不交,定要惩处。他听了笑笑说:“想惩办我,谅他们没有这个本事!”其实我们与群众有密切的联系,他的行踪,我们了如指掌,这一天,他出门了,我们的侦察员马上在半路上把他抓了来。他吓得要死。我们还是向他交代政策,要他交款。这一下见效了,他一回去,很快便把捐款和罚款共一千元全数送来了。以后他还到处宣传:“红军真厉害呀!……”这样,周围的一些地主在收到我们的条子后,大都及时认捐交款,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