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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留味行-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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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留味行:重返祖母流亡之路

    作者:瞿筱葳

    出版社: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作者简介:

    瞿筱葳

    出生台北,伦敦大学QueenMaryCollege知识文化史硕士。曾任职环保团体、媒体,现为影像工作者,参与多部国际频道纪录片制作,包括Discovery频道《台湾人物志:林怀民》《台湾人物志II:黄海岱》等。

    2009年以“重返祖母逃难之路”主题获得云门流浪者计划补助,进行为期九十天的旅行,遂成此书。

    内容简介:

    死亡带走记忆,这还不止,连吃了三十余年的熟悉味道也一起带走了

    一九三九年,瞿筱葳的奶奶徐留云只是个21岁的上海姑娘,抗战期间未婚夫撤退到重庆,她从危在旦夕的家乡出发,漂洋过海、渡船搭车,从越南经云贵再到四川寻找未婚夫g米g花g书g库g ;www。7mihua。com

    七十年后祖母过世,瞿筱葳怀着思念,想要将奶奶当年逃难的路线重新走一遍,也重新尝一遍奶奶所做的家乡菜,那或许是自己生日时必不可少的雪菜肉丝煨面,又或许只是一盘简单有味的家常腌黄瓜。

    “旅行的本质是思念。前人已上路,我也该上路。无论未来路途是什么,先去走走老人走过的路吧!”

    瞿筱葳以情真意切的提案通过面试加入了“云门流浪者计划”,带着一张地图和一本奶奶的口述历史上路,这一段异乡寻味之旅,满载对故人故地的怀念,追思永不会被遗忘的亲情往事,以及大时代背景下普通家族、平凡个人的漂泊轨迹与生活历史。

    书摘正文

    上路去

    时光机(台北)

    大概十岁左右,我们家小区正前方还有一条小溪。那是基隆河上游的小支流,在还没截弯取直的年代,溪的两侧有树丛、有竹林,还有夏天喜欢有水的野姜花。一个秋天的午后我记得,奶奶与我祖孙俩晃悠晃悠到了小溪旁闲看。

    “野姜花!”

    祖孙俩都乐了。可这丛野姜花在与路面落差几公尺的小溪床对岸,得要下切溪床才能摘得到。
第2节,
    接下来这一段,孙女一直记得:七十多岁的奶奶跟小女孩说,你在这等着。她卷起裤管,窣窣地往溪床下钻,拨过杂草抓着旁边的树干,来到了水边,可能还涉过了浅浅溪水。再过一会儿,老太太又回到了孙女面前,手上已经有着一把清香的野姜花。

    过了几年,蜿蜒的河道动了工程成了水泥控住的大水沟,野姜花自然没了,老人逐渐变老,女孩长大,不再去河边看花,大部分时候都并排坐着一起看电视。

    我一直想说说这个花香的片段,却无从说起。这个没头没尾的记忆似真似幻,到底是哪一年?是小女孩要求摘花,还是奶奶自己兴起,都已经无从证实。而这是我能记得奶奶最“年轻”的样貌,再早的记不住了。∞米∞花∞书∞库∞ ;http://www。7mihua。com

    我想记住的大概都是这样的小事。

    某个冬天傍晚回家偷吃电饭锅里新煮上的红烧肉却被抓包,夏天窝在开了冷气的奶奶房吃白木耳莲子汤,闻着床头柜奶奶用蘸了水的卫生纸包着玉兰花香,乖乖张着手臂当老人家的毛线架,让奶奶把旧毛衣的毛线拆了,一圈圈绕在手上。或是,学着用手帕折出鸡蛋、香蕉等各种玩意儿,都是在柔软的大床上玩着。

    童年的色泽,是努力去追想就会闪逝的颜色。你无法指认,只能任由小事在脑中漂浮,难以捉摸。

    等我学会了剪接,发现记忆是能够捉摸的,在剪接软件里,声音影像文字都可以重新铺排。如果巧妙,记忆会闪烁发光,与心中的频率共鸣贴近,人们的感情获得一点点释放。遗憾可以少一点点。

    渐渐了解我的拍片工作是把时间空间打掉重来。拍摄的时候在撷取时光,我们进入别人的生活,录下片片段段;到了剪接,我们摆弄素材,穿梭在不被限制的时空之间,用剪接软件创造出新的心理状态。但从来也没想过,一位亲人的死亡也是一长串繁复的剪接过程,你决心把所有的记忆画面与声音灌进自己的脑中,搜集了家人们各自记得的片段,组织起来,重新剪出一个能够更理解逝去亲人生命的版本。

    出发前夕,我还每天趴在电脑前奋力结案。试图把故事凝固,让它就此确定不再流动。但我心里明白自己即将要进入另一场大规模的剪接后制期,是关于奶奶的故事、家族的来历以及我对逝者的追寻。这场剪接的素材不是影带、档案,却是记忆、历史与味道。于是告诉自己,上路去吧,去找到更多故事放进脑中的剪接软件,期待自己有一天有能力表达出这份情感。
第3节,
    *

    要出发的公寓是我跟奶奶居住的地方。

    大学以后虽住在学校附近,假日回家回的便是奶奶家,之后跟着搬到新的公寓。几年来我搬进搬出,屋子里总有一间是我的房间。奶奶虽然喜欢我跟她住,她自己却也还有其他念头。十几年来偶尔嚷嚷,要去苏州买个小房子跟她的妹妹住,随着时间过去年岁渐老,终究奶奶还是守着台北盆地边陲的屋子慢慢地越来越老。

    奶奶也是在这房子过世的。

    年过八十五岁,奶奶都还能自己上菜市场,拎了大包小包回家。再过几年,市场熟识的菜贩让奶奶先回家,到了收摊再开车把奶奶买的菜全部一次送到家。等到老人家更老了,摔了跤,没办法出门走动,甚至需要卧床,家人们费尽千辛万苦请来了一位菲籍看护Everlyn。

    两个语言不通的人也逐渐有了沟通的方法。奶奶都叫她妹妹,妹妹叫她奶奶。早上两人吃了早餐后还会一起喝咖啡,妹妹也在小叔教导下学会越来越多家常菜。原本因为行动不便而挫折的心情,因为妹妹的专属照顾有了稳定的力量,奶奶神情中少了一丝对迅速衰老的无奈与惊慌。家人们也不用担心她精神身体状况不好时,会半夜睡着了还忘记关电视,甚至疑惑电视里的人走出来跟她说话。

    妹妹待了三个月,奶奶在她的鼓励下,表演了绕行客厅一圈给大家看。背脊挺得直直的,助行器卡啦卡啦地轻快前进,让人一晃神好像看到三五年前的她,那个每天搬菜篮上楼梯的硬朗老太太。真神奇啊,本来已经卧床不愿意起身了呢。大家都开心不已,以为时光真的能够倒转,健康能恢复,人的意志胜过一切。没想到那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爸妈彼时并不在台湾,两人因工作暂居欧洲一年,托我帮他们看房,也估量奶奶的健康良好才放心离开一年。前几日也才向他们报告一切OK。原本期盼奶奶可以好转,却在一天清晨六点被电话声吵醒。一看是奶奶家的电话号码,接起来是Everlyn的声音。讲不清楚,只是哭喊,电话这头我心中怕是我怕的“那件事”。那哭喊的声音,是长久以来害怕通知“那件事”的声音,只是不会知道是这样来,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

    胡乱套上衣服、找钥匙、打119、确认如何取消119之后,冲回奶奶住处。开门进门,菲佣妹妹慌到不行,只是哭。房内床上,奶奶像是睡眠中。我蹲下喊她。太像太像只是睡着,我再轻轻喊她。

    也许是因为我第一个赶到,见到最后一面时我心中还认为她在。但我庆幸我第一个赶到,有一个认为她还在的短短的片刻。那个短短片刻,我不愿意承认死亡降临在我最熟悉的屋子中。

    但,终究生死是自然的,我们都大惊小怪了。

    救护车赶来了,两位队员进来一看就说已经走了几个小时,接着小叔姑姑家人们都陆续来了。开死亡证明的老医生来了,给了我们一张纸,家人联络的殡葬业者也来了,黑衣黑裤白手套,死亡的相关种种是他们的工作项目,他们有着职业性的哀戚表情。接着大家都来了,所有能够及时赶到的人,都来了,一屋子人,有着脆弱的哀戚神情,带着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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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我走进躺着奶奶的卧室,把门关起来,两种哀戚表情都在门外,给自己与奶奶独处的时间。五分钟,坐在床边小藤椅,昨天我就坐在这里跟她一起看电视,是韩剧。她从来不需要彻头了解剧情,要是她睡着了没看到,这些电视剧总是在重播,总是能够从片片段段又接回故事线。但人生显然是无法重播了,我只能望着她,她仿佛睡得很熟,我忍不住对她喊了几声“奶奶,奶奶”,没有回应。外面家人在喊我,我说等等。我想再看她一眼。因为我知道,再一眼,就是永远的离别了。

    *

    半年后,在云门流浪者计划面试的会议室里。

    我走进去面对三位艺文界老师坐下来,一整天的面谈让他们显得有些疲累。他们见我进来了,开始低头看着薄薄三页的企划书。企划书有规定长度,把庞大的情感压缩在几百字里面,实在太难。

    他们要我说,于是我说,要去考察奶奶的食谱故事,要去走一趟她七十年前的逃难路线,要搞清楚我们平常吃的家常菜到底是什么菜。在此之前我写过很多企划提案,下过很多煞有其事的标题,却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要把自己的情感下标题,报告给评审听。我喉咙有点发紧。我不敢拿起纸杯喝水,怕手抖。

    并不是特别紧张,而是情感太直接而裸露。而且,谁会在意你家的故事,你家吃的菜,和一位默默无名老太太的逃难路线呢?每一家族回头望两代,都是半部近代史,你对死亡的大惊小怪、对逝者的记忆絮语又有什么特殊呢?我不是来用哀伤竞赛,只是确实感受到世代移转的齿轮声音,这哀伤非我独有,是我现在才听到那声音。

    几位老师问些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林怀民老师说了据说是跟大部分人都讲的话:“如果你去,你就放空,什么都不要想。”

    我心想真荒谬。一个充满思念的人,如何什么都不想。

    但我明白这个叮嘱虽然矛盾却是温柔的。虽说流浪,又要计划,这真是个需要用智慧琢磨的微妙意境,每个申请者都在计划与非计划之间陈述想出走的真实期盼。喘一口气,大家都想。没多久我接到了通知,获得一笔旅费,以及一个“你就放空”的锦囊,但我能够理解这曲折心意。这时代,能够放空是一种奢侈。单纯的流浪应该就是没有计划地游走吧,不单纯的我们只好试着学习在计划中放弃计划。

    而我的计划是穿越时空。在真正穿越之前,必须简化一切所需。

    出门旅行前一天晚上,我把所有表列的行李清单放满了客厅地板,地图摊在地上,预计要去的城市有些已经用红色的笔圈起来,其他的不打算仔细去想,先上路再说。说不上筹备,只准备好了第一个落脚处,其他的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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