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银行崩溃-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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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波竭力装得不知所措,重又注视着布赖顿。觉得害怕,这并非撒谎。只是那不是对布赖顿而言,而是对能够毫不犹豫地张口说出这种话的自己本身。
“不要紧嘛。”
布赖顿的双臂紧紧抱住州波。这种姿势充满自信,一副自己驾驭着州波的神态。这就好,州波想道。
松开了环抱的双臂,布赖顿动手给州波解开外套的钮扣。是急急忙忙的缘故吧,还是因为意外的紧张呢,为了脱掉州波的外套折腾了半天。州波仿佛下定了重大决心似地,自个儿慢慢脱下外套。外套里面是丝质无袖衬衫,带点蓝调的深绿色。州波裸露的肩头和脖颈白得惹人眼。
“丝娜米……”
简直已经按捺不住似地,布赖顿使劲地一把将州波曳了过来。于是脸也好,脖颈也好,性急的嘴唇都摁了上去。州波接受着布赖顿的嘴唇,轻轻地喘着气。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太高兴啦,丝娜米。”
布赖顿的声音,业已言不成语了。州波闭上了眼睛。
于是她感觉自己身后的那边,存在着一片犹如溶解了黑色颜料一般的,带着光泽的黏糊糊的大海。
每当布赖顿的手臂一使劲,州波就想起自己用过跟今天完全相同的话语。仅仅是上周末的事。是从纽约起程的前一夜,对阿卜杜拉玛·哈尼夫说的话,他为了州波特地从出差地伦敦开着私人喷气客机赶到中间地带饭店来了。
“阿比,我,可别以为总是这样的……”
州波的内心深处,被什么扎了一下。
“知道啦,亲爱的。你绝不是会被男人诱惑的人,我最清楚了。”
当时的哈尼夫,也说了跟现在的布赖顿一样的话。答应哈尼夫的邀约时,他穿着意大利制作的柔软套装,包裹住他那不疏于锻炼的没有赘肉的身体,为了遮掩强烈的体臭,还使用了特别调配的科隆香水。
在那双保养得很仔细的浅黑色手臂中,沐浴着芳馨的香气,州波也跟现在一样望着窗外。他为州波预定了中间地带高层饭店的顶层房间,在那里哈尼夫也是将州波搂得喘不过气来,几次耳语道:
“丝娜米,好容易才能跟你约会太高兴啦。这么实际见面一看,比起我在电话里几次听声音私下里的想像,你更漂亮多了。”
哈尼夫的声音也跟现在的布赖顿似的尾音嘶哑而尖细。
“谢谢你总是给我下了大量的订单。”
“哪里,道谢的该是我们呀。因为自从你负责父亲的公司时候起,好像就让父亲赚了不少钱啦。很早以前开始,就好几次听父亲说到你的事。父亲从不随便夸奖人,只有你的事才特别对待,实际做了这项业务一看就更能理解啦。”
“承蒙你父亲多方关照。”州波郑重其事地道谢。
“今后我们准备更积极地开展业务,有巨额交易量的单子我都想一直交给你。这次你要去东京了,但只要我能办到的,希望你尽管吩咐。”哈尼夫用手抚弄着州波的头发,声音如痴如醉地说道。于是州波为了确认这句话,便注视着哈尼夫的眼睛再次重复说道:
“谢谢。不过阿比,我实在是疯啦。但这种事,可是第一次……”
而且,大概在下周末,州波知道自己又要再度老调重弹。下星期,香港李家的公子查尔斯·李要来东京见州波。州波用清醒的头脑想过了,想得冷静而透彻,今后,还要重复几次这些相同的话呢?每当这种时候,又会有一根像小小的刺那样的什么东西刺中自己。
“哦,约翰,真的呢。只有你……”为了从这种隐隐作痛中转移注意力吧,州波又重复了一句,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布赖顿搂抱的双臂上。不管是刺也罢,箭也罢,几根都刺中就好了。因为盼望这样的,正是现在的自己。
是什么,正从背后看着自己。是横滨暗夜下的大海吗?或者更有别的什么存在呢?无从知道那是什么,但确实有什么,正从自己身后的那边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州波为了躲避那道视线,将脸埋进了布赖顿的胸脯里。
第二章 那个女人 第三节
3
“可是,怎么也搞不懂日本人呀。”
从凌乱不堪的床上溜下后,穿着白色毛巾料睡衣的约翰·布赖顿歪着头,将冷香槟倒入两只长酒杯。
稍早前,州波淋浴时送来的客房服务小推车上,开胃菜碟的旁边附送了一环插着红玫瑰的花插。
州波将变得皱巴巴的白色床单卷至胸口处,竖直枕头,坐起上身。布赖顿将香槟酒杯递到她手里。
“搞不懂什么?”州波往杯里轻轻抿了一口后,试探似地问道。
“是难以置信的糊涂呢?还是愚昧无知?抑或是盲目的温顺?或者,我想还可能是聪明得太厉害太可怕哩,否则不可能那么一声不吭地默默忍受吧。”
虽然还处在懒洋洋中,但州波似乎马上就听明白布赖顿在说什么了。作为初次到日本来的异域人士,这些天围绕日本机构投资者的资金运作反复进行了几次研讨或演讲,他有着最原始最朴素的真切体会。
“你说日本人在忍受什么?”州波对着再次回到小推车那边的布赖顿的后背问道。
“一切呗。对所有的一切呀。不管是对政府,对金融政策,对扭曲的金融体系中处理失当的许多银行的问题,对众所周知的社会上举足轻重的机构,跟实际上是黑道组织的紧密联系的事实,还是对完全漠视普通市民,只凭官僚的规则处理一切的现实,举不胜举啊。对这所有的一切,日本人为什么能那么平静呢?我无论如何都难以想像,没办法。”
布赖顿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撮起开胃菜放入口中,然后轻轻地舔着那指头向床边走过来。
“是啊。虽然知道一万美元存一年只能得到二十美元的利息,但日本国民还是一个劲儿地存到那不稳定的银行里去啊。也许只能说是在忍耐。甚至在这种状况下,那些储蓄存款的保有量也大约有七百万亿日元,个人金融资产总计还有一千三百多万亿日元,若是从日本以外的角度来看,那真的是无法相信啊。”
“而且这么一来,国家只是让银行以同样低的利率从国民那儿吸纳资金,用运作这笔资金所得的空前的利润收益,一个劲儿地填补不良债权的亏空吧。对这样的政府,国民也不提任何抗议呀。”
州波突然对坐在床沿的布赖顿笑着道:
“一看见日本人,我总是想起鱼。”
“鱼?什么意思?”布赖顿不禁转过身来问州波。
“应该说是鱼群吧。你瞧,所谓鱼群,全都往同一个方向游吧。哪怕这一大群鱼多得海水都变了颜色,也仿佛有什么规则似的,不是都往相同的方向游吗。”州波一直看着布赖顿的脸,继续说道,“一条一条都很优秀哪。多亏了经济实力的增强,也许会从小小的沙丁鱼群,变成肥美的竹荚鱼或青花鱼那样的大鱼。尽管如此行为模式也还是一样。瞧,从鱼群以外的角度来看,比如说鲨鱼来啦,船来啦,假设给它点什么刺激吧。那种时候鱼群会一时乱了阵脚,不过马上又会全都朝同一个方向去了。要说yes,就全都yes。如果哪个有权威的人说no,就一个不剩都no啦。真正是往右去才正确呢,还是往左去才安全,那鱼群中哪怕有一条自个儿会犹豫或烦恼的鱼也觉得好啊。”
“很有意思的比喻呀。可我不知道日本人是否就像你说的那样,是啥都不想尽往一个方向去的无知而又愚蠢的人种哇。”
“要不约翰,试试吧?”州波用引诱的眼神说道。
“怎么试?”
“简单嘛。明天你开研讨班的是大日生命吧?在日本是第一流的公司,即使只是跟负责运作有价证券的部门有关的人员,也一定会聚来将近一百人吧。”
州波要说什么马上就听明白了。
“喂喂,你是说要我在他们面前试验一下吗?比方说,是吧,用跟过去反复作过的市场预测完全相反的脚本演讲试试吗?”
“对。然后看看大家的反应嘛。他们是真正公认专业的孤独的雄狮集团呢,或者只不过是鱼群?”
州波挺身而出,这几天跟着一起在几个演讲会场转悠,所以应该完全记得布赖顿的市场预测。有美国经济现在的状况及今后短、中、长期的利率动向、外汇市场的预测、关于亚洲经济的关联性预测等。
现在布赖顿对所有这些命题发表的评论,不管在哪个会场都是日本投资家们热心倾听的内容。州波的设想是,将那些论点完全颠倒了来谈会怎样。
“那可是意味深长的实验啊。作为我来说,大大咧咧地好多次反复说着相同的话也已经累啦,有兴趣在这些问题上说些完全相反的话让大家吓一跳。与会者暂且不管,也想看看相关人员会表现出什么样的反应。”
布赖顿一说完,便重新组织跟以往的预测完全相反的观点,并将论述归纳后即兴演说了一番。跟在研讨会的实际演讲时简直没什么不同,采用了颇具说服力的表达方式,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这么讲如何?”
州波出乎意料地兴奋,那充满赞赏的眼睛就这么对着自己。布赖顿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竟很听话地乐此不疲。
“好极啦,嗯,明天就那么进行吧。”
已经准备了厚厚的一份研讨会要用的材料,为了分发给与会者还事先印制了近千册。听说是吸引了全球市场参与者的热切目光的受欢迎的经济学家首次来日,这次的研讨会不管哪个会场都盛况空前。然而,倘若演讲的内容跟分发到手头上的材料完全不同,预测世界经济将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那么人们大概会作何反应呢?
“假如这么演讲,就将在会场上引起轰动,当然会踊跃质询吧。为什么要突然改变观点呢,有必要调整吗,论点没有矛盾吗,诸如此类。”
布赖顿觉得乐不可支。
“是这样吧。不管形势如何意外发展约翰·布赖顿都这么说,我想大概会很受重视,就这样相信并接受吧。”
州波的话出乎意外。作为这次研讨会的东道主,莫里斯·汤普森证券方面聘请了布赖顿,正期待着对客户直接产生最大的效果,对布赖顿的颠三倒四,出尔反尔,反复无常只会竖眉瞪眼吧。不过,聚集来的与会者们认为哪怕一次也行,都想直接听听因很少离开纽约而出了名的自己的演讲,不能不认为,他们只会盲目听讲。州波想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或许,不论你说什么来愚弄听众,他们都会顺从到愚蠢的地步,非常耐心地怀着感激之情来倾听。这就是日本人啊。有什么就接受什么,任何疑问和反驳都不会有,从而放弃自己最初的判断。连自己被迫接受莫大的侮辱,被强制忍耐都在所不惜。你大概将亲眼确认这一切吧。”
“你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布赖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州波。总是在不知不觉之间被这女人*和试探,什么时候都要找自己的碴儿。布赖顿将酒杯搁在侧桌上,溜进了床单内,满含着全部热情将手指插入州波的头发里。
“就算是开玩笑,也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种话呢。真是不可思议的人。因为不管工作的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