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代·禁宫柳-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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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天急忙拉住了凝月,车夫怒声道:“走路没长眼睛是不是?”
车内有人掀了帘儿,探出一张熟悉的脸。
是肖焜。
凝月心里一紧,无声地看着他。肖焜只是懒懒地扫了她一眼,示意车夫继续行路,帘儿重新落下了。
仿佛,她只是大腹便便的山野女子,荆钗布裙,他连扫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车轮启动,碾过花替,朝着皇宫方向扬长而去。
肖焜进了皇宫,直接去了雍武的寝殿。馥江战役过后,雍武虽是拜佛养性,调养龙体,毕竟是大见衰弱,寻常时日深居简出。
他对肖焜从器重变成了依赖,肖焜的沉稳犀利人人皆知,朝中上下从容周旋,雍武反复掂量,感觉自己的权欲日益减弱,纵是亲政再晚,最终还是会让位给肖焜的。但是雍武毕竟才年逾五十,而且肖焜对兵家战略一窍不通,一旦让肖焜独掌国政,统帅用何人替代?
他不得不怀念起自己最得力的儿子肖衡,衡儿英勇深沉,打仗刁猛狠稳,他说打出威风那便必然能打出威风,每次见到他,雍武的心就会踏实安定,可惜年纪轻轻的就永远离开了。每每想到这,雍武黯然神伤.眼里就会有泪花闪动。
肖焜进来的时候,雍武脸上的伤感还未退去,缓缓问道:“馄儿,北胡一带虽然已经扫平,但是内乱不止,你有何人选举荐,堪当斡旋特使?”
“儿臣正为此事而来,请准儿臣替父皇体察民情,安抚人心,稳定江山。”肖焜没有丝毫犹豫。
他深深知道,肖氏大军久经百战,已经坚如磐石,除了废黝肖衡手下忠心将领,瓦解削弱一部分力量外,其余还得一步步来。自己从未上过战阵,更不要说统兵作战,如果硬是插手,对军心无疑是一种无端干扰。
但他相信,一旦当政,他的手中会涌现出一大拨名臣名将,势头甚至会比肖衡还要来得迅猛,到时他肖焜独领江山,稳坐泰山之石。
果然,雍武皇帝大为振奋,赞赏道:“不愧是联的皇儿,馄儿此番事必大成!” 这样父子间就此行磋商一会儿,肖焜叩拜辞行。雍武难得地亲自送到外殿,影壁后有冷风灌人,雍武突然清醒似的,对肖焜道:“外面传闻衡儿没死,有些话刺耳,怎么看?”
肖焜霍然警觉,拱手道:“父皇明察,分明是流言飞语、恶意中伤!”
雍武淡淡一笑,“衡儿要是没死就好了。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做的又不是谋权篡位的事,凡事总要有代价,别放在心上。”
雍武只是随意提起,口吻也是轻描淡写的,却字字像重锤,敲打得肖焜心里一阵阵发虚。他深深一躬,装作满腹委屈的样子,冷汗却从后颈渗出,直直茹在肌肤上。
走在通往宫门的雨道,前面就是钟鼎广场。放眼而望,依依宫柳拂宫墙,寒风吹得落叶乱飞,那种壮阔景象只有等到明年了。日光也是惨淡的,照得整个皇宫一片寥落孤寒。
风从背后吹来,身上的风袍像一张撑饱了的帆。他在广场上站着,依稀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姿透逸而行,那时宫柳依依,她低着头,清冷的灯光洒满她离去的背影。
他的心中有些茫然,喃喃自语道:“杀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有人出现在他的身侧,不安地唤道:“王爷。”
肖焜收定神思,瞥了瞥他,“张公公,你在宫里快二十年了,堪称老谋深算。你说,那些谣言可有人谋划,故意传出去的?”
“察王爷,京城没人敢如此大胆,只有一个人。”
“谁?”
“宋鹏。”
肖焜大吃一惊,“宋鹏出现在京城了?这老鬼,贼心不死。”
“王爷,奴才以为,宋鹏已是元气大伤,不敢明着来,只能偷偷摸摸的。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王爷这次将他捉到手,定要斩草除根。”
肖焜额首,眼里又闪出凌厉的锋芒,“本王去趟北胡,开春回来。你是主管,宫里的事务必管得紧,不可有所疏漏。”
张公公甸甸称诺,待抬头望去,肖焜的身影乘风而行,渐行渐远。
京城在冬季下了三场大雪,大雪封了江,又封了山,雪白世界万籁俱静,凝月陪着肖衡顽强地度过了整个冬天。
冰雪融化,天空明净,山间溪水传出清脆悦耳的涂涂声,绿意漫山遍野,山鸟的喳喳声又响遍山谷。
春天来了。
凝月挺着大肚子,躇珊地出了小屋。肖衡站在院中间,他已经恢复了九成功力,地上叠得如山的大石头日渐减少,此时他弯下腰,毫不费力地托举而起,朝院外大踏步走。
凝天正从外面进来,看见肖衡雄赳赳的气势赶紧闪让一边,不一会儿,山谷里传来轰隆隆的滚石声。凝天张大着嘴,惊诧道:“乖乖,他要是把整个院子拆了怎么办?”
凝月扑味笑起来,她全然一副农妇的模样,脸上却红扑扑的,格外动人。一场细雨过后,日头和煦柔软地飘浮起来,碧蓝的天空下,远处馥江的水在隐隐荡漾。山是诱人的,遍地茫茫绿草夹着五颜六色的野花,无边地铺将开去。 山坳里有茶林蜿蜒,火红的霞光将绿色染成奇特的金红,迷蒙中透着鲜亮。这里一片静谧,只有凝月和肖衡。望着肖衡端凝的脸上浮起一缕惬意,想到他就在自己的身边,凝月满足地笑了。
“二月山家谷雨天,并手摘芳烟。绿嫩难盈笼,半坡芳茗露华鲜。冉冉绿丛园,初晴叫杜鹃。招邻院客煮花泉,无来又隔年。”
她放开喉咙唱起来,声音清越,除了山风轻柔地吹送,周围笼罩着一片静息的安逸。
“怎么没有号角声?”肖衡突然开口问。
“仗打完了,我们都还活着。”凝月眼波里如暗夜中星子划过,烁烁闪亮,“你喜欢号角声,对吗?”
肖衡并没有回答她,他只是静静地望向最远处,刚才仿佛是不经意地提起,神智又被一双无形的手牵走了。凝月心里一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二月间的气候依然寒冷,在小屋子的每个夜里,柴火必定是要彻夜燃烧。熊熊火光中,炭木不停息地爆裂,溅起碎末火星。
凝月原本睡意浅,肚子里的孩子不停地蠕动着,令她越发无法人睡。她不安地辗转反侧,木床吱嘎吱嘎地生响,透过忽明忽灭的亮光,她发现肖衡似也睡不着。她小心地起了身,拖着沉重的步子向他走去。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直到她坐在他的面前。
她抓住他的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腹部,昏蒙的月光下,干净的脸上反射出母性的光辉,“你感觉到了吗?我们的孩子在踢我,他快要出来了。”
肖衡朦朦胧胧地听着,一只手在她隆起的部位游走流连,他似乎也感受到了那里的动静,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猛地,他一翻身将头紧紧俯在她的胸前,深深地呼吸着。凝月的心隐隐作疼,顷刻又被一种掺了蜜的甜所代替,她轻颤着,抬手抚摸住他浓密的头发。
“肖衡,我天天在等着你叫我一声‘凝月’,你知道吗?”
她的耳畔是肖衡浓浓的呼吸声,呼吸攀过的肌肤,寸寸留下密集的细柔的热。唯有这个时候,凝月忘记了肖衡还是个病人,他是她的夫君、她的良人。 发丝缕缕穿过指缝,她的睫毛抖动着,心中的惧怕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
“肖衡,你要帮我,帮我们母子平安。”
窗外,夜已深沉,极远处传来林涛呼啸的声音,凌空而过。
这些天山里热闹起来,大地复苏,一冬蜗居避寒的走兽开始急不可耐地从洞穴中蹿了出来,在群山中寻觅食物。这时虽是农耕的大忙时节,但对于贵胃们、猎户们,却正是春猎的黄金季节。
肖衡如剑的眉峰日见紧整,他似乎在深思,又似乎逃避着什么,竟异常冷峻的模样。只有凝天拉着他出猎,虽然收获不丰,却是呼喝不止极是兴奋,肖衡也是孩童似顽劣的神情。凝月不愿意看见肖衡沉重,有时也会在附近凑热闹,帮他们拿点什么。
这日他们正在山涧旁搜寻,突然,一头野羊从茫茫苇草中蹿出,向峡谷奔去。
凝天欢呼,“快抓住它”
凝月也亢奋地叫喊,眼看着他们钻人丛林,正在忙碌之间,不远处传来萧萧马蹄声夹杂人的喧哗吃喝声。凝月脸色一变,急忙喊:“有人来了,快回去!” 凝天也听到声音,招呼肖衡出来,扶起凝月就往小屋方向跑。他们知道,如若碰上猎户不要紧,怕的是狩猎的恰好是地方官吏贵胃,肖衡的身份无疑暴露,事态就严重了。
凝月心内紧张,才起步几丈距离,突然感到一股温热从下身流淌而出。她并不吭声,咬牙坚持着,不大工夫,裙下已是湿挽挽的一片。
幸好院落离山涧不远,凝天拉着两人气喘吁吁进了院子,才发现凝月脸色苍白,额角上冷汗遍布。
“怎么啦?”凝天大吃一惊,急忙问。
“哥,你快扶我进去,我怕是要生了。”凝月的双手微微颤抖,脸上失去了往日的镇静,双眼迷惘地睁着。
从院门到小屋,不过是短短的几十步,却犹如走了一昼夜。
恐惧弥漫了全身,凝月虽然有过生产的准备,但是真发生了她还是害怕。他们三个人颠沛流离之中几乎与世隔绝,对京城的消息一无所知,眼前又是两个年轻男子,她简直难以想象将会发生什么。
她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努力抬起头,正看见肖衡已经跟了进来,那双迷茫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你去院门口望风。”凝天指挥着肖衡,自己也是手足无措,听从凝月的吩咐点燃蜡烛,将剪刀、棉布等放在桌上,闪身出了小屋。
山风穿过低矮的院墙,太阳躲到云层里,天色阴晦,沉得似乎要塌了下来。凝月的呻吟声从屋内时不时地传来,煎熬得外面的人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一起。凝天抱着头在屋檐下走来走去,肖衡无声地伫立在院门口,眼睛向着小屋,深邃的瞳孔里看不见底。
三个时辰过去了,小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凝天控制不住了,冲着里面喊:“凝月,这样会出人命的,还是下山叫郎中吧!”
“不,不行…… ”
凝月微弱地回了一声。凝天从屋外望去,凝月五官被痛苦扭成一团,双手紧紧扳着床板,一塔塔散乱的头发被汗滴打湿,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几乎缩成了一团。
“你…… 去把肖衡叫来。”凝月又挣扎着说了一句,下唇被咬得灰中带了紫色的痕。
凝天跺脚道:“叫这木头脑袋有什么用?还是叫郎中吧!”
凝月正想回应,阵阵撕心裂肺的痉挛席卷而来,她惨然一叫,眼前昏乱得天地倒置,一记难以克制的哭声从喉管发出,在空气中凄凄哀哀地飘忽着。
凝天再也无法忍受,咬牙道:“不行,我这就下山去!”说完抄起一把柴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
屋内,被剧痛折磨的女人还在挣扎着。
她费力地撑起身子,拿住桌上的剪刀,颤颤地伸向蜡烛。烛光映得她的面庞毫无血色,汗水模糊了眼仍带着一种惨烈,无可名状的一股气旋侵袭全身,她吼叫着,终是气力殆尽,手中的剪刀啪嗒掉了,连蜡烛也歪倒在桌面上,蜡油滚滚,凝成一道泪痕。
“肖衡!肖衡…… ”她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连人带被滚倒在地面上。肖衡的面容出现在小屋外,他狼狈无措地看着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