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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胭脂绝代·禁宫柳-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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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肖衡手一放,箭头带着呼啸声而去。凝月阖上眼,垂下的长睫投落两道阴影,晦暗沉重,她再次看到林子里的豆子一声沉闷的哼声,接着无声无息。
  第3卷 【心似双丝网】 第13章 乍雪晴有凛(二)
  紧接着,传入凝月耳际的,却是清脆的碰击声,广场上一片惊呼,接着又是无底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凝月猛然睁眼,长案上的蜡烛依然明晃晃地燃烧着,雏豹蜷缩在铁笼子的一角,惶恐不安地盯着落在地面上的长箭。凝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肖衡手持长弓依然站着,神智飘荡在不知处,一丝一丝的凌厉在眼中沉淀,他的唇角抽痛着,周围的空气死一般的沉寂,最后他狠命地将手中的弯弓摔在地上,转身就走。
  群臣齐刷刷匍匐在地,皇后脱口想喊住他:“衡儿……”
  “别叫他了。”皇帝阻止了皇后,轻叹,“今日衡儿心地软,不想杀生,就到此结束吧。”皇后看了看凝月,又一时想不出安慰的话,搀扶着皇帝缓缓向深宫走去。
  广场上山海啸般吾皇万岁的恭送声。
  凝月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长案上的蜡扦已经撤了,那个巨大的铁笼子不见了踪影。寒风吹送,开阔的广场上卷起残叶败絮,宫人侍卫还在忙碌地打扫,让凝月清楚地记起,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肖衡脱了手,箭头击在了铁笼子上。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说过,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倒他的吗?
  后面渐渐近前的脚步声,她诧异地转过脸去,肖焜背着手慢慢走向她,没有了先前的淡笑,脸上透着一层凝重。
  “这不能怪你。”他缓缓开口,“衡弟发过誓,他永远不会去射虎豹了,此誓只有我知道。”
  明白了!一股子酸涩从脚底幽幽升腾,直撞向凝月心窝,她低下头去,她要竭尽全力的忍耐,才能保证眼泪不掉下来。
  肖焜抬手,想去抚住那不已的肩胛,还是生生将手缩了回来:“今日有点突然,多少刺激了他,你回去……他要是发脾气,你别记在心上。”
  她垂眸,朝他深深施礼,毅然转身,没有人看见她眼里的忧伤。幽长的甬道上,孤零零停着她的绣帷宫车,没有了枣红宝马,清冷的灯光洒满她离去的背影。她低着头,逶迤而行。
  回到王府,采莲和菊仙的禀告将她最后的骄傲碎成了两半:“娘娘,王爷回来砸了些东西,又去营帐了!”
  她怅然若失地呆在室内,肖衡温热的气息还在,他握紧她的手,指尖轻柔地抚摸她的手背……抬眼望着淡淡的月色,她良久保持着这种姿势,直到凝天神神秘秘地出现在寝殿内。
  “这小子,原来是记得此事的。本想让他长点记性,却这么不经吓。”凝天自言自语着,有点懊恼。
  凝月苦笑,声音幽幽:“哥,你弄巧成拙,肖衡怕是恨上殷雪玫了。”
  “没关系,凝月,等他回来,好好哄哄他。”
  “我有感觉,他不会回来了,揭了他的伤疤也好,也好……”凝月的声音越来越低,阖目睡去似的。
  凝天的眼睛睁得浑圆,好半晌,他后悔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狠狠叹了口气。
  这年的第一场大雪下得晚了,到十二月初,天上才零零星星撒了点雪花。京城里开始热闹起来,人们杀鸡祭神,逛庙会做新衣,准备过年了。城门守岗的也松懈了,来往京城的商旅贵胄也明显多了起来。
  皇宫里的内务府也分外忙碌,再过七日便是皇帝去太庙祭祖的日子,年末祭祖是皇帝最慎重的,他往往只携上皇后和几名宠妃,在太庙吃斋三天三夜才回来,随侍队伍并不庞大,一路却旗幡招展,沿路清道,堪称威风。
  谁知天空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却早纷纷扬扬卷下一场大雪来。天幕似乎被扯落了一角,那雪挡都挡不住,下了整整两天两夜。大雪初霁,满世界雪白,白毡子似的雪厚可及膝。皇帝急忙传旨将去太庙的路清道,又派人去军营大帐探问,山间的积雪比京城厚了半尺,军营大帐却是毫无损失,皇帝龙心放宽。
  第2卷 第13章 乍雪晴有凛(三)
  凝月一早起来看树挂,偌大的王府已是银白世界,棵棵树木宛若玉枝垂挂,簇簇恰似银花怒放,晶莹多姿。她站在院子门口,眼光却时不时地溜向青石道上扫雪的宫人,找寻凝天的身影。
  这几日凝天不再出现在庆陵王妃寝宫内。对于这个哥哥,他出现了,凝月替他担心;他要是总不出现,凝月更担心。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终是没有发现凝天。凝月忧心忡忡地望着依旧灰蒙蒙的天,肖衡锦袍翩飞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不觉有些失神。但后面采莲细小的声音,让她很快地清醒过来。
  “娘娘,您干吗不跟着皇后去太庙,也好散散心?”
  凝月的神情又变得很平静,低低地说着话:“在这里看看雪景也不错。”
  自从肖衡甩弓而走,皇后来得勤了,无论她如何派人召他回来,他已不再像以往言听计从,最后皇后无奈叹息道:“这回,衡儿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今天就是皇后从太庙回来的日子,凝月知道,皇后不会再亲自出现在庆陵王府门口,她记得皇后最后一次的说话,轻缓的声音中有一种淡淡的责意:“你们结婚也有半年了,你的肚子里要是有了动静,衡儿也不至于这样的。”
  想到这里,凝月垂下眼帘,眼波深处划过一道阴影。她轻轻咬了咬唇,似下了很大的决心:“采莲,叫人准备马车,我要去御史府。”
  她还有一件事始终记挂在心,那就是殷雪玫的病情。
  御史府内,殷其炳听凝月问起雪玫的病势,口吻从未有过的生气:“都半年了,我连雪玫的面都没见上,这宋鹏,总说稍安毋躁,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不是有香巧吗?你可以问问她。”凝月淡淡说话。
  “这死丫头,十句话听不出哪句是真的。”殷其炳在房内走了来回,指着她,“你去看看雪玫。”
  “未经宋先生允许,我也不能进入宋府半步。”凝月从心里厌恶,脸上依然毫无表情。
  殷其炳倒不急不缓,冷笑道:“说起来咱们都一样,我是身不由己,你是受人之命,等雪玫进了宫,你就可以出来了,难道你心甘情愿把自己的身子给糟蹋了?”
  凝月脸色发白,双唇颤动,却吐不出一个字来。殷其炳轻蔑地冷哼一声,嘴角挂一缕淡笑:“别忘记了,你这张脸是雪玫的。现在就送你去宋府,想办法进去。”
  他唤过老仆人,强硬地命令凝月上了马车。凝月并不吭声,看似很顺从,拉低青帽,将青帛围住脖颈,只余一双不羁的眼睛狠狠瞪着殷其炳。
  出了御史府,起了风,沿路的雪淞落得慵散,千点万点地撒在马车上,撒进水河。空无一人的柳荫牙道上只有辚辚的马车声,老远的看见宋府门口的石狮子,凝月略一沉思,暗示老仆人在柳荫下等候。
  她一个人过去,外面风寒,她将青帛围得更紧些。宋府朱门紧闭,不露出一丝缝隙,两边有束甲宿卫森严把守。凝月窈窕的身影一闪而过,走一段雪路,便来到了宋府的偏门。
  偏门倒稍开了缝道,只容凝月侧身进入,凝月刚要进去,却传来屋子里守门的小调声。她蹑手蹑脚的进去,刚碎走了两三丈远,守门的小调声从里面传到了外面。凝月急中生智,猛然转身往门外走,一副想出去的样子。
  守门的出来,以为是宋府里那位绝色女子,便好心地阻拦住:“我说小姐,这大冷天的怎可一个人出门?以前是凝天兄弟在,小的放你们出去,今日小的有十个脑袋也不敢。”
  凝月听话地回转身,低着头往府里走。四周岑寂,只有她沙沙的踏雪声,在耳际轻微的响动。凝月走得极其谨慎,天空灰蒙的云层透洒出光亮,冷光万顷,撒遍整个宋府,雪地上映出她纤弱的身影。
  她抬起眼,前面就是殷雪玫的院子。此时院门紧闭,从缝隙里往里面张望,日影透过檐角,稀薄地凝在树木丛上,依稀闻得到那熟悉的药腥气息,接着就是若有若无的轻咳声。
  凝月的心底没来由地一沉,殷雪玫的病还是不见好。
  她在外面犹豫了片刻,才脚步轻缓地回身离开,生怕自己走路的声音大了,惊扰了里面的殷雪玫。
  沉沉地叹了口气,凝月拢起眉头,举目望向宋府上空。雪韵清光下飞起一群寒鸦,漆黑的翅膀划过几行积雪,她想起了凝天,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宋府里面?
  她踏雪往南端走,刚走上狭长的青石道,不由停止了脚步。大片杂乱的脚印印在积雪上,远远望去,犹如百余号人刚从雪地匆匆踩过,投身去更深幽更神秘的地方。凝月顺着脚印往前走,不时地远处还会飘来训话声。
  前面就是通往宋鹏客厅吧?凝月正想拐弯,却听到沙沙的踏雪声,她急忙闪进了一旁的垂花门。
  “你干得不错,凝天兄弟。事情一旦成了,你的功劳宋先生会记上一大笔的,到时候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个男人的声音。
  “赓爷,我可是听您的。让凝天也去杀狗皇帝吧,宋先生说,肖冷两姓世代有仇,此仇不报,以待何时?”凝天冲动好胜的说话声,“虽不能灭了肖氏一族,也可以煞煞皇家威风。”
  “你还是回王府去,省得你妹妹起疑心。此次行动神速,全是训练有素的人员,一旦受伤被俘,立即咬舌自尽。你不要冒险,还有更大用处。”赓爷劝说凝天,似乎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说着话,沙沙的踏雪声愈来愈远。
  凝月呆呆地站在垂花门内,脑子里嗡嗡作响。她不可置信地回想着刚才凝天和赓爷的对话,想起那一夜,凝天闪进了她的寝宫,她无意说起皇后去太庙祭祖的事……
  冬日的寒气弥漫而上,刺进骨子里,冷汗,从颈脖四溢,连鼻端都有了濡热的水汽。陡的,她惊醒过来,小心翼翼地穿过青石道,向着偏门飞奔而去。
  第2卷 第13章 乍雪晴有凛(四)
  此时的宋府客厅也是一片紧张忙碌。
  多年来,由于翼国的对外备战,国内局势多多少少地松弛了下来。蛰伏在翼国的夜、冷贵族后裔蠢蠢欲动,在新年来临之前,就进入那种血脉贲张的复仇状态。得到雍武皇帝太庙祭祖回来的消息,宋鹏立即派出百余号精干从秘道出城,在冰天雪地里截杀雍武皇帝。
  “众壮士听令:肖氏灭我柬国,掠我财富,掘我祖陵,毁我宗庙,此仇不共戴天!今日复仇雪耻之战,尔等沿路埋伏,教雍武葬身剑下,报我祖先!”宋鹏阴鸷的目光透着凌厉,声音低沉而短促。
  “杀死雍武!报我祖先!”齐整的低吼声震得厅堂嗡嗡回响。
  众人领命而去。宋鹏出了客厅,抬眼望着雪天,嘴角抽搐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一连串的秘密谋划,只在选择一个青龙蛰伏、万物噤声的恰当时机。
  他狞厉一笑:“如此时势,天意也!”
  凝月趁着把守偏门的没注意,迅捷地出了宋府。她一路狂奔,直到周围人声吆喝声嘈杂才停止了脚步。
  站在热闹的大街上,她惘然地环顾来往不断的人马,天上好像又飘起了雪花,零零星星的,慢条斯理的,马道上湿漉漉的没有积雪,人们指着飘雪谈笑议论着,丝毫没有急迫感。这天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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