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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解药 第一部完-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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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药的鼻黏膜本来就是冲动型的。没事自己见个美人还流点血当口哨吹呢。何况如此当头棒喝。立刻斩钉截铁给他点颜色看。 
 
解药哀叫一声。鲜红的鼻血滴到雪白的石膏上,分外醒目。他想起身去收拾一下,双腿放到地上,刚转过身子,就看到浮休正坐在窗前,若有所思望着自己。电光石火间想起自己理论上并非该行动自如的,于是一腿一软,一腿硬直,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行动果断,一气呵成,与伤腿吃不得力正不谋而合。 
 
但他摔倒时选择向右是个错误。这一下恰好震到受伤的手腕。只疼的解药接连倒吸几口凉气。恨不能立刻壮士断腕。让它到别人家疼去。 
 
解药躺地下象响尾蛇似的,‘嘶嘶’了半天,也不见浮休出来施以援手。愤怒与疼痛之余开始呻吟。 
 
这人连哀号的声音都别出心裁。婉转的,柔媚的‘喔…喔…啊…啊…’。入耳动心,香艳入骨。容不得人不意淫。全天下伤患要都象他,只怕医院会给误会是妓院。 
 
解药其实多虑了。浮休一直在出神,对他一切动作均视若无睹,视神经给大脑打的报告根本未经审阅,当他是透明。不过他这几声叫的实实把浮休的听神经闹坏了。大脑手忙脚乱的处理听神经递交的一波又一波辞职报告,无暇继续思考。 
 
听他抑扬顿挫,愈唱愈勇,大有高唱入云之势,浮休无奈,出来走到他跟前,“好了好了。” 比译码台还厉害。 
 
猫儿始终香甜睡着,给解药那一摔,掉到地上,仗着脂肪多,毛又厚,心理伤害大过生理伤害。本来就不大乐意,又听到这令人脸红心跳的妙音。先不屑地看看解药,马上紧张环顾四周。 
 
解药不解,一边张开手等浮休把自己抱起来,一边问,“它干嘛呢?” 
 
浮休蹲下来,伸手,却先抱起猫儿,瞟一眼解药:“怕你把它以前的女友们都给招来。”浮休的猫儿也是风流倜傥一帅猫,外号“千猫斩”,手下女猫芳心死掉无数。 
 
解药瞪着猫儿,敢诋毁我,拿我跟叫春的猫相提并论?杀掉杀掉杀掉… 
 
浮休看他眼露凶光。迅速把猫儿抱走。他怕解药出下策,直接跳到自己爱猫身上。数数猫儿残余的运动细胞,怕是逃不过这一劫。 
 
20 
 
自怜。这年头,人比猫,也一样气死人。就等浮休安置好猫吧。咱们来日方长。他索性摊开手脚,姿势怪异地平躺地上。 
 
院子里花儿香得悠闲。泥土给太阳晒的暖暖的。解药闭上眼睛。感受拂在脸上柔软的风。听到浮休走出来。步子很轻。他没有睁开眼,只拍了拍身旁的土地。 
 
却没有声音。他懒得睁眼睛。伸出手,在身旁摸索了一下。浮休不知几时已经在身旁了。解药借机继续乱摸。浮休拈起他的爪子,礼貌的物归原主。 
 
解药无趣,张开眼,见浮休抱膝坐在旁边。小小的安心。又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浮休问:“你饿不饿?” 
 
解药没回答,却问:“你下午不上班了?”他已敏锐的感觉到似有不妥。 
 
浮休听出他话中的期待。转头微笑:“我休假了。”让虚舟哭去好了,谁叫他上次借词去取证,跑到毛里求斯硬是呆了一个月。 
 
毛里求斯也。马克吐温曾说过,上帝先创造毛里求斯,然后才仿造它,造了伊甸园。 
 
解药愉快睁开眼,看见浮休正低头看着自己,嘴边含着一丝笑。 
 
他张口,却突然在浮休澄清的目光中忘了要说什么。只好调开眼,“我饿了。” 
 
浮休起身。“你要再躺一会?” 
 
解药想想,“我跟你一起。”少了浮休在旁边,惬意全无,似连阳光也冷。 
 
浮休起身,先不忙着拉解药站起来,却去取了拐杖过来。有浮休在旁扶持,解药顺利上升到“杖藜扶我过桥东”的境界。 
 
“君子远庖厨”,本是解药一贯的信条。即使当初贪嘴的少年时光,他也没进过厨房。但今日,他给安置在厨房的一张椅子上。万事不由人做主。 
 
浮休问:“吃什么?” 
 
解药美美的…还可以点菜,真是亲切。 
 
遗憾的是,浮休根本就没期待答案,自问自答:“吃什么补什么,那就骨头汤好了。” 
 
解药这口气硬没吐出来,憋坏了。 
 
排骨是新鲜的,上午刚送来。浮休把排骨先用热水焯了,去掉血水。放了油,煸炒一下,从旁边一个罐子里挖出勺冻状的老汤。待汤略微收了收,方加入清水。 
 
然后开了小火,放在炉子上,用个大瓷罐盖严了。接着端了盆温水到解药跟前,开始给他洗手。 
 
浮休洗的很仔细。甚至用了把小小的软毛刷子刷净他的指甲。 
 
解药心里的美梦又未完待续。浮休真是体贴入微。还事必躬亲。 
 
此时的解药离浮休很近,闻得到他身上有种清爽的,凉沁的芦荟气味。看得到他侧面认真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和抿着的唇。解药闭上了眼。 
 
浮休一手拿着刷子,一手拿着解药的手。柔软的刷毛和温暖的水都没法子遮过解药对浮休那只手的感知。脑子里不期然想起“执子之手”。嘴边悄悄泛起微笑。 
 
结果浮休把他的手象洗胡萝卜一样,刷的干干净净,就差没进消毒柜走一遭。饶是如此,显微镜下怕也见不到细菌的芳踪。然后递给他一个萝卜,勒令他先削皮,再削成小块。 
 
“削不好晚饭酌减。” 
 
浮休验收成果时,发现解药化气恼为力量,把萝卜削的异常标准美观。竟是一个一个小小的圆球。浮休微微诧异。萝卜质地,不似瓜般爽脆,用勺子便可挖成小球。难得解药运刀自如。刀法娴熟,切口干净,顺便还雕了朵萝卜花。 
 
是用刀的高手呢 
 
排骨的香味渐渐溢出。浮休打开盖子,放进萝卜,葱姜,花椒,盐,醋,各样调料。又换了个盖子。大大厚厚的竹盖子。 
 
听着锅子里咕嘟咕嘟的声音,两人心中都是别有滋味。 
 
浮休摆好桌子,摆好猫,摆好解药。一家之主下令:“开动。” 
 
沉郁暗色的排骨,衬着晶莹剔透的萝卜,装在大海碗里,解药眼尖,看出那碗竟是早年间宫中之物。 
 
雍正官窑烧的白地青花瓷器雅赡古朴,最为瓷器鉴赏专家们称誉。虽无干隆七彩富丽,然其琳琅莹秀,却有过之无不及。 
 
浓腻的香气泛起。让人开始想念起牙齿深深陷在肉里的感觉。唾液腺自发友情援助。 
 
解药本是暴龙一族,无肉不欢,当下眼中全无萝卜和汤容身之处,瞄准排骨用力放电。叵耐心有余,手不足。 
 
浮休安置好猫儿,为它盛好肉,又细心挑去骨头。回头看解药时,这家伙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自己,间中用一往情深的眼神看看排骨。难为他切换随心。 
 
浮休好笑,给他盛了半小碗,放到解药跟前。解药看着面前碗里一片雪白,心中气苦。 
 
解药本想抖着手含泪控诉,转念一想,放下汤匙,清清嗓子:“浮休,我给你讲个笑话下饭,可好?” 
 
自顾自开始:“从前有个母亲,让孩子去河边洗萝卜。谁想孩子年幼力小,竟失足滑落水中。待母亲赶来,已不见孩子,岸上只余萝卜。 
 
母亲大恸:‘我的肉!我的肉!只见萝卜不见肉!’ 
 
讲完了,解药看着浮休,等他反应。反给浮休看的丧失勇气。低头道:“不好笑不好笑,吃饭吃饭。” 
 
浮休叹了口气,也很迷惑于自己竟对眼前此人有如此耐心自己一向不是爱解释的人啊。 
 
浮休给自己也盛了半碗萝卜。然后示范给解药:“为着你身子有伤,不好过进油腻。萝卜性凉去火,入肺、胃二经。于你身子大是有益。”排骨原不过是用着借味儿罢了。 
 
何况浮休又加了老汤。那汤乃是用鸡骨,鸭架,猪骨,火腿,羊肠,鲍鱼,虾子,放汤大煮。厨中术语曰:“吊汤”。煮到最后,所有尽化为汤,也只收做一小罐而已。 
 
解药心中有愧,不再做声。低头大啖。但觉萝卜滑香温润,糯软不糜。喝一口汤,鲜香绕舌,腴滑不腻。方知浮休所言非虚。 
 
解药喝完第二碗汤,意犹未尽。浮休按住他自力更生的手。温言道:“不如吃点主食?” 
 
浮休把那个厚厚的盖着汤的竹盖子端了来。原来却是个蒸笼。揭开来,香气氤氲,底下一张碧绿的荷叶,上面并排着十数个小小的蒸饺子。白绿相间,荷香清幽。 
 
解药细看时,那饺子不知什么做的皮子,其薄如纸,水晶般透明。里面隐约各色的馅子。五色陈杂,望之令人心畅神怡。 
 
浮休一一说给他。金红色的乃是鸡鸭血胡萝卜的,里面少掺了些黄花木耳白菜粉条,仿从前老北京‘会仙居’的‘攒馅包子’的;金黄色的是云腿蟹黄的;粉色的是虾仁鱼肉的;白色的是鸡肉冬笋的;粉白色的是白糖松子藤萝花的;黄色的是鸡蛋小金钩的;深绿色的是小白菜的和菠菜的;粉绿色是茉莉竹荪的;藕荷色的是奶油芋泥的;黑色的是大乌参的。至于看上去杂色的,是百果馅子的。先以什锦蜜饯剁成细末,再用冰糖,瓜子仁,松子仁,杏仁,胡桃肉等搅匀而成。 
 
这十几个小饺子,小巧精致,珍洁精芳。单只看着,便觉已是享受。 
 
浮休夹了个翠绿色的小饺子放到解药碗中。微笑道:“这是学着当年富春茶社的翡翠烧卖做的。尝尝看如何?” 
 
翡翠烧卖是淮扬细点中的著名品种。已近百年。以扬州富春茶社所制最佳。 
 
浮休的饺子乃是小青菜剁碎为泥,因着要些风骨,又少许填了些大白菜,却只取菜心。同时为着鲜味,又将冬笋和火腿切成小小丁子加入,再和了上等冰糖为馅子,以猪油拌匀。碧玉融浆,色如翡翠,甜润清香,其甘如饴。 
 
解药连吃了几只,咸鲜甜润,竟无一只是重样儿的。大呼过瘾。 
 
浮休吃的没解药多,也没他快,但看着他大快朵颐,却是比自己吃了还要满足。 
 
猫儿吃饱了,仰面躺在椅子上,呼噜呼噜地表达满意。解药看着羡慕,也想效仿。只是自身条件难以允许。只好伸开两肢,挂在椅子上。 
 
浮休起身收拾。先把猫儿抱到院子里躺椅上。回来想对解药一视同仁。给解药拒绝了。他才不要远离浮休去跟那只天生与自己八字不合的猫相看两生厌。 
 
“我要陪着浮休。一个人干活多没意思。” 
 
浮休且由他。自顾收拾。时时有一搭没一搭答着解药的话。然后诧异,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不过平素自己倒也绝少如此大张旗鼓,张罗吃食。 
 
刚收拾完,两人去院子里消食纳凉,有人疯狂按门铃。 
 
21 
 
解药戏问:“浮休,莫不是是你仇家上门砍人?” 
 
浮休没理他。不过刚开门就想关上。是虚舟眼泪涟涟的站在外头,欲语泪先流:“浮休” 
 
浮休心说不好。虚舟的泪腺天生的出类拔萃。多少次,这位律师,本该舌战群儒的戏码硬唱成卧龙吊孝。发自肺腑,催人泪下。浮休有时候也怀疑,是不是对手给他哭的心烦意乱时,便是虚舟赢了官司日。 
 
两岸猿声啼不住,虚舟已过万重山。 
 
所以浮休先发制人:“不许哭。” 
 
虚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难为人家怎么控制,就是不掉下来,“浮休,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丢下” 
 
要不是浮休就站在他对面,走过路过的除非错过的,都得想歪,以为浮休尸骨未寒,未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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