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变华尔街-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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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杜丽庄园(La Maison Dorée)享用饕餮大餐的行径,贵族的一顿饭就可以满足一名战士及其家属一年的生活所需。如果说即使在内战期间人们也要尽量满足最贪婪的食欲,那么,和平时代的突然到来将解除一切限制。奢侈浪费的炫富风气达到了近乎荒唐的地步。汉密尔顿·费雪(Hamilton Fish,曾任美国国务卿)的夫人为朋友们的宠物狗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宴会,这些“狗客人们”都得到了钻石项链作为派对的小礼品,在餐桌旁边还有一只猴子独享一个嘉宾席位。金融家伦纳德·杰罗姆(Leonard Jerome)在麦迪逊大道上修建了一个豪华宫殿,里面的剧院可以容纳600名观众,连庄园里面的牛棚马厩都铺上了地毯,装备了黑胡桃木的面板。“闪亮时代”已经到来了,其幻色炫彩的华丽演出由罗斯柴尔德(Rothschild)银行的代理人奥古斯特·贝尔蒙(August Belmont)及其在华尔街的亲信们担当主角。
然而,单凭财富本身还不足以支撑不知满足的权利欲望。马不吃夜草不肥,美国的新贵们都把华尔街当做了自己的聚宝盆。财富弥补了他们在家族血统、社会出身、文化美誉方面的空白。这些贵族假惺惺地隐身于像要塞城堡一样的都市庄园和乡间别墅里,这些庄园和别墅清一色是欧洲大陆最时兴的装潢风格(男主人流行英国装潢风格,女主人则钟爱法国风格)。他们出行时乘坐装饰豪华的马车,马车由纯种马拉着,车身上雕刻着仿造的贵族盾形徽章,身穿制服的仆人服侍他们上下马车。他们带着猎犬打猎,聚会的化装舞会上张灯结彩,装点着散发异国情调的兰花,派对上的小礼品上面镶嵌着闪闪发光的钻石,吃的大餐则是夜莺舌头以及各种山珍海味。美国的社会精英营造了一个精美绝伦、极尽故意之能事的封建王朝的幻想世界。这个国家的上层阶级模仿着亨利八世、路易十四和玛丽·安托瓦内特(Marie Antoinette,法国艳后)的排场,举办盛大的化装舞会;他们也在制作着自己的贵族家谱:他们把自己的女儿们远嫁(尾随她们的新闻记者称她们是“美元公主”)给欧洲那些家境破落、*放浪却拥有贵族头衔的人。他们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把贵族城堡从法国乡下搬到了第五大道。他们从五六个文明古国疯狂购买历史悠久的高档艺术品,乱七八糟地堆放在通风良好的厅堂里、摆在大大小小的客厅里,这种做法让人们感觉非常滑稽。当然,这种舞台效果表达了他们自身一览无余的社会危机感以及文化上的不安全感,他们急切地希望自己在日新月异的社会发展大潮中攀登悬崖时能找到一个小小的立足点。但是,这个上流社会的化装舞会是令人焦虑不安而且难以忍受的。
自从汉密尔顿时代以来,华尔街与贵族政体的*性质就发生了根本转变。在这种炫耀贵族徽章以及门槛极高的专属俱乐部的豪华装潢下面,某种不可隐匿的冒牌货色开始浮出水面,让这些财富新贵成了人们一再挖苦讽刺的对象。一名艺术家给“万里挑一的社会名流”所做的素描是一幅滑稽可笑的形象:一个纽约头面人物昂首阔步、撅嘴挺胸,头上还戴着一顶宽大的礼帽。毕竟,美国民众与生俱来就有一种权利,即他们不仅有权怀疑贵族的虚伪,而且还可以把贵族的假面具撕成碎片。这种出人头地的社会精英不仅享有老牌贵族那样的社会特权,可以像老牌贵族那样傲慢无礼,而且还带有金融投机商以及蛮横无理的投机客的全新特征,这些特征都无一例外地与华尔街有着紧密的联系。在一个社会改革家眼里,华尔街变成了“宫殿之街”。人们一次次地把华尔街贵族称为“冒牌贵族”,他们把这些暴发户比作用回收的废旧羊毛重新织成的廉价布料,这个阶级的良好信誉将永远受到人们的监视。甚至像威廉·福勒(William Fowler)这样一个华尔街的内部人物,他自己对此也感觉到非常惊讶。他在撰文给华尔街的一位典型老住户揭丑抹黑的时候曾经说过:他身穿精致的紫色亚麻服装,嘴里狼吞虎咽地吃着山珍海味,喝着“滑铁卢战役时代酿造的葡萄酒”,玻璃酒杯尽显波希米亚风格的奢华,这些傀儡“什么也不用生产……既不扶犁耕田,也不抡锤打铁,更用不着来来回回地用飞梭织布”。
贵族老爷(9)
像杜尔和伦斯勒(Rennselaers)这样的家族要比范德比尔特家族和古尔德家族那种冒牌贵族更值得人们信任,但是这些家族的经济实力却比较弱小。当时,华尔街仍然踏着这些绅士俱乐部的鼓点前进,小心谨慎地买卖为数极少的政府债券以及无风险瑕疵的安全证券。他们对于周围经济环境产生的影响是有限的,更谈不上决定作用。有些在华尔街工作的人们或许并没有中世纪贵族的家族血统,但是他们也接受过古典文化教育,他们在经营自家的不动产的同时也会偶尔涉足金融业务。他们生来就能够担当社会领袖的角色,当时的政治文化氛围是,大多数人仍然要按照旧俗向“生来高贵的人”行礼表示敬意。
在美国内战之后的工业化和金融革命的过程中,那个贵族世界大都蒸发殆尽了。华尔街变成了疯狂投机的地带,投机偏执狂们时而得意时而恐慌,惊心动魄的赚钱与赔钱场面让作为观众的亿万群众痴迷不已。大多数投机客都把华尔街当做自己的根据地,由此驱动着美国的经济革命。像科尼利亚斯·范德比尔特、丹尼尔·德鲁、吉姆·菲斯克、拉塞尔·赛奇(Russell Sage)和杰伊·古尔德这样的人,都是一夜暴富的百万富翁,他们没有足够合法的理由为自己要求社会特权或者政治特权。这种情况和他们那些拥护联邦制度的前辈们有所不同。即便他们企图谋求特权,即便有时也确实争取过这种特权,不过他们的努力往往都以失败告终,美国人民早就抛弃了早期对他们在政治方面百依百顺的习惯。事实上,随着19世纪末社会贫富分化以及收入分配的鸿沟日益扩大,平民百姓的*情绪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至少在表面上,美国的政治生活是非常反对精英主义的,政治生活受到城市里的政治机器和专业政客们的操纵,他们必须把满足选民对于平均主义的本能需要当做第一政治要务。但是,华尔街这个新兴经济霸主的绝对威力要比旧的联邦主义乡绅的虚虚实实的影响力强大得多。华尔街经营着(有时也有经营失败或者蓄意剥削客户的情况)全国的铁路网络,铁路是美国最为重要的工业,也是美国基础设施的战略心脏。不仅如此,华尔街还是台发动机,这台发动机调整了产业结构,提供了产业资本和组织创新,催生了公开上市交易的现代股份制公司,进而造就了现代经济体系。美国钢铁公司、通用电气公司、国际收割机公司(International Harvester)只是其中几家大名鼎鼎的公司,它们都是由华尔街的投资银行创办或者控股的公司。美国最大的基础建设即横跨大陆的铁路网络和巨大的粮食产量都离不开华尔街,规模庞大的钢铁工业、石油工业和原材料工业同样也离不开华尔街,美国在电力及化学工业中的先进技术都得益于华尔街的金融支持而取得了质的飞跃。一切重大的资金交易都在华尔街进行交割,最精明的政策建议也是在华尔街获得的,成本会计的最新理念也是在华尔街制定与完善的。在华尔街,纽约的投资银行家和证券经纪人把美国经济必需的实实在在的现金变成了纸面票据,这种虚拟经济的流动性募集了史无前例的庞大资本,进一步扩大了整个美国经济的规模、效益与实力。
在纽约大银行的精英圈子里,摩根财团(House of Morgan)是首屈一指的,其他还包括库恩·洛布(Kuhn Loeb)、哈里曼兄弟(Harriman Brothers)、狄龙·理德(Dillon Read)、布朗兄弟(Brown Brothers)、贝尔蒙与罗斯柴尔德控股集团(Belmont…Rothschild)。这些大型银行本身就与其他金融机构(保险公司、信托投资、商业银行)联网经营。因此,美国大部分的流动资金都要听它们的号令行事。对于日益依赖规模效益以及高新技术的现代工业生产企业来说,能否顺利地从华尔街这个宝库里获得资金是关系到企业生死存亡的大事。华尔街变成了新兴经济的守护神。在很大程度上,华尔街决定了经济兴衰成败的内容、方式和地点,决定了一个区域的繁荣与萧条乃至一项新技术的生死存亡。当然,许多人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生杀大权集中掌握在屈指可数的几个私人机构手里。对于那些勤于进取的企业家、艰苦朴素的农场主、清苦贫困的产业工人来说,他们的生计为什么都要由某家远在天边的纽约财团随心所欲地操控呢?此外,华尔街阴谋集团显然还妄图操控参议院、最高法院甚至总统本人。人们普遍认为参议院就是个“亿万富翁俱乐部”。参议员代表的是没有任何个人情感色彩的公司,而不是有血有肉的选民。亨利·迪玛里斯特·劳埃德(Henry Demarest Lloyd)的《财富反抗国家》(Wealth Against monwealth)(1894)一书变成了反对经济垄断运动的圣经。这部书反映了人们普遍的信念,即政党政治本质上已经不中用了:“共和党把黑人从‘奴隶力量’的拍卖台上拉了下来,但是却把白人送上了‘金钱实力’的拍卖台上。”美国最高法庭支持修正宪法第14条,这是美国内战留给所有美国公民的血腥遗产,也就是公民的自由权。经过修正,这条宪法变成了一个保护公司企业不受地方政府以及州政府干预与监管的法律依据。从尤利西斯·S·格兰特(Ulysses·S·Grant)(美国内战时北军总司令,美国第18任总统。——译者注)开始,历届美国总统都敞开政府财政大力支持铁路建设以及其他商业利益集团,并且一旦这些利益群体受到义愤填膺的群众包围,美国武装部队就会前来*。众所周知,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在他两届总统任期之间的赋闲期间,就曾经在摩根属下的一个法律事务所任职。 txt小说上传分享
贵族老爷(10)
1871年,亚当斯兄弟(Adamses)、查尔斯·弗朗西斯(Charles Francis)和亨利(Henry),出版了《伊利湖公司系列真相》(Chapters of Erie)一书,书中强烈抗议整个华尔街的卑鄙行径,特别是在反思范德比尔特的时候,查尔斯·弗朗西斯担心范德比尔特创立的大金融公司联合体将压倒整个州政府与全体公民,他沮丧地预言了公司帝国主义时代的来临。在讲述司法部门受贿情况的时候,作者采用了这样的比喻:“法律条文遭到了畸形的歪曲,法官与律师在欢庆某种纪念农神的狂欢节。”整个立法体系确实有被金钱收买的危险,在这个市场上,“选票可以讨价还价地进行买卖,原本是为了维持社会秩序而制定的各种法律变成了可以自由买卖的商品。”尽管亚当斯兄弟最担忧铁路大亨们不受制约的权力,但是两兄弟还是感觉到整个共和国的团结受到了严重威胁,因为在这个国家里有一小撮以欺诈为生的“金钱统治集团”存在着。
所有这一切买卖似乎都是非法的。一批未经法律或者惯例认可的特权精英阶层统治着全体国民,这个统治阶级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