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 by devillived-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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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五分钟,丁翔静静坐着,看不出下一秒钟将会倒下还是起身而去。然后,像是隔了千年那么久,他慢慢地躺了回去。安安静静地,像是棵被风刮倒了的树。
第四十八章
后半夜万籁俱寂。
丁翔把自己紧紧包裹在薄被里,初夏夜晚已有些闷热,可一直警醒的招袂没有察觉任何动静。丁翔像是要把自己闷死在柔软的壳里,一动不动。
注视着黑白世界中的那团灰色,招袂突然觉得那是只巨大的茧,有一只蝴蝶正在茧中等待孵化,也许明天他就能破茧而出……又或者,就这样默默在茧中死去。
第二天起,丁翔变得更加沉默,他本是个安静的人,现在混迹在喧闹的人群中更是没有一丝存在感,他不再笑,只有在和招袂说话时才会偶尔微微勾起嘴角,但那表面的笑容根本无法传达到他的内心。
他开始消瘦下去,最后也许会成风干成影子。台里的人已在李梓封的暗示下忽略了他的存在。那种人群深处的寂静,让丁翔慢慢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胃痛得不那么厉害的时候,他偶尔会出神地想,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谈了场没有营养的恋爱,得罪了个不该得罪的要人,找到了不该相认的亲人…第一个错的是什么已不再重要,因为这盘棋,他步步皆输。
丁翔在台里也遇到过李梓封几次,他出现的次数更少了,听说是因为商业上出现了强有力的对手。丁翔猜想那对手只可能是君麟阁,因为每次看见自己,李梓封脸上的阴沉就会增加几分。
那次午间他们在开水间相遇,李梓封拿着提神的咖啡,而丁翔手中是大把的药片。
拿着玻璃杯接一半开水,再对上一半凉水,然后仰头把那些药片分两次吞下。丁翔直起身来觉得有些晕眩,缓了缓才发现李梓封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
看着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药片,李梓封有些讶异,虽然看脸色就知道丁翔状况不好,可这样把药当饭吃本就是件危险的事。
开水间不大,丁翔绝不可能绕过李梓封离开,思忖一下,他决定主动含混过去。
“李老师。”
端着水杯点头致意,然后就想从李梓封身边匆匆经过,可才迈出第一步就被李梓封拦了下来。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把自己手中的马克杯放在饮水机上,他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将丁翔逼到门后。
午休时分,台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李梓封根本不用去担心会有人突然推门而入,他伸手抚上丁翔的唇,刚刚被润湿过的柔软感觉唤醒了他睽违数天的记忆。
“这是惩罚。”
捏住下颌,贴上面颊,敲开唇齿,深入、纠缠。只为记忆中的一顿美餐。
那种已经被他忽略很久的丁香气息再次出现在李梓封的呼吸中,也许从前真的是身在此山中,有的事物只有在距离之下才能领略到,正有些忘乎所以的时候,被他牢牢攥住的人,却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那只丑陋的圆柱形玻璃杯从丁翔指尖滑落,在地上粉身碎骨,摔出个圆形的印记。
就在这天晚上,君凌来到了流颜。
穿一身黑色,在流颜昏暗的灯光下,君凌就像是黑夜的使者。外表本就不俗的他,一入场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瞩目,然而对于一切或目光或肢体的邀请都丝毫没有反应,他径直走向吧台,或者说,径直走向那个一直埋头默默擦拭着水晶高脚杯的侍者男孩。
“blood mary”
他报了个酒名,然后坐下来认真看着将一脸惊讶慢慢沉淀为镇定的男孩。
“好的……先生。”
招袂记下君凌的牌号,然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调酒。
“还痛么……那些伤……”
透过微敞的衬衫衣领,君凌看见招袂胸前小块白皙的皮肤,上面原先的暗色伤痕淡了些,但依旧可以清楚地辨认出来,
招袂点头,然后摇头。
“痛过,但已经结痂。所以现在不痛了。”
故意多放了辣椒油的酒被递了过去,君凌呷了一口,然后苦笑着把杯子放下。
“……你的脾气还是没有变。”
“治丧期间,你不应该来这种地方。”
依旧低头擦拭着高脚杯,招袂语气平缓,好像对着个普通的熟客,谈论千里之外的天气。
“我不是来玩乐,而是来找回我的东西。”
又饮了口那特制的bloodmary,君凌伸手想要捉住那一直在自己眼前来回的白皙手腕,却被招袂灵巧地躲开。
“我不是你的‘东西’”
他依旧平静回答,但眼里已经出现怨怼的光。
“
君凌笑了笑,没有反驳。招袂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今天的君凌看起来似乎有点……凄凉。
这是招袂从没有见过的君凌。
“跟我回去吧,我已经弄丢了一个,不想再失去第二个……”
君凌原本就带着些酒气,招袂现在才发现他一开始就有点醉意,那些话,根本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君凌的自言自语。此刻的他显得极为疲惫,双眉紧蹙,眼睛微红,而脊背依旧是笔挺。
伸出手来抚上招袂柔软的短发,用食指亲昵地打着卷儿。这让招袂不由得回想起那曾经几次仅有的温柔——情事间歇他也曾这样爱抚自己。
心里由甘甜到酸楚渐变了一下,语调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平静。
“……你…放过小翔吧。”
那只被擦拭了千百遍的酒杯被轻轻放下。
“我和李梓封说了……小翔是你兄弟的事,小翔被赶了出来……是我害了他,所以他的事我一定负责到底……所以……伤害他之前……你先杀了我。”
在一片慵懒的音乐背景下招袂淡淡陈述,陈述一个决心,同时也是一个变相的请求。
“如果你不再折磨小翔……那我就回来,不再离开。”
深深地望着君凌,认真地期待着。光是那眼神就足以让人心软动摇。
然而君凌却吐出了让他绝望的回答:
“不……我不会放过他…”
他有他所谓的“目标”,而现在的他,实在不知道除了这个“复仇”的目标之外,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是么……”
听见这样的回答,招袂原先略略回温的表情在一瞬间冰冻,心脏像被人从十五楼摔下来似地失重、晕眩、空虚然后是落地的揪痛。
“那就永别了……
平静地诀别,低头继续擦拭,有洁癖的人也会被他的执着吓倒。君凌就这样看着招袂擦完最后一个杯子,然后迅速地再次捉住他的手。
慢慢地俯过来,温热的气息带着酒精的味道暧昧地贴在招袂的耳边。
“让我吻你,最后一次……”
招袂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摔开君凌的手,自己揽过那杯变了味的bloodmary,狠狠饮上一口,呛得咳嗽连连。
“现在,我们已经两清。”
他红着眼睛瞪着君凌,故意想要显出凶恶的模样,可是脸上却形成了另一个诡异悲凉的表情。
耳边最后一次传来君凌的叹息声。
“为什么你不愿意安静地待在我身边……”
已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前台的器物已经清理完毕,招袂转身整理后台的酒瓶,对于君凌的这句话他只是无所谓般轻轻地耸了耸肩。
等他再回头的时候,男人已经离开。
君凌走出流颜。
隔着玻璃落地窗,他看到招袂一个人立在吧台中,身后红红绿绿的光点像极了鱼缸里五光十色的氧气珠。
最后一次回头,他凝视着招袂的侧脸,男孩偷偷拿袖子抹着脸,哭了,缀在颊边的泪像一串剔透的水晶。
君凌远远地望着,好像看见了热带鱼的泪水。
“我想我爱你。”
隔着玻璃,他对着那个看不见自己的身影无声地作出这几个口型,某一个瞬间,他突然体会到了父亲临终前的悲哀。
第四十九章
本因心情不好而来到流颜解闷,李梓封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场面。
招袂和君凌,这两个与他只有商业关系的人暧昧地凑在一起,自己心中却感到一阵烦躁。
是因为想起了丁翔吧,中午他在饮水间昏倒,还是李梓封将他拽到休息室去的,可是等李梓封倒了杯咖啡回来的时候,刚才还昏沉的人已经不见。
坐到依旧留有体温的沙发上,杯里的褐色液体溅了点到指尖,小小的灼痛,以及不用味蕾就能够品尝出的苦涩。
心里已经有一小部分在提醒着自己有些事并不是想象的那样,可让人怀疑的现实却屡屡出现在他面前。驱动他做出些不可挽回的行为。
那天在景区出外景时,遇见了个无聊兼大胆的报社记者,居然问起李梓封母亲是不是别人家的第三者……在公共场所被如此侮辱,李梓封依旧在人前保持冷静,但是转天就让人给那个记者施以了血的教训。
麻烦不仅仅是这些,最近家里的长辈们频频催促他继承家业,而与君麟阁这边的竞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更加激烈,有时李梓封也感觉到些微力不从心,也许是时候退出电视圈了。
而要想做回一个商人,就必须学会以金钱衡量一切。
放下手里的酒杯,如果说陈家的人喜欢给他李梓封制造麻烦……那么自己也应该回赠一些什么了。
猛吸一口手中的烟,然后将金红的火星掐灭在盛满了咖啡豆和水的烟灰缸里。
七天后,龙坞殡仪馆。
登云,馆内最深处的追悼厅,紧闭大门上没有任何标识,百坪的厅内大约有20个黑衣人,摆放在墙边的花圈上也看不出逝者的姓名身份来。
这里就是陈邱凌遗体告别的现场。
陈邱凌的唁讯并没有发布在报纸上,陈家人似乎在寻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公开这个消息。
君凌以长子的身份将陈邱凌的遗像放置在丧菊丛中,而在这祭台后面小小的影壁下,停放着躺有陈邱凌遗体的冰棺。
丁翔站在张栋和林律师的身边,他们是陈邱凌遗愿的执行人,在参与追悼会的人群中,他们是丁翔能够微微信赖的存在。
“你和陈老先生的亲子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99。99%。”
在司仪致完悼词、遗体告别还没有开始的间歇,张栋这样对丁翔说道,
“把你带入陈家,是陈老先生交待我的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之后我就将全心为新的陈总工作,所以,你以后的事情都要依靠自己了。”
丁翔抬头,头顶上方父亲的黑白照片对着自己微笑着,那就是那天的梦中缺失了的表情。
遗体告别仪式就要开始,在张栋的安排下,丁翔来到影壁后的冰棺边上,他将站在长子君凌的身后,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