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窗小语-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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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与卧室
有位朋友最近订了一幢新房，为了室内的隔间，大妻二人争执不下。妻子主张卧室要大，书房小些无妨；丈夫则坚持书房要宽敞，卧室可以马虎。于是请我去做调解人。
我说：“你们只顾争，何不说出自己的道理给对方听听呢？”
夫妻二人都很同意，于是妻子理直气壮地讲：
“人生于床上，死于床上，如果一天睡八个小时，总有三分之一的生命是在卧室度过的，所以卧室要大。”
丈夫则慢条斯理地说：
“有道理，人确实可能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卧室度过，那是因为睡眠。但是只要床榻舒服，空气流通，睡着了，又有谁感觉卧室的大小昵？同时睡眠是人间最平常的事，英雄、懦夫、圣贤愚劣都要睡眠，他们真正不同的地方不是睡眠，而是醒时所做的一切啊！我是个文人，我希望有杰出的表现，而不愿昏昏碌碌，昼寝夜眠过一辈子，所以卧室小些无妨，书房却要讲究。”
妻子摊摊手，听了丈夫的。发乎至诚的作品是真挚，强说愁的作品是造作；客观的论理常公正，主观的论理常独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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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人以情，服人以理
著名的女作家谢冰莹对我说，有一次她在图书馆阅读，书中内容勾起她对孩子的思念，于是提起笔写下来。而且愈写愈难压抑思子的情怀，竟然泪如泉涌，就这样一字一泪将作品完成，然后随手装入信封寄给报馆。但是回到家她又后悔了，想自己那么冲动之下的作品，一定十分肉麻，会引人笑话。未料作品发表之后，竟然收到许多读者来信，表示深受感动。
写文章的人都有经验，当情感洋溢的时候，常下笔万言不能自已。但是心情冷静之后，再看写好的作品，又觉得当时太冲动。至于情感奔放时如果压住不写，等到后来再提笔，则可能已经失去了感觉。
如何把握情感，适时而发，适时而写，实在是件难事。我认为写抒情文时，必须将感情充分发挥；作论说文，则当加以收束。因为情感奔放时，能使我们将心中的一切，毫无阻碍地倾吐出来，文辞不见得华美，文法也不一定周到，却能获得最诚挚感人的作品。
至于写论说文，如果一时冲动，只求畅快地发挥而忽略了细细的推敲，又容易失之偏颇。必须冷静思考之后，才能写出最佳的作品。
发乎至诚的作品是真挚，强说愁的作品是造作；客观的论理常公正，主观的论理常独断。属于至情的文章可以立即发表，关乎论理的文章，则应该再三省思之后才出手。身经百战的勇士，常死于飞来的流弹；攀登绝顶的壮者，常伤于路旁的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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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弯十八拐
有一天我经过北宜公路，看见许多车子沿路撒冥纸，路边的纸钱更是堆积盈寸，就好奇地问司机：“他们为什么一路丢冥纸呀？这边又没有坟墓。”
司机笑笑：“因为北宜公路环山而筑，有‘九弯十八拐’，经常发生车祸，许多人认为是冤魂野鬼作祟，经过这儿一定要撒纸钱祭鬼，以求平安。”
这时车子正经过一处长达几百米的平直道路，我发现路边堆积的纸钱特别厚，甚至还插着成把的香，又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一段平直的路旁，反倒撒了几倍于前面险处的纸钱呢？”司机一边小心地驾驶，一面回答说：“因为这儿出的车祸特别多。”
“这里又平又直，为什么反而容易出车祸呢？”
“就因为它又平又直，许多驾驶人经过前面几十公里的险路，到这儿心情太轻松，反而容易疏忽。更有许多人在前面险路不敢开快车，到这儿就猛踩油门，或者趁机超车，结果坠落山下。”
身经百战的勇士，常死于飞来的流弹；攀登绝顶的壮者，常伤于路边的沟渠。这一时的疏忽，是多么“要命”啊！生原是走向死，死原为推动生。
永恒地存在
叶子绿了，又黄了；花开了，又落了。看到那许多枯叶残花，依依不舍地告别枝头，叹息一声而归于尘土，你会不会想：过去的都不再来了。
但是春去春回，花落花开，光秃的枝条又将抽出耀眼的新绿，寂寥的小径又将铺上如锦的繁花，往日的失去又都恢复了，看到这些，你还会感觉世界少了什么吗？
正因为残花落叶的归根，才能滋润为沃壤，含蓄为力量；正因为他们的凋零萧索，才会有第二年春天的灿烂；正因为老一辈安排之后的退隐，才会有新一代秩序的登场。在那千千万万的新芽上，在那如焰如火的蓓蕾上，在那些孩子的笑脸上，不正写着逝者的名字吗？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为葬花而落泪，为扫叶而伤情，感时光之消逝，叹年华之老去呢？没有旧的走，如何有新的来？生原是走向死，死原为推动生。在这万古不变、轮转不止、消长更替的宇宙中，我们不会无限地生，却能永恒地“存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