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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后宫·薄欢凉色-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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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绾发,最是普通,我望着眼角下的那颗疤,轻蹙眉头:“就去成全他。”
  
  北越王应是已经知晓我身份,至于江欲晚如何将我们关系说的惟妙惟肖,便是我不得而知。许是为了拉拢江欲晚,他等着这一日已经许久,兵符虽在江欲晚手里,可也只是半幅,世子手中握的,方才是最至关重要的大局所在。无双是世子胞妹,江欲晚娶无双,里子面子,人尽皆知。
   可我不相信,北越王会轻而易举的将大权双手捧上,虽是面上还未有应承,不见得是真在故作姿态,许是还有别的打算。而便是娶得无双为妻,江欲晚日后的路,还太长,毕竟统治北越五十年间的人,也不会如此没头没脑。
  
  而对江欲晚,我无以为报,便是心中那些情感全部陪葬,终其我所有,也只有这一次,可助他心满意足。
  晃晃白日,旷然晴天,我坐在江欲晚旁边,欣赏台下舞女婀娜身姿。他面上染笑,嘴角微微上扬,修长手指轻敲檀木桌面,白肤,暗纹,相得益彰,而另外一只手,却是藏在桌下,紧紧握着我手掌。
  台上几人,皆是心神沉醉,似乎那舞蹈真有奇异功效,能让在座人的贪/欲之心,淡而化之。我骤然觉得可怕,从前为座上主,算画筹谋,自认是天经地义,哪怕是伪装的一张面孔,也觉得格外自然而然,如今我是座下客,方才看出,这世间最令人心寒的距离,便是人心之远。明明交颈相依,明明同床共枕,可却从来不会有贴近的一日,温暖的只有躯体,可怀着的,是一颗永恒冰冷的心。

  从前的我不也是如此,曾几何时,真心感到爱与温情,珍奇异宝不是,山珍海味不是,绫罗绸缎不是,名扬天下也不是,冰冷的珠宝,含情的眼眸,从不是我所得,来得容易,去的更是容易。
  歌休舞罢,世子起身,高举酒杯,朝江欲晚道:“将军一人守得谷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后又直驱帝都,大获全胜,随是没有活擒李哲,却也算是大功一件,兵士豪气为之大振。后日便是将军出征之日,这里,我便敬将军一杯,助将军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江欲晚起身,我随后,亦是俯身拜过:“谢殿下。”
  轻举酒杯,掩袖,少饮,再瞥眼,只见无双朝这边望过,眉梢眼角的笑意盎然,那不是胜利者的微笑,而是步步为营的自信。
  
  我从来最佩服这种人,居高而不傲,制胜而不骄,她懂得要什么,抑或者如何去要,方才能得到最完整的那一个。
  多美的年华,剔透的心思,她心知江欲晚并非等闲之辈,想要,不可妄取,若是北越王下旨,必是让江欲晚心里笑看她本事。
  自古有野心之人,最擅长成人之美,他知道她想要什么,她亦知道他心思何在,只欠一个契机,不是她赠,也不是他讨,总要你来我往,清楚如何才最是水到渠成,两两满意。

  “军资粮草,可是都备了齐全的,将军且还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北越王高座在上,一双眼,浑浊却纳了精光,他明明在看江欲晚,我却觉得,那一眼,似乎也掠过我面颊,有着始终拿捏自如的自信。

  江欲晚片刻思忖了一下,似乎略语犹豫,而后悠悠起身,撩摆跪下,叩首:“回陛下,暂已备全,只是……”
  我轻转眼眸,看一眼那身影,便心一提,瞬间有些抽紧般的疼痛,许是这一刻,就该尘埃落定,他该向北越王求娶无双,为着日后的千秋大业,为着这么多年来的豪壮雄心,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如愿。
  我的苍老不是从这一刻开始,那颗沉浮动荡的心,却在他犹豫的片刻间,开始感到加速落下,最后狠狠落底,摔的鲜血四溅。
  袖子里的手微抖,我将手握成拳,不动声色的轻声喘息,待定了定精神,听见台上那纤细嗓音响起:“将军有何为难,有话便直说,父王一定会全力支持将军,您但说无妨。”
  
  我起身,敛目垂眸,径自走到江欲晚身边,婉婉俯身跪下:“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哦?夫人请讲。”
   江欲晚倒是一怔,未曾想到我竟然如此举动,于是轻微侧头看我,我眼观鼻,鼻观口,凝神道:“臣妾求陛下成全将军与无双郡主。”
  这一句落下,堂上无人应言,江欲晚那般看我,仿若从不认识我一般,竟愣住半晌。
  
  “将军与郡主本有情意,这便是臣妾识得将军之初就曾知晓,臣妾先过门,但将军有话在先,臣妾不比郡主高贵,自是甘愿做小,如今将军不日北上,心里就只有这一个顾虑而已。臣妾蒙将军照顾,而后又受陛□恤,怎可眼见有情人未成眷属,遂替将军求陛下赐婚,还望陛下应允,臣妾叩首谢恩。”
  
  屈膝,伏地,磕头,大拜,我第一次如此郑重的向一个人臣服,竟是为了将他推向另一个女人。不禁觉得好笑极了,头低下,以额抵地,衣袖如乌云,漫过我眼前,只余茫然暗色,而我的嘴角还带着苦笑。

  “你……”身侧的人错语,愕然,显是不解而意外。
  
  我起身,跪坐在原地,也曾微微转过眼看他,那双眼不是本该闪耀扎眼光华流彩,不是本该愉悦万分而自信满满,不是本该心满意足目色如明日,可他却是那样看我,俊颜神采交错,却找不到一丝快色。

  “欲晚,你这小夫人,何其贤惠可人啊,真是天大的福气。”北越王声色愉悦,似乎久旱逢甘霖一般,只等着这一句出口,他应是不在乎,这话到底出之于谁之口,只要结局仍在掌握,这便是皆大欢喜之局。
  
  “陛下,臣该死,出征在即,本不该谈论儿女情长,这是臣之错,臣……”
  
  “莫说,莫说,你与无双这一对儿,却是朕所乐见,自古英雄男儿三妻四妾,实在正常,恰逢你这小夫人娶的尚好,知书达理,德惠冲怀,朕便是把无双赐给你,心里也着实放心的很。话说这也是好,你不日远征,朕便赐婚于你,也好冲冲喜庆,你说可是好?”
  
  江欲晚口中的话被拦回,这本就是出手无悔的棋局,娶一人,许就是得一条生路,而对于江欲晚来说,这无双意味的,有岂止是一条生路那么简单。
  
  江欲晚定在当初,似乎还在思忖那个“好”字究竟要如何说出口,喜悦的,勉为其难的,抑或者意料之中的。
  堂上顿时有些尴尬,只闻无双轻声娇嗔道:“父王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体怎可只问将军一人,您怎不问女儿是否愿意。”

  北越王转头,脸上笑意渐淡:“如何,无双不愿?”
  
  粉红色身影如桃云烂漫,她起身,一步步走下阶梯,衣色掩过红毯,像是那漫天盖地的桃花一路灿然绽放,直至我面前,浅香浮动,实在惹人。
  她弯腰,伸手,扶起我手臂:“妹妹,若说难得,这天下又哪里有一人如你这般呢?便是于我,也是不及。”

  她看我,我倪她,只道是一个妩媚如桃开,一个薄凉如清霜,这不是战斗,不是对峙,而是一个早已注定的下场,她以这种方式接纳我,宽宏而善意。
  她无需高高在上,那样似乎会折杀了她的高贵,亦无需咄咄逼人,而坏了她的矜持教养。她怜悯我,疼惜我,像是疼惜可怜寒风折断的花枝,已是无关不屑,无关小瞧,高与低,天与地,本就是两个极端的实物,再不用比较,就如她与我那般。
  无双调眼,眼如媚丝,她窈窕踱步,走至江欲晚身前,同样扶起他身体,那般柔弱而妩媚无骨的道:“这许多年来,你所想,你所愿,我且知。终是如今一日,你可说出口,我便心甘情愿。”
 
  未等江欲晚言语,无双翩然转身,毫无预警的跪在台前,原是温声软语的人儿,却也掷地有声,声声有力:“父王,我北越于这乱世仍旧安居乐业,百姓安顺,原是父王治理得力,皇室作为典范从来有信而有法,无双虽是郡主身份,可毕竟夫人先进门,按照民间规矩,无双作妾,天经地义,切莫顾忌皇族身份而坏了规矩,给百姓说道把柄。而就女儿跟夫人的相处而言,夫人这般德行作风,女儿愿为小,求父亲成全。”

  我撩眼,看她桃色身影,不禁笑意更浓,江欲晚啊,便是你这般谋算精明之人,最终也不过落入这般角色的鼓掌之中,你从前便是看轻她过吗?如果这般,我只可说你,咎由自取。
   如今无双,言简意赅,清楚而果断,借着我的“求”,完全将还在犹豫中的江欲晚逼入一个境地,娶,则相安无事,不娶,则前功尽弃。

  “欲晚,你怎么说?”北越王声音又起,似乎有些不悦。
  “臣……”江欲晚梗然,最终还是双腿一软,跪在原地,俯首,叩拜:“臣领旨谢恩。”
  尘埃落定,我并非痛彻心扉,我只是感到无力而茫然,不管是否借我之力走那一途,结果只是这一个,如今,我能做到的,报答他的,也无非如此,推他上位。

  余下的宴席依旧笑语欢声,那样一个结局,人人心满意足,我愈发有些恍惚,眼前的歌舞渐渐放慢,似乎凝滞,定格。江欲晚未在看我一眼,丰神俊秀,玉颜染华,那眉梢  眼角的风姿犹在,却似乎更冷,与我无关。
  回府时候,江欲晚扯过我手臂,不由分说,从马车里拖出我。

  孔裔见过,也是疑惑万分,许是从来没见他失态至此,刚上前,便被江欲晚一臂拦下:“退下。”
  
  孔裔不解,亦不敢贸然上前,只是默默退到后边,看江欲晚几欲粗暴的拖行我往前,腰间一紧,他将我托上马身,随后利落翻身上马,扬鞭,策马,一路扬尘而行,似乎在暴虐的发泄心中的郁结。
  风骤然抽过我的脸,晚风夹凉,疼意清晰:“你要如何?”我冷声问他。

  他嘴角凝笑,冷得可以,手臂紧紧夹住我腰身,讽笑:“萧小姐这般有胆量,难道还怕骑马了不成。”
  “江欲晚,能还你的,也只有这般,你想要,她愿给,只差这一步,我不过是推你一步而已。”
  耳边的人在冷笑:“萧重沄,你可知晓,我这辈子最恨得就是自以为是。”

  马跑的飞快,到了将军府,江欲晚抱我翻身下马,一手扯住我胳膊,疾步如风般,穿过将军府的花园,人人见之,色变而恐惧,无人敢上前,无不是诺诺让开。
  “小姐……”沉香见江欲晚扯我进了院子,刚开口,被江欲晚这一瞧,顿时噤声。
  “沉香你且退下。”我看她,示意她不要上前。
  
  可沉香不知原因,刚要跟上,只闻江欲晚呵斥:“下去。”
  
  关了门,江欲晚用力甩开我,目如寒星冷箭,直直盯着跌落床榻的我,声音完全没有常时的轻声淡语:“你缘何那么做,缘何。”
  “错了吗?这话是从你口中所说,还是从我口中所说,结局都是这一个,你若想收下北越,无双就不得不娶,娶了她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不也正是你所想吗?”
  江欲晚闻言,几步上前,俯身贴近我,冷然道:“萧重沄,你是否当真对我没有一丝半毫的感情?”
  我凄然莞尔:“想你所想,求你所求,你当觉得我是对你情深意重才是。”
   “我该谢谢你吗?”

  我黯然,笑容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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