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八千女鬼乱明朝-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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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决战之前的短兵相接(3)
有明一代,像正德皇帝那样胡闹的混蛋皇帝,尚且不能容忍大权旁落,天启帝则完全不把皇权的安危当回事。在魏忠贤开内操之后,御史刘之凤曾上疏发问:“假令刘瑾拥甲士三千,能束手就擒乎?”这就差一点儿没把话说白了,但天启帝根本不听。这个傻皇帝假如能活得长久,还真难预料能发生什么事情。
现在的局势,对东林党来说已是黑云压城。连叶向高也察觉到了危机正在增长。魏忠贤下一个定点清除的目标,就该是叶自己了。刘一璟走后,内阁补进来的是两个混蛋,叶阁老孤掌难鸣,不禁深悔,不该不听缪昌期的话。
刘一璟刚走的时候,叶阁老还有幻想,盼望天启皇帝的气一消,就会召回刘一璟。现在他明白了,只要魏大珰在,刘一璟就绝无回京的可能。唇亡齿寒啊,一向温吞的叶阁老也有些愤怒了,他上疏皇帝,质问道:客氏出宫,尚可以去而复来;顾命大臣难道还不如一个保姆?
魏忠贤知道这是在挖苦他,心里一阵冷笑,当即就把叶向高定为下一个打击目标。
但是当时内阁还有韩獷,吏部还有赵南星,魏忠贤“惮众正盈朝,伺隙动”(《罪惟录》)。
——等着吧,剩下的这几个,我早晚也要收拾掉!
天启四年的京城风雨乍起(1)
天启四年(公元1624年),这是个注定载入史册的年份,大风起兮,四海不宁。对于大明高层的三大政治势力——皇帝、阉党和东林党来说,这一年的开始,不是什么好兆头。
年初一,长兴县的民众起事,烧县署、杀县官,四海为之震动。
二月,日赤无光,天气异常,华北一带地震,连皇帝住的乾清宫也摇摇晃晃。天启帝受了惊吓,竟害起病来。
三月,杭州兵变。五月,福州又兵变。
魏忠贤方面,上一年渗透外廷大获成功,一气连扫东林多员大将。依附于他的一帮干儿干孙们见老爷子实力可观,都想借这尊神荡平东林。于是纷纷吓唬老爷子:“东林将害翁!”(《明史》)
魏忠贤做贼胆虚,知道东林已视自己为死敌,深恐遭到反弹。细数朝中,仍有叶向高、韩獷主持内阁,邹元标、赵南星、高攀龙把持部院,左光斗、魏大中、黄尊素当道言路,哪个不是对他虎视眈眈?
东林党这面,眼睁睁看着魏忠贤羽翼已成,权势远胜过正德时的刘瑾,内又有客氏相助,依恃上宠,力可拔山,怎能不忧心忡忡?眼看再退的话,就是全线崩溃,但想要反击,强弱早已易位,胜负也很难料。
成败兴衰,必有一战。
双方蓄势已久,到天启四年,终于一触即发!
事起吏科的一次人事调动。
二月,吏科都给事中程注年任期已满,要升至另一职位。吏科的这个官职很重要,是组织部门的监察组总头头,明朝时俗称“科长”。品级不高,权力极大,在干部任免上有举足轻重的发言权。
程科长一走,空缺应按照职务次序,由给事中刘宏化接替。如果刘能够正常接替,则一天阴霾化为乌有,两派恶斗不至于这么早就爆发。不巧的是,刘宏化此时正遇到父丧,在外地出差路上直接就回家守孝去了(丁忧),须离职三年。他做不成这科长了。
左佥都御史左光斗,马上把这消息通知了他的同乡好友阮大铖。阮此时也不在京,正在老家探亲,按次序是应由他来顶上。
阮大铖,字圆海,怀宁人,万历年间的进士。他属于东林党一系,和左光斗、魏大中的关系都甚好,但为人浮躁,官瘾比较大,名声不是太好。在家乡一接到消息,未等假满,他就风尘仆仆赶回了京城。
但是事情阴差阳错地有了变化。吏部尚书赵南星、刑部右侍郎高攀龙、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杨涟,三个人都对这个人选持有另外的意见。因为本年稍后一段时间,将有一次例行的“京察”,在京察中,吏科都给事中的作用举足轻重,而阮大铖显然不是合适人选。
干部调动,还是赵南星说了算。于是他另选了性格刚直的工科给事中周士朴出任这个职务;而准备让阮大铖平调至工科,顶替周士朴调走后的空缺。
但是天启帝没有批准这个推荐人选。有些史家认为,这是因为阮大铖没有升成官,愤而投靠魏忠贤,从中作了梗(见《明史·左光斗传》和《三朝野记》)。
事实上,阮大铖此时与魏忠贤还没有什么瓜葛(想投靠也不会这么快就见效)。
周士朴的受阻另有原因。在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周曾多次上疏攻击苏杭织造(太监)李实侵权,影响了地方行政。还有,在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六月,曾发生过千余名宦官喧闹工部大堂、为索取冬衣的事侮辱工部尚书钟羽正的事件。又是周士朴上疏斥责宦官跋扈,为钟羽正鸣不平。
这两件事,足以惹恼魏忠贤。在魏的鼓动之下,天启帝把吏部意见留中,不予答复。
吏部见皇上迟迟没有发话,知道周士朴不合上意。没办法,只好又推荐阮大铖。
这次批复得很快。但是阮大铖得不偿失,因为这么一折腾,全天下都知道他阮大铖实际上是不够格的。几乎所有的人都一致认定:从这次蹊跷的任命过程上看,这家伙一定是投靠了阉党。
天启四年的京城风雨乍起(2)
阮大铖因得官而名誉扫地,不能自安——以东林分子而投靠阉党,这无疑比小人还卑鄙!在古代,官员就是再坏,也多少要点儿脸,假如名声太臭,一般是干不下去的。像前面提到的沈潅贵为阁老,但最初与魏忠贤交结时,也不敢公开化,只能偷偷摸摸。至于阉党的公开化,那还是在后来一党独大之后。
众口烁金的压力太大了!任职还不到一个月,阮大铖终于顶不住,请假回乡了。这个位置又空起来了。
赵南星考虑到下次“京察”将是与阉党的一场恶战,吏科的领军人物应该是一个硬骨头,于是又推出礼科左给事中魏大中,来顶这个空缺。
魏大中,字孔时,号廓园,是浙江嘉善县人。年轻时,他曾受业于高攀龙,万历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中的进士。他出身贫寒,生活简朴,一贯注重名节。中了进士之后,也还经常徒步去拜访客人。在行人司任“行人”时,奉旨出使藩国或到各地慰问,都不惊扰地方。他在京中任职却不带家眷,家中只有两个老仆伺候。人一上班,家门就紧锁。想对他行贿的人,都畏惧他的清正,谁也不敢上门。
他在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曾经两次与周朝瑞上疏弹劾沈潅,内容涉及客、魏。阉党对之相当忌恨。
吏部尚书赵南星很欣赏他的为人,常与之议事。魏大中也经常趁机向赵推荐正直的人士,因而他在东林党内威望很高。由于他写的奏疏逻辑严密,说理清晰,就连“三党”人物也不得不表示佩服。
阮大铖在家乡听说是魏大中来接了他的职位,更加窝火,疑心是高攀龙、左光斗、魏大中几个人在联手搞鬼。他痛定思痛,决定与东林诸人反目,从此投降阉党,出这一口恶气!
但是“投降”也得有门路才行,阮大铖找到了好友、刑科给事中傅櫆。傅櫆前不久因意见不合与东林交恶,投靠了阉党,还和魏忠贤的外甥傅应星认了“同宗”,相互间称兄道弟。
这条路,果然一走就通。
当然,后来也有人认为,阮大铖与东林反目不假,但并未实质性地投靠阉党。他日后被崇祯列入逆案,是东林烈士子弟恨其无行,强行将他扯入的。这可以聊备一说,但是阮大铖在这个微妙时刻的所作所为,确实是极不利于东林党的。
也许是受阮大铖的情绪感染,傅櫆决定向魏大中这个东林老顽固下狠手了。
恰在此时,东林党的内讧又加快引燃了导火索。我前面说过,东林党并不是一个严密的组织,只是一批观点接近的官员声气相通,他们不是铁板一块。在他们内部,因地缘关系形成了不少小派别,彼此有亲疏上的不同。
魏大中曾经有一次上疏驳斥过浙江巡抚刘一焜,刘是江西人,结果这一来,得罪了所有江西籍的东林党人。他们不顾大局,群起而维护老乡的利益,对魏大中颇有烦言。
江西籍官员章允儒与傅櫆是同事,听说傅櫆要上本参魏大中,就极力怂恿傅櫆赶快干。
有人给壮胆,傅櫆信心大增,于四月二十一上疏弹劾魏大中。为了让魏忠贤高兴,他还把左光斗也扯了进去。
这个疏本,指责左、魏二人貌丑心险,表里不一,道德有亏。最大的证据就是勾结中书舍人汪文言,干乱朝政。
这个汪文言,是个很活跃的人物,官职不高,能量却很大。
傅櫆说他本名为汪守泰,原为南直隶徽州府歙县(今属安徽)一名库吏,因监守自盗被判遣戍,后来脱逃来到京师,改了名字,投奔王安门下。傅櫆还揭发说,左光斗明知汪文言的丑史,却为之隐瞒,引为心腹。魏大中更是拿钱供着他,让他招摇过市,招权纳贿。现在,左、魏二人口口声声要搞倒“权珰”,不过是以攻“权珰”为名而营私。他们俩把持选拔干部的大权,能升官的人全是出自旁门左道。正人君子倍受压迫。长此以往的话,必将祸国乱政。
奏疏上提到的这个汪文言立刻被推到了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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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四年的京城风雨乍起(3)
汪文言的履历,是否真如傅櫆所说,不可考。可以弄清楚的是,汪文言本是一布衣,当过“门子”。因为门子是个贱役,没有前途,所以汪文言隐瞒了自己的历史,来到东林党官员于玉立的门下当了书吏。于玉立被贬官后隐居家乡,不知京中情况,就派汪文言进京广结朋友,了解动向,还为他捐了个“监生”的身份,以利于活动。
汪文言慷慨仗义,机灵能干,活动能力极强,加上又有于玉立的举荐,所以很快就与东林要人的关系十分密切。
他还结识了时任东宫伴读的王安,王安对他的才学很钦佩。他在王安面前,经常大言炎炎,品评人物,引得王安更是刮目相看。
那时正是万历朝末期,东林党倒运的时候,正人君子被邪党驱逐一空。
汪文言偏就看好东林党,使出了一套纵横术,在齐、楚、浙三党之间“用间”,也就是散布谣言,大施离间计,弄得三党人士疑神疑鬼,彼此猜忌,竟在内讧中丧失了战斗力。
移宫案前后,汪文言奔走于王安与廷臣之间,起到了联络员的作用,为护驾也是间接立过功的。东林党对他大为赞赏,不少人把他引为知己。
而三党回过味儿来之后,当然对汪文言恨之入骨。堂堂朝士,竟被一个小角色玩了个团团转!大家就都憋着劲头要整死他。
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九月,王安被害。汪文言骤然失去政治屏障,立刻就有顺天府丞邵辅忠出面弹劾他,导致他丢了“监生”的身份。汪文言见势不好,赶紧开溜,哪知道一出北京城,又被御史梁梦环弹劾,被逮下狱。好在那时东林党势大,他在监狱中没吃多大的苦。
折腾了一回,最终还是无罪释放。汪文言锐气不减,玩得更欢了,跟公卿大佬们频频交游,一时门庭若市。
这颗政治新星,甚至还引起了首辅叶向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