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苍生-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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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像个皮球,身子粗短胸背宽阔,胸前当然也挂着牌子,但神态平和自然,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那位黑脸高参趁全场寂静之机立即对着话筒大声宣布:“现在,由炮打资产阶级司令部联合总部司令鞠贯一首先讲话!”
鞠司令闻声而起,从衣袋里掏出一叠讲稿对着话筒开始批判发言,他喊了一声“同志们,造反派战友们!”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照本宣科,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站在前排的听众不知是谁响亮地放了一个屁。这屁响得有点出格,邻近的不少人都听见了,立马引起一片欢笑。鞠司令高高在上没有听到屁声,可一大片人的哄笑他却听得清清楚楚。先前制止喧闹没有取得任何效果,深深损伤了他自打当了司令大大膨胀了的自尊心,原本就窝了一肚皮怒火无处发泄,现在自己刚要讲话又有人出来起哄,因此极其生气,对身边那位黑脸高参说:“到下边查一查看谁在捣乱!”
这位高参一会儿就回来了,对鞠司令说:“有一个家伙放了一个大屁引起一片人欢笑。”鞠司令正在气头上不加思索地说:“把那个放屁的家伙抓上台来陪斗!”没等那位高参作出反应,几个造反派战士就把放屁者抓了上来,原来是位高大的庄稼汉子。他为了省钱中午不在城里买饭吃,清早吃了好几个熟地瓜,肚里老是咕咕噜噜胀气,咕噜了两个多时辰说也凑巧,正当鞠司令正式批判时这些气体破门而出,发出极大的声响,那汉子顿时感到腹内舒坦了许多,谁知这舒坦却要付出给走资派陪斗的巨大代价。也是鞠司令一时疏忽,在他发布“把那个放屁的家伙抓上台来陪斗”的命令时,没有注意自己的嘴巴还正对着面前的话筒。这话筒确是现代科学的产物,更糟糕的是那时还没多少假冒伪劣产品,因此这话筒忠诚地准确无误地把鞠贯一司令的命令通过扬声器给扬了出去。
天下苍生 第十七章(9)
广场上参加批斗走资派的人们突然听到大喇叭里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首先是吃了一惊,继而看到台子上的批斗对象由两人增加到三人,新增加的这个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个走资派,就知道他就是用屁制造混乱的人了。大家对放屁者十分同情,全广场骚动起来,议论蜂起:“咋着,放个屁就犯法了?哪条法律规定不叫老百姓放屁?”“老百姓放屁放了也就算了,你们放屁还用纸笔记录下来贴到墙上!”当然最生气的还是与那高大结实的庄稼汉子同来的一群乡村青年,他们高声喊叫:“你们管天管地不能管屙屎放屁!”柳叶儿看到这儿实在看不下去,转身就向会场外走。李作侠赶忙去拉她,她扯下胳膊上的红袖章狠狠砸在李作侠脸上,骂了一句:“造反造反,造你浪娘个X!”她这一走,很多人也跟着朝会场外走,会场一时乱哄哄的。台上的人们包括鞠司令本人都着急起来,又不能放了那放屁汉子。刚抓来立马放了实在有失脸面有损威信。那位黑脸高参又出高招道:“鞠司令,你就甭管下边听不听了,照稿子念吧!”于是鞠贯一也不理会他们如何吵闹只管对着话筒念讲稿。讲稿的最后一句刚刚落音,那位高参便接过话筒大吼一声:“散会!”与会者一哄而散,准备作批判发言,以示对造反派效忠的几位局长县委县政府工作人员也作鸟兽散。
天下苍生 第十八章(1)
任勿思和秦萍还是干着他们的老行当,从各家各户的厕所里为生产队收集粪水。自打破“四旧”之后社员的自留地便取消了,按理说社员们没了自留地就该把自家的粪水拿到生产队去换工分吧?实际上满不是那回事!秦萍扛起农具参加大田劳动去了,任勿思拿着一杆木秤蹲在生产队饲养场附近的大水泥粪池边等待社员们来交粪水,以便过称入账再由黄豆给他们折合成工分。开始的几天还可以,下晌之后交粪水的社员络绎不绝,常常把任勿思忙得满头大汗。可是几天之后就几乎没人来了,任勿思被晾了起来。任勿思是个诚实人,觉得自己不应该“乌龟吃大麦白糟蹋粮食”(生产队的工分),就把这种情况给魏天霖队长说了,同时请求让自己也上大田劳动算了。精明的魏天霖没有吭声,心里说:“你们反正不能把自己屙的屎重新吃了它!”便暗暗观察起来。三天之后他发现了秘密:社员们没了自留地,但他们还有宅基地,宅基地上栽满了各种树木。中原大地上自古以来没有给这些树木施肥的习惯,都是熬年岁,熬出年岁也就熬成材了,熬成材卖了就是钱。由于工分值太低,猴精的善于算细账过日子的社员们,算来算去把粪水交队不如给自家的树木施肥。于是一个学着一个就都不向队里交粪水了,任勿思也就失业了。魏天霖无奈只好把秦萍从大田里叫回,与任勿思一起重操旧业。
秦萍喜笑颜开巴不得如此。这样她就能与她的“老师哥”出双入对了。在大田干活的这段日子里,她觉得白天是那样漫长,太阳像八十岁的小脚老太行走得那样缓慢,简直熬得叫人心如火燎。她想与任勿思在一起,哪怕能看他一眼也好。但这一眼并不容易看,因为她下晌回家的那段时间,正是任勿思在大水泥粪池边忙碌的时候,即便不忙碌他也得守候在那里,以免让社员抓住交粪水没人收的把柄。只有到了晚上他们才能真正地呆在一起,这是一天中秦萍最为欢乐的时刻,她的那位办事呆板认真的“老师哥”也不让她表达自己对他的奔放的感情,他要按照他的教学计划给她讲授各门功课,布置各式各样的作业和思考题,简直压得秦萍喘不过气来。
在大中院校停课闹革命的时候,任勿思和秦萍大概是全国唯一认真教与学的教师和学生。社会上层出不穷的怪事多得很,学生扔了课本搞大串联,工人丢下机器不再做工,走上大街专做游行示威举起手臂喊口号的工作;农民丢下生产粮食的土地奔向城市,原来扛锄头的肩膀如今扛起了棍子,专门从事一种叫做“武斗”的工作;还有那些过去叫做“教授”、“作家”、“学者”的人,他们背着行李卷儿走进各地的农场农村种地养猪,接受再教育。至于那些被全国人民称作“开国元勋”的人,没有开水只好用瓷缸接屋檐上滴下的雨水解渴,患了糖尿病的,医生却给他进行葡萄糖水点滴……宣传机器把这宣称为“史无前例”。甭管外面怎么颠倒,任勿思和秦萍都认认真真地干活儿,扎扎实实地教、学,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他们完成了高中三年的课程,可惜全县找不到高中毕业试卷,他们无法举行考试,不过任勿思极有信心的认定:如果考试秦萍的各门功课(当然要除去音乐和体育)都会在九十分以上。
自打那次贴领袖像秦萍觉察到他的老师哥偷看了她之后,就更加大胆地接近任勿思。她断定她的这位老师哥喜欢她,男人怎么会偷看一个他讨厌的女人?不过聪明的秦萍也同时断定,她的老实巴交的老师哥有思想障碍:第一,他把自己当作他的亲妹妹了,哪有与自己的妹妹谈婚论嫁的道理?第二,觉得自己是个右派分子。右派分子是罪名,右派家属也是罪名。破“四旧”以后,运动一个接一个,阶级斗争的火药味愈加浓烈,地富反坏右这些人日子更不好过。任勿思和那些“黑五类”人一样,胳膊上戴上了白袖章,还要每天早起和晚饭后到指定的地方去作“思想汇报”。他怕自己牵连了她。秦萍的判断是准确的。自打偷看了秦萍,那让人心旌摇动的情景时时刻刻在他脑海里呈现,男性的情感如烈火烧烤他的心灵。看一眼秦萍他都感到无限的舒心,他的身心从早到晚都处在亢奋之中,可是同时又有无边的痛苦折磨着他。自打看了秦萍那除了她未来的丈夫才能看到的部位之后,一种深深的负罪感铁石般压在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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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 第十八章(2)
母亲死得早没给他留下弟妹,秦萍进他家门的时候他已二十出头,他一直是把她当作妹妹看待的,他偷看了她之后,见到秦萍或者想起她心中都会产生一种羞愧的感觉。有时他想:秦萍真是我的亲妹妹就好了,或者让她长不大永远是那个可爱的小黄毛丫头就好了,这起码可以免除他的无限尴尬。现实生活中,每个人做起事来都不可能无所顾忌,或者说失去理智。理智是人性一道难以逾越的关隘。能够守住理智这道关的人,才能不失足。
可是,他们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她是被九死一生的饥饿追赶到自己家里来的一个小姑娘;又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她的青春脚步,使这个丑陋的小姑娘变成一个光彩照人的大姑娘。任勿思想看到她又怕看到她。他的心钟摆似的摇动着,同时又被左右为难的情感撕裂着。他更大的心思或者说恐惧感是自己头顶的“右派”帽子。这顶帽子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尽管奶奶人缘好,乡里乡亲们没把他当另类待,可是政治上一有风吹草动,他也免不了跟着阶级斗争的风向摇晃。秦萍做了他这个“右派”的妹妹就已经背上了沉重的政治负担,如果……他不敢想如果后边的事情。
秦萍却与任勿思相反,她是个大胆又心细的姑娘,自打她青春之火慢慢燃烧起来,最后形成熊熊烈焰之后,任勿思广博的知识、正直的人品、待人接物的真诚态度,就深深地打动了她。使她一天比一天坚定地认为:我未来的丈夫,没有别人,就是他了!在她跟他攻读高中课程中,她像祝英台那样无数次地向他暗示爱慕之情,可是这个现代的梁山伯不知是不懂还是装不懂,正像戏词里说的“千提万提提不醒”,后来秦萍恼了不再戏谑地喊他“老师哥”,而是捏腔拿调地学着戏台子上祝英台的样子直接喊他“梁兄!”真睡觉的人好喊,装睡觉的人难喊。他仍一如既往地木然地对待秦萍。他是不是对我没有好感?秦萍的心一天到晚悬在半空里。自打那次贴伟人像她发现他偷看自己,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到地上。从此以后她就像一切痴心女子追求异性那样打起向任勿思的进攻战。
这天中午夏季暴雨之前的狂风刮过之后,秦萍捂着眼睛跑到任勿思屋里说:“我的眼被啥迷了,你看看里面有什么?”任勿思为难了,但只瞬间工夫就说:“去找奶奶,奶奶治这些小毛小病最在行了。”秦萍任性地说:“奶奶眼色不济了,看不见的,我就叫你看!”任勿思一想秦萍说得有道理,只得给秦萍观察眼睛。他颤颤索索地用左手抱住秦萍的头,又抖抖索索地用右手掰开秦萍的眼睛,左看右看没发现草屑一类的东西,说:“啥也没有,好好的么!”秦萍双手抱住任勿思的腰执拗地说:“再仔细看看,里面准得有啥!”任勿思的脸以至全身都像火烧似的发烫,又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松开了手,说:“什么也没有。”秦萍双手却抱得更紧了,命令他说:“再看!非叫你看出啥来不可!”她把两只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任凭任勿思去看,并提醒他说:“看仔细点,两个瞳仁里!”任勿思整个身躯都燥热起来,胸中涌起不可遏止的热浪,他看着秦萍两个漆黑的瞳仁说:“里面除了有我什么也没有!”秦萍这才羞涩地笑了说:“我眼里当然除了你什么也没有!”说罢用灼热的唇向任勿思吻去。任勿思已无法控制自己,也用双手抱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