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艳后-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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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杨紫嫣这般客套,对他这么生分,真宗心里涌起一阵惭愧,他笑眯眯地扶起杨紫嫣:“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今日此话用于杨才人,恰当之甚矣!朕初闻琴音,几与懿仙所奏无异。朕进了琴房,方知琴声歌声皆出自杨才人。妙哉,妙哉!朕又得一乐友。”
“多谢皇上夸奖。”杨紫嫣再拜,说道,“臣妾稍有上进,功劳当归于刘姐,若不是她手把手儿地教诲,臣妾怕亦还是乐盲哩。”
真宗早知道杨紫嫣从刘娥学琴,却想不到她的琴艺是这般地突飞猛进。他原以为她充其量不过是个美外慧中的女子,如今想来他看低了她——在成群的皇家女眷中,她还是少数几个有才气的呢。于是,在他的眼里,她的外观形象亦猝然提升了许多——不但眉眼、鼻子和红润的樱口显出了灵秀可爱,就连那圆圆的脸庞亦透出了浓浓的明洁、敏悟与清纯来了。随之,他的目光亦变得专注与深情起来。他拉住她柔嫩纤活的小手,紧挨她坐下来,甜言蜜意地道:“朕刚才发现,卿身上有许多尚未挖掘的迷人潜质。”
杨紫嫣闻言,受宠若惊。她侧头审视一下真宗的表情。当她判断皇上对她不是矫情,而是真情的流露时,她就像一只依人的鸟儿便把头深深扎在他怀里去了。
真宗双手把托着她的粉面,轻轻地吻着她的樱口,然后瞧着她的眼睛说:“好生等着,朕今晚驾幸汝那里。”
说完,他站直身子欲出屋。杨紫嫣打背后伸出纤手,拉住了他:“皇上不进去喝杯茶?臣妾亦为皇上备有尚好的乌龙茶哩!”
真宗歉意地冲她笑笑:“等晚上吧,晚膳朕在卿那里用,卿高兴么?”
杨紫嫣欣然蹲身儿拜了拜说:“谢皇上赏光!”
真宗深情地注视着她:“朕是来找汝刘姐的。不期听到才人的琴音歌声,实乃一大幸事。”
杨紫嫣知道留不住皇上。就站在琴房门口指着正殿丹墀说:“刘姐在里面呢。臣妾就不送皇上了。”
真宗闻言,心内欢喜,这才向杨才人招招手,转身向睿智慧仙宫的正殿走去……
此时,刘娥确乎在正殿里,亦确乎在等待真宗的到来。但她见真宗进了琴房,在那里呆了那么久,又打心眼里为紫嫣高兴。
十余年来,刘娥常为紫嫣的不得宠暗自不平。紫嫣通敏有智识,温顺贤达,尚礼尊长,忠贞相夫,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其表慧其中的女子。可是,自皇上迷迷糊糊亲幸紫嫣那天起,他就没有真心实意地在乎过紫嫣,甚至不愿正视紫嫣的身份——明明紫嫣已是他的房里人,却还视紫嫣为婢女。进宫后,紫嫣虽被封为才人,但在真宗的心里,紫嫣这个才人形同虚设,假若没有郭皇后和刘娥的提醒,他简直就忘了宫里还有杨紫嫣这么一个人。为了使紫嫣得到应得的一份恩宠,她还动员郭皇后在皇上和李太后面前说了不少好话,终使紫嫣搬进睿智慧仙宫,同她住在了一起。近两年来,为了给紫嫣创造接近和取悦皇上的条件,刘娥还手把手、面对面地教她弹琴、唱歌……今天,她看到紫嫣的琴音与歌声终于引起了皇上的关注,她是多么的高兴啊!然而,高兴之余,她又有些忧心——如果皇上真的一脑袋扎进紫嫣那里过夜,明晨又早早地去了,她心里琢磨好了的一件大事,岂不贻误了时机?
昨天夜里,真宗向她透露:为充实与加强中书省的干员力量,除启用双相秉政之外,还欲擢进一位参知政事,以协助两位宰臣。是夜,关于两位宰相的人选,他们只敲定了毕士安一个,另一位则要皇上先听听毕士安的意见。参知政事一职,真宗最看好的是藩邸旧臣杨崇勋,而在吕端临终荐士的名单上,排在参知政事首位的却是王旦。真宗的心思她最知底——太平兴国八年,皇上初出阁为韩王时,杨崇勋即为韩王府翊善,忠心耿耿,一心侍主十八载,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况且,凭杨崇勋的气度才干,履历资格,放在副宰相的职位上亦并非说不过去。她对杨崇勋不仅知之甚深,还有过济家救命的大恩德。杨崇勋对她,可谓佩服得五体投地。在韩王府时,杨崇勋因用王府工料私做木偶出售而获罪。她看杨崇勋是个孝子,所获之利完全是为孝敬两代老人,便不计前嫌向韩王求情救了杨崇勋,亦救了他的全家。自此,杨崇勋视她有天高地厚之恩,发誓今生今世甘愿为她肝脑涂地。……如今,让这样一位愿为她赴死的人荣任参政大臣,她自是一百个放心,一百二十个信得过。因此当皇上提名要擢拔杨崇勋时,她当即便表示了赞许。可是,今儿前晌她又鬼使神差似的翻看了王旦的履历档案,她心头的天平,就渐渐偏向王旦一边了。
王旦,字子明,大名人氏,太平兴国五年进士及第。入仕途以后,他从最基层大理评事干起,而后知平江县、任将作丞、监丞、殿中丞,郑州、豪州通判,又相继迁转运使,拜右正言、知制诰、判吏部流内铨、知考课院。是时,因其岳丈赵昌言被晋升为执政大臣,王旦为避嫌而辞职。太宗皇帝嘉其行,赐紫金袍,赠牯犀带给他,并改任其为礼部郎中、集贤殿修撰、兵部郎中。真宗即位数月,王旦便拜翰林学士兼知审官院、通进银台司。咸平三年,王旦知贡举,拜给事中,知枢密院事……细理王旦的履历,玩味吏部和审官院对王旦各时期任职的优异评语,刘娥最终觉得如果将副宰相的重担放在杨崇勋肩上,反不如放在王旦肩上平稳耐远。于是,她便想将自己的看法及早向皇上陈述,不然,待生米做成了熟饭岂不晚矣?但是,作为皇上的宫眷,是不能轻易上殿面君的。朝臣中本来就有“后宫预政干政”的议论,自己倘若公然抛头露面于朝臣之中,还不被朝臣议论开了锅?正当她进退两难犹豫不定之时,宫女虹儿禀报说皇上来了。刘娥坐在梳妆台前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自己的形容,雯儿就又进来禀报,说皇上有什么开心事似的,眉开眼笑地奔琴房去了。初闻雯儿之言,她为紫嫣庆幸,但等得时间久了,她又担心皇上一头扎进紫嫣房里不出来,贻误了她向皇上荐举王旦的时机。她正心绪烦乱时,宫女嫣红又匆匆跑进房来跪禀:皇上从琴房出来正往她这儿走,她若不赶快出迎,圣驾可就要先进门了。刘娥听罢吟吟一笑,即刻移步殿门一侧跪了。这时,她看见她的“昌哥”两脚已经在殿台阶最后两阶上踏步了。
“臣妾恭迎圣驾!”她这话出口的当儿,皇上已到面前了。
宋真宗赵恒没有像过去那样说声“爱卿平身”就扬长进殿,而是在她面前煞住脚步道:“朕不令通报的意思,就是要免却跪迎。是谁这么烦人多事,还是悄悄向卿通报了?”
刘娥闻言,莞尔不语。真宗搀起她,两人并肩进厅坐了。姹紫及时送来了香茗。真宗边啜茶边把毕士安力荐寇准为相的事儿说了。
刘娥很认真地听着,听完了亦未当即表态,而是看看窗外的天色,试探地问真宗:“今日皇上的晚膳,是否定下了去处?若打算在妾这里用膳,臣妾就及早着人通知御膳房。”
真宗脸上腾起一层红晕。他朝紫嫣住的西厢房仰仰下颏儿:“卿教出的高徒,奏得一手好琴。约好了今晚朕要到她那里听她演奏吴声的。”
听到真宗这句话,刘娥悬在胸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渴望皇上更多地临幸紫嫣,更期盼紫嫣亦能沐浴皇上亲幸的雨露。她渴望临幸是欲得到皇上最热烈最持久的恩宠;她期盼紫嫣亦得到皇上的亲幸,却只是紫嫣应该得到的那份儿。她们是异姓姐妹,比较而言,她从皇上那里得到的要比紫嫣得到的多得多,甚至十倍百倍。在长期独宠一身的恩爱中,刘娥深为没为皇上生个一男半女而内疚。正因为她没有生育子女,她就更希望紫嫣多生。而皇上偏不给紫嫣床上侍君的机遇,这当然怨不得紫嫣。刘娥之所以挖空心思要为紫嫣创造沐浴圣露的机会,与其说是为紫嫣邀宠,倒不如说是应皇上生儿育女之急需。故此,刘娥一听皇上今夜要下榻杨才人的寝宫,陡然涌上心头的不是酸溜溜的妒嫉,而是乐滋滋的庆幸。
“这么说,皇上是要从臣妾这里直接驾幸杨才人寝宫?”
真宗良久地揣度着她表情里的喜怒哀乐,然后又抛出一言侦探说:“朕本来是奔卿这里的。可她的琴声、歌喉,都酷似卿,朕就……”
“皇上是不是太小视本宫了?”刘娥坦然地同他开着玩笑,明洁端庄的面容上,断无一丝一毫的妒心醋意,“本宫与杨才人,我们谁跟谁呀?只要皇上乐意,今后,本宫宁愿将皇上多让与杨才人几次。”
听到这句话,真宗由衷地笑起来:“好,好!朕最喜像卿这样的大度女子。”
刘娥粲然一笑,怕误了他的晚膳似的,又看看窗外渐暗了的天色,转个话题道:“方才陛下只述说了毕士安对寇准的一派溢美之词。臣妾还不知皇上是怎样认为的哩!”
冬日昼短,酉时方至,宫女们就在殿内就点亮了红烛。真宗于烛光中审视着刘娥俊俏的面庞道:“朕觉得毕士安所言不无道理。朕只是担心寇准的刚愎自用,太出格了。”
“以臣妾之见,皇上大可不必。”她开导他说,“退一百步讲,假若寇准真的就是一意孤行,悖旨行事,陛下皇权在握,一道圣旨罢了他不就得了?所以,臣妾担心的不是寇准遵不遵旨,听不听话,而是有没有比寇准更合适更优秀的人选。臣妾知道,皇上最寄予厚望的是钱若水。可是,天不留人。偏偏这个钱若水于上月英年早逝了。其实,若论文治,儒臣之中可以选出若干个钱若水,但若论武功,论知谙兵事,就很少有似钱若水这样的人了。在此点上,臣妾觉得还是毕士安看得高远——时下的宰相不谙兵事不行。这就是说,看皇上在儒臣中还能否找出一个比寇准更优秀的像钱若水一样的人物。能,当然好。不能,寇准便成了唯一人选,皇上就不要犹豫了。臣妾建议皇上明日就下诏,让毕士安和寇准走马上任——宰臣之位可不能空久了!”
真宗手按额头想了想,忽然站直身子说:“卿言极是。他敢轻君悖旨,朕就罢了他!”说罢,移步便欲出殿。
“哎哎!”刘娥哏哏笑着叫住了真宗,“臣妾还有要事请旨呢。皇上拿丫子走人,臣妾今晚可就摸不着了。”
真宗没再就座,看看窗外的夜色,笑道:“朕是遵制守信之君。有事快奏!不然,卿之令妹,可就等不及了。”
刘娥闻言,莞尔一笑,她那黛眉秀目,粉面香腮,樱唇玉齿,无不顿现娇媚之态。她近前按住他的双肩,硬是按他坐下,这才将王旦的政绩,如数家珍般地向真宗扼要陈述了一遍。最后道:“臣妾以为,不论学识资历,还是政绩声望,杨崇勋均不如王子明。所以,臣妾劝皇上跟臣妾一样,以国运社稷为重,摒弃私情,益以王旦为参政大臣。”
真宗低头沉思一会儿,又猝然昂首飞目望着她:“那……杨崇勋怎么办?他忠心耿耿跟朕十八年,总得……”
“以他现在的职位俸禄,皇上对他亦算不薄了。何必非要……”
“他已向朕上疏多次,说他不适任武职。”
“那还不好办。皇上可从长计议,酌情另行擢升么?”
“朕就听卿的!”听到刘娥这句话,复站起身来,“只是这样,朕还觉得薄待了杨崇勋。”
“清明政治的标志之一,是任人唯贤。”刘娥亦随他站起身来,“皇帝陛下摒私任贤,才不愧为圣明天子!”
真宗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