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艳后-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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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宫女和太监,应声跪在赵祯面前。赵祯正欲吩咐他们去宣太医、侍奉汤药,就见皇太后睁开眼睛冲他笑笑:“皇帝还是回宫去吧!回宫以后先命知制诰草拟诏书,急调范仲淹进京就任新职,此是皇帝的急务,千万莫要贻误了。吾这里,有……”她向宫女太监们瞄了一眼,“有他们就够了。”
赵祯左右为难起来:转回乾宁宫?他不忍离开母后的病榻;不回宫?母后已有话于他,他不愿亦不敢违拗母后之命,惹得母后生气。故此,他迟疑良久,仍是不肯离开。直至母后的呼吸渐趋平稳,他这才轻手轻脚地踱出宝慈殿……
18回加尊号尚思人间 贵处弥留方悟冥府
明道二年二月丁未,仁宗皇帝率百官上皇太后尊号,曰: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皇太后。
是日凌晨寅时正牌,就见文德殿的丹墀之上,披着一身烛光的大太监任中正,高声唱赞道:“鼓乐齐鸣,颂歌高奏。皇帝及百官为皇太后上尊号之仪,现在开始!”
于是,殿门之外的鼓乐,轰然而作;由三百六十名歌手组成的颂歌队,亦随之放开了歌喉:
巍巍太后,日月之光,普照九州,山青水长;
巍巍太后,华夏之母,哺育圣躬,含辛茹苦;
巍巍太后,垂帘听政,千秋功业,九九大定;
巍巍太后,德比天高,被我中华,追舜逐尧……
在嘹亮的颂歌声中,带病而至的刘太后仿若饮下一碗清脑醒神汤,精神为之振奋。她步下肩舆,挣脱宫女们的搀扶,径自从后门踏上文德殿中央台阶,于明黄高背椅上稳稳妥妥地坐了下来。
在嘹亮的颂歌声中,宋仁宗赵祯率领着文武百僚依次上丹墀,绕过廊,赵祯由中门进入文德殿,文武百僚分作两排由左右两掖门分别步入;然后于殿内汇结成纵横八排方阵,方阵由赵祯在前方引导着,齐刷刷地跪在了皇太后面前。
是时,鼓乐声和颂歌之声戛然而止。代之而起的,又是任中正的唱赞声:“由宰相吕夷简,宣读皇太后尊号意旨。”
于是,丝竹之乐奏起。在委婉阴柔的乐声中,吕夷简朗声诵道:“……皇太后之落凡,乃应天而生之。天授皇太后以睿智。皇太后以其天授之识,襄赞我大宋天朝。我天朝两代皇帝在皇太后之襄赞下,由乱而治,由弱而强,终成今之尧舜盛世。以故,太后与天子,被朝野与黎庶并称为二圣。是为应天齐圣显功之旨也。
“崇德慈仁者,乃皇太后之天赋乘性也。皇太后预政伊始,即以德孝治天下;以慈仁之心施于人,以博爱之心暖于人;普天之下,无不赞其崇德慈仁之美也。故而,以崇德慈仁加誉皇太后,恰如其分也。
“古圣哲云:吉人自有天相。今皇太后虽年逾花甲,然却外无衰老之相,内存青春活力,是为上天赐寿之兆也。故此,尊号之中议定‘保寿’二字,当为天之授意,亦乃皇帝陛下和我等朝臣之心仪也!……”
吕夷简宣读罢“尊号意旨”,接着是仁宗皇帝带领百官,向皇太后敬献“尊号封册”。于是,《大安之乐》顿作。乐声雄浑、庄严而神圣。是时,只见大太监刘承轨躬身哈腰,双手将镶有黄缎面的“尊号封册”毕恭毕敬地呈到跪在百官之首的仁宗皇帝赵祯手里;赵祯接过封册之后便马上将封册举过头顶,向皇太后面前呈去,朗声而语道:“儿臣赵祯,谨代表文武百僚,并以个人的名誉,向至圣至明至仁至德的皇太后陛下奉上尊号,曰: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皇太后,并献上尊号封册,敬请收讫!”
刘太后躬身笑吟吟地伸开双手接过封册,道:“谢谢皇帝之至诚至孝,亦谢谢诸卿之至贞至忠!”她将封册转递给侍于身侧的任中正,这才腾出手儿顺势将膝前的赵祯扶站起来,然后转视着黑鸦鸦跪了一片的诸位臣子道:“尔等亦都平身吧!”
待文武朝臣撩衣起身分班站定了,刘太后复转向赵祯道:“今日天不作美。祀先农之仪当提前进行。不然,倘若天气有变,母后的藉田之礼,怕是只能在风雨之中进行了。”
赵祯闻言望望殿外,果然见灰蒙蒙的天空昏暗,不见曙色的大地,便忧心地说:“天不作美,母后近日的健康状况亦不甚佳,以儿臣之见,可否改日再举祀南郊的藉田之礼?”
刘太后果断地摇摇头:“不!仪注和祭祀之期均已大定,便不能轻易言变。皇帝尽管传旨便是,母后的这点不适,断然不可有碍祭祀大典!”
仁宗皇帝再望天色并无转好的迹象,生怕遭际了风雨,有损母后的健康,便又劝阻道:“仪注和祭祀,皆人之为之,今日不行,还可更为他日。而母后之健康,那可是最最金贵的,攸关国运和社稷,是万万损不得的。所以,皇儿甚冀母后三思而后行。”
刘太后闻言骤然色变,肃然而言道:“皇帝如此优柔寡断,何时方可独自当国?况且,自明日始,吾将巡幸江南诸路,若以皇帝今日之心胸,势必风雨未至三分怕,母后便只有踟躇犹豫,裹足不前,迟迟难以上路了!”
赵祯一听,母后不仅今日要祀南郊,行藉田礼,明日还要车驾远行巡幸江南诸路,便知道再行劝阻,不但于事无补,反会导致母后生气,便即刻传出诏旨:畅音阁乐队、文武朝臣的车驾,以及皇太后祀南郊行藉田礼的仪卫,一并自文德殿发,南出正阳门,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径直向位于城南郊的先农坛进发了……
祀南郊祭先农,是朝廷一年一度的大型祭祀活动——待主祭在陪祭们的陪同下踏上祭坛,在农神坛前洗手、焚香、上供、膜拜,完成一系列的礼仪程式之后,接下来的便是行藉田礼。所谓的行藉田礼,即皇太后、皇后等天家要员在皇帝的率领下,亲自来到先农坛以南的田畴,象征性地务农桑,植棉麻,播五谷,行耕耘,以示朝廷对农桑之重视。因为祭祀农神之后还要亲务农桑,故一般都将此祭祀活动安排在春天。但今年的祭祀与往年有所不同。不同之处在于仁宗皇帝不是今年祭祀的主角,主角却换作了同样穿戴着天子服饰的皇太后。
刘太后是第一次做郊祀的主祭,跟此前的第一次享太庙一样,她今日的车驾、仪卫、服饰皆同于当今的宋天子赵祯。这对于一个不是皇帝亦不欲做皇帝的皇太后而言,当是至荣至尊至贵之事。据史载,古往今来,历朝历代,能享受九五至尊的皇太后,可谓前无古人。在此情形下,刘太后来参加此次的祀南郊活动,自有一种作出样子给文武朝臣看,给天下百姓瞧的心理。然而,皇天仿佛故意与她作对似的,就在她用锄头刨好土坑,将要往土坑里埋下第一颗种子之时,头顶炸响一声春雷,她随之昏厥了过去。当她从昏迷中睁开眼睛时,便已置身于宝慈殿东庑她自己的寝宫里了。
“啊!母后!您终于醒过来了。”一直待在她身边的仁宗皇帝,终于宽心地舒了口气。
“吾这是……”她疑惑地瞬动一下眼珠儿,凝视着赵祯显然有些憔悴的面容说,“吾不是正在南郊的田畴之上春播么,怎么就……”
赵祯故作天真地眨眼睛笑笑:“母后您没有记错——暴病之前,您确确实实正在南郊春播。可是,风雨交加,母后您太辛苦,太疲惫了;弯腰撒种子的俯仰之间,您身子一软就晕倒了。”他怕母后多想,没提及春雷爆响之事。
她惨然一笑点点头,话未出口,忽觉胸口堵得厉害,便又闭上了眼睛。斯时,尽管她很痛苦,脑际却在极力回忆着祀南郊、行藉田礼的一幕幕——
祀南郊的仪卫,浩浩荡荡,蜿蜒数里:旌旗如林,黄盖似海;车驾辚辚,马蹄哒哒;笙簧合奏,琴瑟齐鸣;车驾未至已是人声鼎沸,所经之处无不人潮如涌,欢声雷动了。她为此激动不已,真欲走下舆辇,与民同欢。然而,她每欲起身,便有种眩晕感觉,她甚至连撩开辇帘儿向欢呼人群招手致意的力气亦没有了。她晕晕然坐在辇里,有时如在梦幻之中,有时如腾云驾雾。但她仍有清晰的意识,意识到她在一步步地接近南郊的先农坛,去履行一项最崇高最神圣的使命。当她于先农坛踱出舆辇极目春日之原野时,第一个感觉是天空云飞雾绕,大地烟霭升腾,眼前能见的,最多不超过二百步。于是,她的心情一如郊野的天空,全无了亮色。但是,当她在宫女们的搀扶下走下辇驾,就见膝下已跪伏着黑鸦鸦一片朝臣,胸间霎时又充满了阳光。于是,她为之振奋,为之鼓舞,顿若时光倒流了二十年,稍显发福的身躯亦似轻盈了二十斤,举手投足,均是那么轻爽麻利,裕如从容。她目无旁视地穿过由跪伏的文武百官组成的人的长廊,在尚宫女官的引领下,神清气爽地健步登上了先农坛。在登坛之后,她每前进一步,均由尚宫女官引导着,除祈祷之外的焚香、上供等祭务,亦均由随祭者代劳。故此,她对祭祀之礼仪以及祭祀的整个过程,如今回味起来,似乎都是流水般地淡淡而过,并没有留下深刻记忆。相反,她对走下祭坛步入田畴,行藉田礼的一招一式,点点滴滴,倒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植桑,她认认真真地栽下一棵桑树苗儿,灌水培土,无不求细求精;种蔴,她将种子撒进湿润松软的土壤里,深了怕苗儿出不了土,浅了,怕墒情不保,出土的苗儿再被旱死。她记忆最深的是春播玉米。当她从尚宫女官手里接过袖珍篾筐儿时,只见筐内金黄色的玉米粒儿,一颗比一颗饱满,一颗比一颗硕壮,仿佛今天她将播下的不是玉米,而是明天亿兆农家的希望。于是,她觉得她今天的春播伟大而神圣,就好像今日她撒下的种子,明天就会仓满廪盈似的。然而,就在这刻上,忽然风起云涌,天色突变;狂风裹挟着冰雹,劈里吧哒地向人们袭来。斯时,她力图镇静自己,举目朝远处身后的百官望去。只见风雨交加中的朝臣们,一个个都正怔怔地举目朝她这儿打望着。于是,她没有犹豫,没有徬徨,尽管已经头晕脑涨四肢不支,还是弯腰撒下了第一把种子……
回忆至此,她睁开了眼睛,对皇儿赵祯说道:“吾记得吾是撒第一把种子失去知觉的。不知吾的那把种子是否撒进了坑里?”
当时赵祯不在现场,自然不会亲眼所见。但他不愿母后扫兴,便慌忙回道:“据尚宫官讲:您不仅将种子全撒进了坑儿,还行家里手似的撒得十分匀称。母后,您现在尽管好生养息,等您康复了,皇儿还将亲自引领母后前往南郊,巡视您亲手种植的桑麻和玉米苗儿呢。”
刘太后闻言,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神态异样安详。但转瞬之间她欣慰安详的笑容,为一阵痛苦的痉挛所替代。随之,她那剧痛难耐的呻吟之声,偕同着她那凄惨多变的面部表情,顿将殿里殿外的侍女、太监搅扰得一派慌乱。
“母后!您怎的了,母后?”首先乱了方寸的是仁宗皇帝赵祯。他丢魂落魄似的呼唤声,没有唤起母后的回应,却将宫女、太监唤来了一片。
任中正见此情景,首先想到了太医院。他跪问皇上要不要去请太医?“太医院全是一群废物!”赵祯闻请怒上眉梢,不禁大骂出口:“彼等若能妙手回春,皇太后之疾,还会延至今日?”
此言极是。太医院的太医们虽然个个都是旗杆顶吹唢呐,名声远扬,但正如俗话所说:能治其病,难救其命。设若太医中有一能者,皇太后之无名顽疾,还会发展至今日?但是,不请太医,又将如何是好?此时,赵祯全无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