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升平前传-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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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回。三爷勃然大怒,说:“嫂嫂,你不必管,我去问问他,是为何这样狠心?”周氏说:“你是瞎闹!你要问你哥哥,他焉能饶的了我?”梁氏说:“三弟,你不可如此。我有一个主意:我给你十数两银子,你远走一趟,在外面要好,你就多住一年半载再回来;如要不好,去个一两个月;还须回来呢。”周氏说:“这话倒好。我也给你十数两银,给你几件衣裳,都是你哥哥的。”说罢,梁氏贤人取了银子十二两、镯串一对;大嫂子周氏也给他拿出来衣服银两。三爷磕下头去说:“二位嫂嫂,我张广太但得一步地,再报二位嫂嫂的恩情!”
收拾好了,方才要走,忽然心中一动,说:“且慢!我要是走了,我哥哥要问嫂嫂,你何言答对?”梁氏在一旁说:“我早想到这,你瞧那个白狗吃了你吐的东西,他卧在那里也不动,我可以把它装在口袋里。”周氏说:“甚好!如此,你我二人就照样办就是。”遂把白狗装好,他也不动,又把口袋嘴一捆,然后还搁在原放的那边。广太这才动身,出门去了。二奶奶梁氏也回自己房中去了。少时,张广聚自外面进来,周氏娘子甚是害怕,也不敢言语,自己在那里坐着,心中直跳。又见他男人一进房来,说:“你先出去,我带铺中两个力奔来,叫他二人把他抬出去就是了。”周氏出了北里屋,到南屋里。少时,只听有人抬出去了,周氏才过来,放了心。张广聚带着人出了后门,在村外一里之遥,是他自己家中之地,早已把坑刨好了,就把口袋一扔,叫两个力奔埋好了,说:“你二人回去,明天每人给你一两银子酒钱,不准望外说。”那两个人去了。
张广聚方才要走,只听树林一声嚷说:“张广聚,你敢私埋人口!我在这瞧了半天,你望哪里走?咱们是一场官司!”大恶贼一听,细瞧,认得他是地面上官人,名叫张三,连忙说:“三弟,咱是这样街坊,我也不瞒你,这是我们三兄弟。他不受管束,在外面无所不为,我奉母命,把他灌醉了埋了。你别嚷,我明日给你十两银子,你买双鞋穿,等着明天上铺中去取。”张三说:“既然如此,咱们明天见就是。”二人分手。第二天,地面官人到铺中要了十两银子,大家还不知为何故。老太太清早起来,找张广太,不知哪里去了。问张广聚,说:“他偷了我好些个东西,你等快去派人找他!”大家闹了好几天,也没下落。老太太好几天没有吃饭,他两个儿媳周氏、梁氏也不敢说。
且说张广太那一日从家中出来,心如刀绞,站在村东,自己想主意。有心要入都,一想到那里举目无亲,不如上天津去游游,到那里想个道路。遂望家磕了一个头,说:“生身的老母,儿这一去,你老人家不必惦念我。此去不居官不回来,不发财不回来!”自己贪心过重,望下行走,到了蔡村,换了二两银,吃了点饭,雇了一头驴,也就望下行走。头一天住在半路店中,第二日是八月十七日。秋气阵阵生凉,万物结实,好一派的景致!大路之上,来往行路之人甚多。天有午初之时,到了天津,住在锅店街大客店内,占了一间独间,要净水、吃茶,要了几样菜,喝了两壶酒,自已甚烦,头一天也没有出去。到了次日,到了三岱河口看一看,望各处热闹之所去瞧瞧,一连游了十数天。到了九月天气,所带的银子已用完了,无奈典当两件衣服,又用了两天,钱也完啦。自己也不敢在大店内住了,又把几张当票也卖了,在西门外小店里一住,也不敢回家。
次日一起身,天又下了一场霜,身上穿着一身单绸子衣服,冷气透骨,自已无奈进了西城门,一直望东,出了东门,走到了娘娘宫。那里有好几个生意场,也有好些个相面卖药的不少。广太在家中练着玩,练过一路大红拳,“不如我今天在这里卖艺,也是一个主意。”在当中一站,瞧了瞧天,他又不会说生意话,就练起来啦。众人围了不少,也不知是个作什么的。无奈自己练完了,在那里一站,也不言语,众人全都散去。
只有旁边一个老头儿说:“小小的年岁,还练的不错。”广太一瞧,那个老头儿身穿青洋绉大夹袄,虾米青色摹本马褂,青缎子鞋,白袜子;年有六十多岁,赤红脸,花白的胡子,手中拿着有四串钱,笑嘻嘻的说:“练的好!我看你也不象久惯卖艺之人。”三爷说:“我本不会卖艺,不过是被穷所逼,无可如何。”只见那个老翁把手中之钱散给众贫人。张三爷才知是舍钱的,有心过去,见人家已然把钱放完了。自己跟着那个老头儿望北走了有一里之遥,张广太脸上一红,说:“老爷子,你赏给我几百钱,我吃一顿饭吧。”那个老头说:“你姓什么?”广太说:“我姓张,名广太,乃武清县河西务人氏。因来此访友不遇,故困在此处啦。”那老翁说:“你这个样子,定非是来此处找人,大概必是逃学。小小的年岁,就这样不务本分,我有钱也不给你,我还周济那年迈之人哪!”羞得那广太不敢言语了。广太白天也没有吃饭,直到夜晚,皓月当空,来到三岔河口,只见一湾绿水望东流,自己身上无衣,肚内无食,越想越难受,无奈如何。自己一想“死了,死了,一死就了。莫若一死,也就完了!”正思想之际,一阵金风透骨凉,自己说:“苍天!苍天!我今一死,大概不能与老母相见了。”自己嚷道:“苍天哪,苍天!我张广太今天一死,不知我这一点灵魂归于何处?”说罢,方要望河内跳。只听后面有人说:“且慢跳河!我来也!”
三爷回头一看,只见来了一人,年约二十多岁,黄麻脸;身穿青布小夹袄,青夹裤,外罩着青泥夹坎肩,腰中青洋绉褡包,紫花布袜子,青布鞋;剑眉圆眼,一脸的横肉,望着张广太说:“你是哪里的?为何寻此短见?你说说我听。”三爷又把自己之事细说一遍。那人说:“你真想不开。我给你找一个事吧,不知你尊意如何?”三爷说:“什么事?”那人说:“扛小口袋,你成不成?”三爷说:“扛口袋我虽然力气小,还须少要钱哪。”那人说:“小口袋,用不了什么力气。来吧,你跟我走吧。”三爷随在背后,望前行走,大约有二三里地,来到一所院落。三爷用眼一看,焉想倒惹出一场是非。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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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哈大人升任上海道 张广太杀贼沧州城
诗曰:
平生无大志,愿得一窖金。
周围三十里,浅处半人深。
好财居士着话说那个人带着张广太来到西头路北,有一院落,周围是篱笆,里面搁着好些个板子,不知作什么用的。上房三间,窗户上微露灯光,不知有何等之人。只听那个人说:“你来,跟我走。”方一进院子,他叫:“四哥,还没睡哪?我今天给你抓了一个‘盘儿尖’来了。”里面有人答话说:“你别玩笑来,我还有心弄那些个事。”那人把三爷领到屋内,见里边是西边两间明着,西墙上有一个大木,旁边放着被褥。北墙有张八仙桌儿,上放着文房四宝,有几本帐,搁着好些个船上用的家具。上坐着一个人,年有四十多岁,身穿玉色绸子夹裤夹袄,黄面脸,微有点黄胡子,白袜子鞋,说:“七兄弟,就是一个吗?”“盘儿尖”,列位,我要是不说明白了,也不是话。什么叫作“盘儿尖”哪?这是江湖的黑话。“盘儿尖”,那就是模样儿长的好。闲话休提。那个人说:“张广太,你过来见见,这是我们四爷。”张广太过来施礼,那个一瞧,说:“把他留下吧。那里有一千钱,七弟,你拿了去吧。”带了广太来的那个人说:“是了。”从那边上拿了一串钱就走了。
只听那个人问了广太一回,又说:“你吃了饭啦没有?”三爷说:“吃了。”那个人说:“我姓李,行四。明天我这里有几个伙计,你可不许望他们玩笑。上放下被窝,咱们爷两个睡觉吧。”说着,笑嘻嘻的用手来拉广太。张三爷一瞧,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说:“你这不要脸的匹夫,休要无礼!我张广太乃是奇男子大丈夫!”说着,拿起那边船板儿来,照着那李四就是一木板,回头望外就跑。李四说:“这个东西,敢打我!我要不结果你的命,你也不认得我是谁!”说罢,望外就追。
三爷在前头跑,又跑至河边,自己说:“莫若跳河一死,也就完了。”
越想越难受,说:“我就在此处跳了河吧!”说着,自己想:“我张广太好命苦也,不想今朝死于此地!”方要望下跳,后边有一个人说:“你这个想不开之人,死了就活不成了!”过来抓住,把广太夹在肋下,望前就走;用手堵住张三爷的口,也不叫他说话。来到一个店的门首,进去到屋内,把他放下,说:“你不必害怕,我是救你。”
三爷这才一瞧,是白天施舍钱的那个老翁,坐在那里说:“你小小的年岁,能有这一段志气,我收你作个徒弟。你别想不开,你大概是没有吃饭,叫跑堂的要菜。”三爷说:“吃了。你老人家贵姓大名?”那老翁说:“我是卫辉府回回峪的人,清真教中,我姓回,名教正。收你作个徒弟,传你点艺业,你知道了?”三爷连忙叩头认师傅,起来用了些饭。自此,在这后院跟着师傅练艺。冬天有棉衣服,夏天有单衣裳。一连三载有余,练会了几种拳、十八滚、十八翻、短把刀、避血桷,一身的武艺。
这一日,算还店饭钱,他师傅说:“广太,我给你短把刀一口、避血桷一只,是你们师兄弟都是使这个兵器。我先收了十一个徒弟,是我们清真教的。那十个是:刘、李、洪、高、马、黑、白、张、赵、沙,第十一个是北京人马梦太,都是你师兄,见面认兵刃为记。此时已到四月天气,我将单衣服给你治齐,跟我走吧。”
广太带着夜行衣、小包裹,同他师傅出离客店,顺着河北大街,一直望南。人多一乱,再找他师傅,就不见了。自己来至浮桥,手中又无一文钱,自己思前想后:“虽然同师傅学艺三年之久,衣履虽齐,手中有百数钱,如何得能回家?师傅就是要分手,又不说明白了,此时倒叫我进退两难。”自己想罢,顺着河沿望西走,路北有个福来轩茶园,里面甚是热闹。自己口干舌燥,进得茶园,落座喝茶。
同桌有一瞽目之人,放着一个弦子,也在那里吃茶。少时来了一人,说:“先生,大人传你上去啦,你要好好的伺候!听见说天津卫的子弟书,就是你的好,你上去要唱的时候,须要留神。这位大人是京城里的旗官,新放下上海道,最喜欢八角鼓儿。你要是唱好了,大人一爱听,就把你带到任上去了。”广太一听,他素日所好的是八角鼓儿、琵琶丝弦、马头调,会完了茶钱,跟着瞽目先生身后,出离茶园。站在门首望下河一看,见河内有几只大太平船,上插黄旗,写的是“钦命上海道哈”。见那个瞽者上得船去,弹起丝弦,唱的是《得钞傲妻》,错唱了一韵,广太不觉失声叫了一个倒好儿?”少时,过来两个公差说:“朋友,方才可是你叫倒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