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汗血宝马-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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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细烛悬着的心放下了,笑道:“喂马呢?”
店主回过脸:“哟,这么早就起床了?”
赵细烛笑笑:“放心不下马。”
店主道:“这可是好马哪。你呀,也别牵着到处走了,招人显眼的,真要是有个闪失,丢了它就可惜了。你放心,有我替你看着,出不了事。”
赵细烛走进马厩:“我来干吧,喂马的活,我也懂一些。”
“不劳你动手,”店主道,“你放一万个心,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有。对了,你不刚剃了头么?好头得配好衣,你这一身宫里的衣服,如今再穿着,就被人笑话了,上趟天桥,去估衣摊给自己挑几件合身的,别给赵公公丢脸才对。”
赵细烛摸摸头,笑了起来,感激地道:“你真是个好人。”
离开天桥估衣铺摊的时候,赵细烛的一身宫里打扮全都换了:肩头耷着个马褡子,头上戴着顶破旧的呢帽,上身穿着一件掐腰大领的西式粗呢旧大衣,下身一条中式扎腿黑裤,脚上蹬着一双干皱干皱的旧皮鞋。
他对着路上的一大摊积水照了照身子,觉得这一身打扮不错,便正了正肩骨,往热闹的地方挤去。
他见到了一找溜卦摊,便走了过去。卦摊前人头挤挤的,每个摊上都坐满了算卦卜命的人。赵细烛见着一个测字摊前空着,便挤到了跟前。
“测字?”摊主问。
赵细烛点点头。
摊主是个留着鼠须的老头,把摊桌上的一只小水碗往赵细烛面前一推,吐出一个字:“写!”
“写?”赵细烛纳闷了,“怎么写?”
摊主道:“您不是算命测字么?得写出个字来,方能替您测哪!”
赵细烛道:“就用这碗里的水……当墨写?”
摊主道:“对了!”
赵细烛看着碗里的脏水,摇起了头:“不行,字得用墨写,用水写就不是字了。”
摊主道:“又说对了!图的就不是个字!这字真要是字了,那还是您的命么?”
赵细烛道:“您是说,我蘸着水写下个字,我的命,就全在这字里了?”
摊主重重地合了下眼皮。赵细烛抬起手指,往碗里蘸了下,犹豫着该写个什么字。一时拿不定主意,他便拣了个最简单的字,在桌上写了个“一”。
一个水淋淋的“一”字刚落桌,摊主的脸色就变了!
好马不受惊
摊主变脸,不是为赵细烛,而是为一个刚坐上摊来的人。就在赵细烛写下这个“一”字的当儿,过来一个被人扶着的病恹恹的男人,一屁股在凳上坐下,喘着气说:“测个字。”也不由摊主开口,托着手腕往水碗里蘸了一指头的水,在桌上抖抖索索地也写下了个“一”字。
“就是它了。”病人道。
“慢慢慢,”赵细烛嚷了起来,看着坐在凳上的病人道,“我刚写下了‘一’字,您怎么也写这个字呢?”
病人抬起黄脸看着赵细烛,喘着气:“什么话!这个字,分明是本爷想写的字,怎么成了你想写的字了?”
赵细烛摆着手:“别争,别争,看您样,像是病着,我这个人晦气,别添重了您的病!这个‘一’字,就送您了,您先算吧,我站着看一会!”
病人也没力气再与赵细烛争论,对着摊主一指桌面,道:“就它了!”
摊主道:“这位爷测的是什么事?”
病人道:“测本爷的病,可会转好?”
摊主看着桌面一会,抬起了脸,吐出一句话:“此不治之症!”
“嘛?”病人眼皮一跳,“您得给我说明白了!”
摊主问:“不治之症的‘不’字,可是‘一’字起头?”
病人点头。
摊主问:“何谓不治之症?”
病人道:“不治之症……就是死。”
摊主问:“这个‘死’字,可也是‘一’字起头?”
病人的脸黄得更可怕了,看了看身边的赵细烛,对摊主道:“不对,这位先生刚才也要写个‘一’字的,莫非他也得了不治之症,非死不可?”
摊主笑了笑:“一字百测,相同一个字,应着百人的命相。您这位爷写下‘一’字的时候,身后正巧有人抬着一根木头走过。”
“是么?”病人急忙回脸看去,果然,不远处的人堆里,两个汉子在抬着一根大木头走着。
摊主道:“有木与您这个‘一’字同行,可就应了一句话:行将就木!”
病人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瘫下了。扶着他来的两个仆人急忙把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背上人,匆匆走了。
赵细烛看得早已发起愣来,呆呆地目送着病人离去。“坐下!”摊主用折扇拍了赵细烛一下。赵细烛猛地醒过神来,苦笑着摆手:“不不,不测了,不测了!”
摊主道:“兴许先生您写下的‘一’字,会是个好字。”
赵细烛指着远处:“您看,那儿又有木头抬过来了!”果然,远远的又有两个人抬着木头走来。没等摊主再开口,赵细烛慌慌张张地撒腿就跑。
在测字摊一旁角落里,坐着一个要饭的男孩,抱着个破布袋,污黑的脸上嵌着一双白白的机灵异常的大眼睛。这双眼睛一直在打量着赵细烛。他是灯草。
灯草见赵细烛跑了,急忙拎上破布袋,朝赵细烛追去。
天桥一家小饭铺里挤满了人,靠锅台的板桌上,两双筷子在飞快地扒饭。一只碗空了,灯草抬起了脸,鼓着满嘴的饭,笑道:“还是我吃得快!”
赵细烛放下筷,把嘴里的饭咽了,翻着白眼道:“你人小喉咙倒是不小,再来一碗?”
灯草点头。赵细烛对店小二喊:“再来一碗米饭!”店小二把一大碗饭放下,灯草又往嘴里扒开了。赵细烛道:“你吃了这半天,说实话,我只认你个面熟,还真记不起你是谁呢?”
“我是灯草。”
“灯草?让我想想,我什么时候认得一个叫灯草的?”赵细烛想了起来,笑道,“记起来了,那回,在……在刀子李的家里,你差点被阄了?”
“那天,是你救了我。”灯草又把一碗饭吃尽了。
两人坐在太阳下,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面。灯草问:“你叫什么?”
“细烛。是我爹给起的名。”
“细烛哥,你不是说,你是宫里的人么?怎么又跑出宫来了?”
“已是民国的天下了,我还呆在宫里干嘛?”
“还回去不?”
“打死我也不回去了!”
“为什么?”
赵细烛道:“这宫里积攒了几百年的怪事儿、奇事儿、吓人的事儿,全让我给碰上了。我命不好,像双鞋子,沾土。”
“这不是你命不好,是你的命太好。”
“此话怎讲?”
“命太好的人,就有鞋穿。”
赵细烛低脸朝灯草的脚上看去,这才发现他光着脚。
两人来到卖旧鞋的小摊,赵细烛把两个铜板放到摊子上,取过了一双旧布鞋。“灯草,”他道,“这可是我口袋里最后两个铜板,一个铜板换一只鞋,这两个铜板全在你脚上了。”灯草穿上鞋,笑道:“我要是少一条腿,你就省下一个铜板了。要不,你现在就砍了一条腿去?”
赵细烛笑了:“我看你,要是去学戏,准能学成!”
灯草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你怎么了?”
“没事。往后,你别在我面前提学戏的事。”
“为什么?”
“我哥哥不让我提。”
“你哥哥?对了,你说过,你哥哥在九春院当戏子。”
灯草一脸伤心。赵细烛道:“好吧,不说这事了。你走吧,我也得回店。有匹马寄在店里,还不知道店家有没有给喂草料。”
回店的路上,赵细烛发现灯草还跟在身后。
灯草道:“细烛哥,你还有马骑?”
赵细烛道:“我可不会骑马。”
灯草道:“你连马都不会骑?不信,看你的腿,也不短哪!”
赵细烛低声:“告诉你件事,不许对人说!那马,是皇上的御马!”
“你偷御马了?”
“跟你说不清!”
灯草笑着重重拍了赵细烛一背:“好啊,原来你也是贼!咱俩,同行了!”
“同行了?”赵细烛站停,看着灯草,眨起了眼睛,“你是贼?”
“是啊!你不也是贼么?盗马贼?”
赵细烛苦笑起来,道:“咱们不同行,不同行!你站着别动,我得走了!”没等灯草再开口,他撒腿就跑!灯草看着赵细烛跑远,笑了起来,从上衣里抽出了一样刚偷得的东西。
这是赵细烛的黑小三。
天桥街廊下,赵细烛越走越慢,咕哝:“不对,我还得找他!”他站停,回脸张望。没有灯草的影子。他喊了起来:“灯草!灯草!”
“啵!”地一声,一支黑小三在他的耳边重重地吹了一下,把他吓了一大跳,猛地回身,这才发现灯草就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他的黑小三。
“还我!”赵细烛一把夺了黑小三,道,“你不让我提学戏的事,莫非你哥哥也不想做戏子了?”
“不知道。反正,他不让我学。”
“你哥哥叫什么来着?”
“豆壳儿。”
“对,豆壳儿。”赵细烛一把抓住灯草的手,“我说灯草,你再去找一趟你哥哥,告诉他,你不想再做贼了,想学戏!”
灯草的脸变了,挣开赵细烛的手:“我对你说过,我哥不让我学!”
“他是你亲哥么?”
“亲哥。”
“你爹妈都死了,你哥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找他学戏,只要把道理讲明白了,他不会不答应。”
灯草泪汪汪起来:“细烛哥,我就认你是我的亲哥哥吧!”赵细烛笑了:“我自己还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我得帮人送一匹马到个很远的地方去,要是没这事,我倒真能当你哥!”灯草说:“不就是送匹马么?再远,几天就打来回了。我跟着你一块送马,抱个草料,刷个马背,这活我干过。”
赵细烛高兴起来:“这好哇,我真愁着路上没伴哩!”
“现在就走?”
“现在不行,我得办几件事,办完了,我会找你。”
“好吧,你要找我,就来天桥!”
见到天桥卖玩具的小摊,赵细烛忽想起什么,朝摊子走去。就如当初他卖洋乐器那天看到的一样,摊上依然挂满了各种木偶玩具,一匹木马显眼地挂在绳上。
赵细烛取下木马看着。摊主认出了他:“哟,这不是宫里的那位卖洋乐器的爷么?怎么这身打扮了?不在皇宫里呆着了?”
赵细烛道:“如今皇上都没了,哪还有皇宫?这木头马,上回我买过你一个,警察逮我的时候让马靴给踩烂了,再买你一个,打个半价儿吧?”
“您属马?”
“属马。或许得告诉您,我干上马夫了,得跟马呆些日子。”
“您有了活马,还要这死马干嘛?”
“这马,跟我牵着的那匹马挺像。”
“知道这木马跟谁是伴儿么?”
“不知道。”
“看过前头戏场里演的木偶戏么?”
“你说的是那出《汗血宝马》吧?”
“对了!这马,跟那木偶戏里汗血马是一对儿,木工活儿都出自一个匠人的手。”
“我这人,前世恐怕真是汗血马投胎的,怎么走到哪都要碰上汗血马呢?”
“别吓唬你自己,”摊主笑道,“你要是汗血马,还能活着?”赵细烛的脸僵下了:“我怎么就不能活着了呢?”摊主道:“记着,自古以来,没有哪匹汗血马是善终的!”
赵细烛匆匆付了钱,捧着木马,快步走了。
黄昏已临,昏暗的灯光下,赵细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