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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山林女人-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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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

  “既然不可擅自行动,你今日来见我是不是违反了上边的规矩?”

  他说:

  “不是,我是出来执行任务。来婵娟阁和一个叫小圆的内线人接头的,正好遇到你的事,就捡了根草过来了。”

  我问:

  “见到小圆了吗?是男是女?我们婵娟阁无论是姑娘还是丫头、婆子,都没叫小圆的。”

  他说:

  “没见着。内情我也不知道,可能小圆出事了。你代替小圆完成这次的行动任务,行吗?”

  我把他搂得更紧了。半日才和他说:

  “行。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你说吧。”

  他郑重地说:

  “死也不要泄露秘密,能做到吗?”

  我点了点头。

  他说:

  “这三天内,你要和野原一郎靠近,想尽一切办法。三天后的中午,你要到新新路洋人的教堂门口等我,见面叫我古先生,记住,这是任务,保重!再见。”

  几天的折腾,换来的就是连边都不沾的情意绵绵。明天我要面对的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禽兽。这边是狼窝,那边是虎口,我需要的不仅仅是两边谨慎,更需要的是勇气与坚强。也许我的来日充满荆棘,可是荆棘丛中的花朵也算花朵!记得,我从小就热烈地挚爱着山林里的花朵,因为花朵能给予人一个美丽的心情与一种微妙的感觉。毕竟,那种感觉是鲜活的。我之所以追求花朵的美,就在于她那份可观,可怨,可猜,可想,可悟……的复杂情感。

  我第二日与野原一郎的相遇,冥冥之中感到好象有人特意安排。正在我为难以靠近野原一郎而感到惆怅的时候,美丽的一点红来找我,说我该到外边去看看河水,那样会对我身体的健康有帮助。

  于是我们和蝉妈说了一声,蝉妈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点红一番,希望一点红能早点带我回来。不要走得太远,见了陌生男人要回避些,别太张扬了……

  我们坐了双座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菜市场时,引来了女人们嫉妒的眼神,也引来了男人们贪婪的目光。粗暴的日本大兵,嘴里乌七八糟地乱叫着,摆着手和我们打招呼。我的敏感将我压倒,我高兴的情绪骤然消失。我的心里感到万分屈辱,自己原来是光天化日之下的一名*。

  马车在飞驰,车夫哼着全城最流行的《夜玫瑰》。一点红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沉默,连忙开导我说:

  “水淹庄稼不淹草,朗朗乾坤越是好人越受到排挤,不要理会这些畜生。”

  我想自己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心里酸楚一片。今天我才彻底明白,婵娟阁的姑娘们抽鸦片、下赌场,不得不用金钱去求暂时的刺激与麻醉。一点红各种劝说的话语,无法打动我。这些天在婵娟阁众星捧月的骄傲全部消失,我的思绪完全游离于尊严之外。

  我们来到赐儿山的娘娘庙前,下了车。山下到庙前还有几百级台阶。我们都没带下人,只得各自打开伞,互相搀扶着上台阶。快到半山的亭子,我们实在无力继续走上去了。一点红说加把劲赶到亭子里,坐下来暂且休息一下,我们刚走进亭子,就见一位身材颀长,穿着米黄色西装的男子,和一个随从从山顶走下来。男子手里握着一把火红的山茶花,与浅色的西装相衬托。花朵更加鲜艳。

  走近了。我们正打算回避一下,却被叫住。原来是野原一郎。我们赶着上前打招呼,野原一郎笑眯眯地打量着我们,并且把怀里采来的山茶花一分为二送给我,他自己也留了一半,我接了花,和一点红弯腰作谢。大家开始说笑着又上山去。叩拜了送子娘娘。

  从山上下来,已经是灯火阑珊的时候了。野原一郎说要请大家去凯莎饭店吃日本火锅。我们让马车师傅先回去,然后一同上了野原一郎的汽车。我坐在司机的旁边,野原一郎和一点红还有一个随从坐在后边。我不时地扭过头,看着一点红,只见她紧闭着双眼,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想事。野原一郎脱下他米黄色的男式西装,披在一点红身上,一点红仍旧没动。借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灯光,我看到一点红美得如一只银狐。

  野原一郎问我:

  “你冷吗?冰姬小姐?”

  我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车窗外面的景物朦胧不清。汽车开得飞快,车灯的光芒把路面照得雪白。路旁敞着门的小店与杂货铺面亮着的灯不断地掠过。快到八点的时候,我们进了凯莎饭店。

  我们很快吃完了晚饭。一点红抽了一支烟,徐徐地吐出的烟雾,弥漫在我们面前,使大家产生了一种迷惑的距离。

  野原对我说:

  “你愿意不愿意接受我的礼物?”

  我淡淡地回答:

  “也许愿意。不过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礼物。”

  一点红宛然一笑,笑靥如六月的荷花一样清丽,插嘴说:

  “贪嘴的鱼儿易上钩,冰妹妹可要当心。”

  我说:

  “即使上钩我也认了。能上野原君的钩,是我这个风尘女子的荣耀。”

  野原一郎说:

  “落入红尘者,未必不纯洁。我想我们能成为永远的朋友就好了。”

  侍者把水果拿了上来,我拿了一片西瓜递给野原一郎:

  “真是谢谢了,那我们明天还可以见面吗?”

  野原一郎说:

  “那是当然。只要冰姬小姐能够赏脸,我一定会奉陪的。”

  一点红说:

  “说着礼物就又闲扯到别处去了,我虽然不喜欢要礼物,但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礼物?”

  野原一郎让随从去车里取来一个黑绸银边的小盒子,让大家猜

  一点红抢着猜:

  “肯定是一枚钻戒,要不就是项坠子。”

  野原一郎又让我猜,我摇了摇头说:

  “我的脑子笨,怕猜不对,亵渎了你的诚心。”

  野原打开小盒子,原来是一枚日本国的军功章,华光四射,有盅口大小。

  大家一阵唏嘘,齐声说:

  “黄金铸的,这可是无价之物呀!”

  野原把盒子重新盖好,递到我的手里说:

  “这是我最初进入中国的东北,立下了功勋。我的上司要求天皇奖励给我的。你替我保存起来吧,假如以后走投无路时,变卖了也足够你一辈子生活了。”

  我踌躇着不敢接收:

  “这样贵重的礼物,我可不能承受,还是让一点红姐姐先替你收着。”

  一点红说:

  “怀抱琵琶,别想另弹。又不是给我的,给你的你就要上,何苦又来刺激我。小心我真的要了,你后半生的依靠可就烟消云散了。”

  我不要野原一郎的军功章,并不是因贵重不敢要,只是觉得它是日寇在中国土地上残忍罪恶的见证。我是个*,可是作为一个中国人,接收了这样荒唐的礼物,绝对是我的耻辱。

  一点红见我不说话,连忙笑着说:

  “我这个妹妹是位女秀才,太书生气了,我先替她收起来,回去后再给她。”

  我正要说话,一点红悄悄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让我把盒子放到她的手提袋包里。大家都有些累了,野原一郎给了我们一些钱,说是给蝉妈的支持费。一点红一点都没推辞就要了。野原一郎又让随从另叫来一辆汽车送我们回婵娟阁。

  临别的时候野原一郎对我们说:

  “明日,我们到红凯咖啡店见面。”

  我们答应着上了车,然后打开窗户扬手告别,他们等我们走远后也回了日军军营。

  路上一点红从手提包里取出盒子,给我。我对一点红说:

  “这东西放在我手里不合适,明天你还是还给他吧。”

  一点红趴在我的耳边小声说,像是怕开车的听见:

  “你这个人真是个木头美人,你想想这么宝贝的东西,你不要还不是留到日本人手里了。不如咱们拿来,炼了碎金子去花。”

  夜已经很深,阴沉的天空似乎很低,汽车从昏暗的街灯下飞驰而过。这时候我才感到一点红在我身边的重要,也感到了我根本不是一点红的对手。

  第二天,我被接到红凯咖啡店时,一点红和紫媚都陪着野原一郎在说话。她们俩的脸上都带着无比兴奋的光彩,野原一郎依然穿着便装。大家对我拍手欢迎。

  喝完咖啡,一点红和紫媚楞是吵着要野原一郎带她们到野原一郎的寓所豪赌一番。野原一郎无奈地让随从找了一些人,先在楼下等着。

  我们来到野原一郎的寓所,发现赌钱的已经来了五六十人,大多是中日巨商和当地官员。很快大家就开始进入你死我活的赌态之中,金钱的回响与银票的味道弥漫环绕。一点红出手大方,而且随着男人们大声呼叫,好像她与这房间的空气都融化在一起了。

  我感觉在这样粗疏的环境里,对我是很不适宜的。野原一郎也不赌,他只是坐在一边观看。他看腻了走到我身边问:

  “你不会玩,还是压根就不爱好?”

  我摇了摇头说:

  “都不是,是有些不习惯。”

  他说:

  “你习惯什么,看你们中国的庄子、苏东坡的书?”

  我问:

  “那你有吗?”

  他说:

  “为什么没有?这些东西我也同样喜欢,你随我来。”

  我们上了楼,一位身穿红棕色的女侍者出来迎接。野原一郎对她说:

  “这是我请来的美丽客人,你去拿些糕点,煮最好的咖啡,送到我的书房。”

  女侍者点头哈腰地走了,尊严降低到与动物一般。

  我们推开屋门进去,四周全是书,顶上的天花板是淡蓝色的,如天空一样明净。钢琴上一大束月季花,似乎在音乐声中刚刚苏醒。一张根雕花桌放在房屋中央,榻榻米上蒙着嫩黄色软布,四角绣着绿色的叶子;嫩黄色的窗帘,半掀着挂在窗上,上面很自然的缀着几朵翠绿的小花。

  四周的沙发都蒙着嫩黄的套子,一色浅绿的靠垫点缀着几星黄点,就连地毯都是嫩黄色的,这儿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干净,那样美得刺眼!

  野原一郎招呼我坐在沙发上,旁边是一只古典的花架,翠绿的竹叶草直垂到我的发际。衣柜和家具都是乳白色的,与男主人的肤色相同,而这些黄色的装饰正好与野原一郎的服装颜色一样,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美,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舒适。

  野原一郎指着书架说:

  “你喜欢看什么书,自己去取吧,拿走回去慢慢看。”

  女侍者轻轻地敲了敲门,把咖啡与糕点放到根雕桌上,就退了出去。

  野原招呼我过去喝咖啡。我说:

  “我书也不想看,咖啡也不想喝。只想静静的坐一会儿。”

  野原说:

  “我真诚地希望你能经常过来。”

  我没有回答。这里的摆设,这里的藏书,这里的色调,还有野原的儒雅都是刽子手的伪装,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然而,我内心的活动和仇恨都没有表露出来。我想着根生交办的事,想着为父报仇的责任。依然虚伪地应酬着。我说:

  “在独身主义者的生活里,你是最幸福的”。

  他加了几小勺白糖只放在一只咖啡杯里,而自己的咖啡杯并没加糖。他柔和地用小勺搅拌着,并且连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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