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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特工+番外 by 于睫-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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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地浏览着书案上的文件。最上方是由身兼汪政府中央储备银行总裁的周佛海颁发的、强迫推行中储券的命令。下面的文件虽然只露出一半,仍可看出那是中储行上海分行专员兼驻沪推销主任季翔卿周五到任的通知。 

尚未细看,秦晓的额上已是冷汗涔涔。日本人操控下的中储行甫成立,便大量发行中储券,欲代替在日占区市面上流通的法币、军用票、华兴券和联银券,却一直受到上海银行钱业公会以及全市各商场的一致拒绝。此次如果强迫推行得逞,金融业恐将落入日本人的掌控。那时,黎耀祖所说的亡国怕要成为事实了。 

“……懦弱……从屈辱求和的《淞沪停战协定》,到洞开华北门户的《塘沽协定》,再到承认满洲国的《日华协议记录》,汪主席一直都在懦弱地求和……”黎耀祖抬起头来,黑如曜石的眼眸罩上一层水雾,“满洲是中国的妻子,她的丈夫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日本这个贪婪的男人霸占、蹂躏,竟然还懦弱地听从这蛮横男人的无礼要求,出席他们的婚礼,承认他们的关系……”一滴泪自他的眼角溢出,顺腮而落。 

秦晓心中似被针扎了一下,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嘴唇动了动,终未出声。 
“我也是懦弱的……”黎耀祖靠在秦晓怀里,像个孩子般呜咽着,“我懦弱地听从父亲的一切命令,不敢违背他的任何意愿,甚至跟随他做了为万人唾骂的汉奸。将来,我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超生……” 

秦晓拥着黎耀祖颤抖的双肩,胸前衬衫上有一片濡湿贴在肌肤上,丝丝凉意渗入心脏,心跳也乱了节拍。他几乎有一种冲动,劝他摆脱黎诗千的束缚,带他离开76号。但是,黎耀祖那张酒意醺然的脸,桌上那见底的酒瓶,都在提醒着他,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这只是他的酒后失言。待酒意褪去,他仍是黎诗千的得力干将,76号特工队的情报处长,可耻的――汉奸。我不能因为他的几句醉话就暴露了身份,更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让正在执行的任务功亏一篑。我赌不起,也不敢赌! 

稳定了情绪,也理清了思路,秦晓柔声说:“耀祖,你累了,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好不好?” 
“别走!”黎耀祖把略微欠身的秦晓抱得更紧,“别离开我!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你知道,我没有下辈子……” 
秦晓不再挪动,跨坐在黎耀祖的腿上,任他埋首在自己的胸前,呼吸渐沉,轻鼾渐起…… 

不出秦晓所料,酒醒后的黎耀祖果然绝口不提那日醉酒之事,一如既往地忙于76号事务。秦晓暗中庆幸当日的冷静之余,心中却有一丝琢磨不清的怅惘。如果自己当时真的把话说出来,黎耀祖也决意不再做汉奸,他们会怎么样?一起侍弄蝴蝶花?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地打打闹闹?想起当年因为把少爷当马骑被痛打的经历,他不禁笑了,真是的,挨打的没哭,看热闹的却满脸是泪。但是,他的笑容却在瞬间隐去,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难道是因为最近较少出去执行任务,黎公馆的日子又相对平静,大脑就开始胡思乱想了?目前最要紧的是,怎样破坏中储券的强制推行…… 


第七章 
********** 

两天后,周五的清晨。 
黎耀祖转头对站在身后帮他穿外衣的秦晓说:“我晚上要去一品香,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秦晓的眼中火花暗闪,突然捉住他一只手腕反扭到后背上:“上海滩那么多番菜馆,为什么不去福州路的大西洋,不去南京路的晋隆,偏要去那个地方?” 
黎耀祖略一愣怔,马上猜透他问话的用意。近些年,上海兴起菜式讲究中西合壁、格局与装璜维持洋派的改良型西菜社,虽然和西餐一样采用分餐制,却称为番菜馆。规矩亦和西菜社相同,不能召妓陪酒,也不能猜拳行令。一品香却无此规矩,又因其附设在旅馆底层,和几家有名的娼馆比邻,更引来了无数“花界”中人和狂蜂浪蝶。 

黎耀祖暗笑,低头旋身,轻易摆脱手臂的束缚,把秦晓拉进怀里,故意做出一副无辜又无奈的表情,“南京来的专员指定要有女人作陪,我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话脱口而出,秦晓自己也愕然了。从黎耀祖刚才的话里已经基本证实今晚的南京专员就是中储券的推销主任季翔卿,他们的对话应该就此结束,为什么还要补上这一句? 

“是我说错话。”黎耀祖轻啄他的嘴唇,笑嘻嘻地说着,双手捧住他的脸,拇指向上轻推着唇角,柔声央告道:“别这样,笑一笑。” 
秦晓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埋怨道:“哪有你这样帮人‘摆’笑容的。” 
看着秦晓睫毛半掩、唇角飞扬的灿烂笑容,黎耀祖有瞬间的窒息,低头忘情地吻住他的唇,含糊地说:“现在的你……让我身不由己……” 
恍惚间听到这句话,秦晓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再次压倒在床上。他挣扎着推开黎耀祖,提高声音说:“耀祖,时间来不及了!你还要赶去76号开会,我也要去跑马场了。” 
黎耀祖悻悻然起身,幽幽地说:“你不知道,这样无所事事的你,我有多嫉妒。” 
秦晓起身想看清他的表情,却只看到一个向外走的背影。 

黎耀祖离开不久,秦晓即带上那个寸步不离他左右的特务出发去江湾赛马会。经过路口时,他从小烟贩手里买了一包哈德门。因为赶时间,等不及找零他便催促特务开车。 
赛马会结束后,秦晓又去了番禺路的哥伦比亚骑术学校,租了马匹径自骑向西面郊区。马匹的租金很高,每骑一回的费用相当于一个纱厂女工整月的工资,特务自然不敢相随。自凯旋路向南折入虹桥路,随后向西直到罗别根路西首的高尔夫总会,然后调头循原路返回骑术学校,这样一趟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利用这段时间,秦晓凝神细思,时而敛眉,时而展颜,脸上的表情因无人监视而稍加放纵。 

下午,他坐在庭院的藤椅上,静静地望着成片的蝴蝶花在风中轻舞。门房那边传来几声高声低气的喧哗,他不满地斜睨过去,门房正领着那个小烟贩向他走来。 
“秦先生,这小瘪三是来还钱的。说是怕我揩油,一定要亲手交给你。”门房脸红脖子粗地说着。想必适才被冤枉为贪财小人实在气不过,才赌气把这孩子带进来的。 
秦晓冷淡地说:“区区几个铜钿,难得你念念不忘送上门来。那几个角子就留给你作奖赏吧!” 
“不,不,不,这可不行。如果先生不肯收钱,请再拿一包烟好了!”小烟贩说着,从烟匣里取出一包美丽牌香烟,恭恭敬敬地递给秦晓。 
看清隐匿在香烟里来自军统的指示,秦晓靠着洗手池点燃那支烟,惬意地深吸了一口。 

傍晚六、七点钟,天色暗下来的速度惊人。夜幕像悄悄漫延的水,眼睁睁地看着它倾泻,仿佛能听到澌澌的流水声。眨眼间,天就全黑了。 
秦晓招呼司机:“老张,送我去一品香!” 
“秦先生,这时候还是不要出去了。”奉命监视的特务疾奔过来,未系钮子的黑色中式褂子被风吹向两边腰际,隐隐露出腰间的枪柄。 
“或者你闭上嘴跟我一起出去,或者你躺在这里等我回来收尸。”秦晓迅速从刚近身的特务腰间拔出他的佩枪,顶住他的额头。 
特务抬眼看看秦晓握枪的手,又对上他晶亮的眼睛。第一次看到秦晓如此声色俱厉,特务感到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个平日里冷淡平和的人说起狠话来竟字字透着寒意。若不是他夺枪时闪电般的速度和利落的动作,几乎忘了他曾是76号特工中的翘楚。既然他如此说,而自己只要盯着他也不算失职。于是,他乖乖闭嘴为秦晓打开车门。 

两人刚踏入一品香人声鼎沸的大厅,一名身穿白衬衫黑马甲的西崽迎上来,将他们引至雅间附近的一处清静席位,殷勤地递上一份烫金的菜单。 
秦晓没有接,只是像发电报般简洁地说:“苏格兰威士忌。净饮。” 
“这位先生真来对了。我们一品香的威士忌,和英侨总会、花旗总会一样,都是从同一个洋买办那里入的货,质量你尽可以放心。”他刻意加重“放心”二字的语气,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晓一眼。 

秦晓擎起酒杯,用眼神指点着临近的雅间:“门口有特务站岗的,是特工总部在宴客吧?” 
“是。特工总部前天就订了我们最大最豪华的房间。” 
“哦?”秦晓将视线调回到西崽身上,“他们人很多?” 
“那倒不是。”西崽暧昧地笑:“一共只有九位客人,四位先生,五位作陪的女客。”他停顿了一下,放慢了语速,“那位南京来的先生真有眼光,选中的两位小姐可是我们这一带最有名的花魁。” 

秦晓仰脖吞下整杯琥珀色的液体。西崽微微欠身,把托盘夹在腋下离开了。站在秦晓身侧的特务凑上来,俯在他耳边压低嗓音说:“秦先生,要知会黎少爷吗?” 
“不!”杯子重重顿在桌上。 
特务识相地斟酒,退后一步偷偷观察着他。秦晓开始自斟自饮,阴郁着脸喝得又快又急。特务隐隐猜出他来一品香的原因。以前秦邓之间那点风流韵事他也略有所知,又亲眼见过他和黎耀祖在公馆里卿卿我我,以为他不过是和那些烟花女子无二的男人,没想到他会对黎少爷如此在意,连他在外召妓陪酒也要动怒。 

秦晓连饮几杯足以令让他“放心”畅饮的威士忌,却觉得胸口一阵紧似一阵地发闷,连端着酒杯的手也在轻微的颤抖。他不禁有些着恼,这出戏演得太投入了,怎么竟真得恼怒起来。 

瓶里的酒已经少了大半,秦晓忽然捂着嘴踉踉跄跄地奔进洗手间。特务在餐桌旁等了一会儿,有些不放心,便跟了进去。看见外间和洗手池附近无人,他先自出了一身冷汗,又推开一扇扇隔间门找寻,终于在最靠里的一间找到了醉倒在马桶旁的秦晓。特务无奈地叹气,半拖半抱着把他架到车上。醉酒的秦晓还算容易对付,不吵不闹地昏睡着,听凭摆布,间或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特务把他放倒在床上,小声嘀咕着往外走:“醉了也好,我落得大松心。” 
成功骗过监视的特务,秦晓迅速从床上弹起,将装有消音器的勃朗宁大威力和Lignose分别插在两肋的枪套里。不知从何时起,他有了和黎耀祖相同的用枪习惯。敏捷地自窗口爬出,将窗户掩好后沿着铁皮的雨槽滑落地面,再借助花房攀上围墙。落地时已看到泊在巷角拐弯处接应他的黑色轿车。 

秦晓拉低礼帽再次走进一品香,刚才招待他的西崽机灵地迎上来,把他带到离男洗手间最近的座位,客气地解释道:“这位先生,实在抱歉,没有更好的座位了。不过,大雅间的主菜已经送进去一段时间,那道腓利牛排应该吃得差不多了。”然后,他抿嘴一笑:“您很快就可以换个好座位。” 

“好!我静等就是。”秦晓按了按头顶的礼帽。 
西崽借上菜之机再次靠近他:“刚才看过地形了?” 
秦晓闭了一下眼睛算作回答。 
片刻,有便衣特务站岗的雅间里冲出一个愁眉苦脸的矮胖子,双手捧腹直奔洗手间,嘴角尚遗有一块未及拭去的胭脂。 
秦晓紧随其后走进去,彬彬有礼地问那个肉墩墩地背影:“季翔卿先生吗?” 
肉球双手解着裤带转过头:“你……” 
已经确定他的身份,当然没有必要再听他罗嗦,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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