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唐 作者:青眉如黛-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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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再不放开,直到我气息静若平湖。
他悄声关门,离去,我坐起,捋发,照镜。第一眼,泪如滂沱。
“小姐别哭,将军说我们明日就回长安,定有人能治好你。”朝英悄然出现在镜中,换上干净的纱巾围裹,动作娴熟轻柔。
“还有谁能治我?”我哭音闷闷,莫太医束手无策,大哥又始终不肯让我照镜,无盐女,我会变成无盐女,是么?
“公子!”她双眼清亮。
史朝义!
“昨夜将军与殿下夜谈,我听他们说到请荣义郡主相陪小姐,今日将军又说明日带小姐回长安诊病,那定是错不了了,公子正住在安大人府上!”她为我拭泪,又叹又惜,“每次都是公子。。。”
俶!他来过了!我伋了绣鞋奔出,几十米的路落了两次鞋,等跑到前厅,一片冷清根本无人,回头,出乎意料地,朝英并没跟来。
“珍珠?怎么出来了?”厅门一开,李系裹着大风进来,他一来,我第一反应是掉头就走。
“珍珠!”他拦住我,以手。我微愕,突然发现他居然两声都叫我“珍珠”,而不是“嫂嫂”,再细看,他面上诚恳,不似从前的讥讽轻笑,李系,他转性了?
“外面起风了,你怎不多穿件衣服,冷不冷?”他再发惊人之语,说完反手脱了大氅递来。
“李系。。。”我几乎是不信,眨眨眼,他笑得苦涩,漠漠收手。
“为什么不叫圆行来告诉我?”他忽然问道。
“圆行?”我有些傻,他一会这么友好,一会说什么圆行,他今天是不是有问题。
“你总是这样!”他凤眼幽幽望来,欲言又止,又不吐不快,“为什么不叫圆行来解释是他画了两幅一模一样的画?为什么不反驳你与叶护并无旧情?为什么要逞强去比什么箭?为什么要让我害得你落水?你不是口齿伶俐得很么,怎么就那么不屑于我多解释半句,非要我如此内疚于心么?”
遏,这才是真正的李系嘛,质问起人来为什么一大串,我解释,解释过了呀,他有听嘛!我怨怨,瞪他,他自己想想先乐起来,“你又摔下河!六年前我看着你落河,这次还是,你怎没些长进!”
他一提河,才收住的泪象泻洪般汹涌而出,无声到啜泣,哀哀到放声,直恨不得把这些日的郁闷委屈都释放出来。大哭一场,手边白帕不断,哭到最后一声,一抹泪,一帕清香,干净的香皂味,我一楞,又一方白帕伸来。
“上次我忘了带帕,回头取了本想来给你,却见了你。。。你与叶护亲近得很。”他飞快瞟我,我呆想了半天,腾地一脸急红,“不是!我与他是朋友!单纯的男女朋友!”
“朋友?单纯的男女朋友?”他挑眉,我还道他是不能接受,不料,他居然挑眉说了这么一句,“你们兄妹怎么那么象?你大哥也是这么说。。。单纯的男女朋友。。。奇怪的说辞,难怪我王兄气成这样。”
啊,大哥也是这么说,单纯的男女朋友,他说他与李逽?奇怪的说辞?的确是拉,要这些封建思想严重的男人理解第四类感情,好象是难,李系眼中是新奇和不解,我抓发,不好意思地笑。
“好久没见你笑了,这些日失魂落魄的,叫人瞧了楸心。”他放下手上大氅,招手唤人,碳盆升起,香茶砌上,坐下暖了手脚,只听外面大风呼啸,窗棱劈劈啪啪地响,“今日二十九了,我谴了人回家过年,这宅子清静了些,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别一个人跑了出来,下午起风了呢。嗳,你那丫头呢,又去哪儿打架了?”
他复尖刻本色,我噗哧乐开,嗔笑看他,他一摊手,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倒真不关他的事,朝英和郭旰大闹一场,闹得虽是他的宅子,打得却是李俶的人,这一桩大乌龙还不知是怎么解决的呢,反正我是落水装晕了事。
“别动!”他一下捏住我手,力大得几乎打翻面前的茶盏,我手才举了半空,落了他掌,吓得一动不敢动。
“别抓!让我看看!”他一手掀开纱巾,仔细看了一阵,轻吁,“还好,没渗血。痒不痒?”
废话,我手都没碰到颈子,大哥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贴身,连睡觉都抓了我手,想碰都没机会碰,他一提痒我心里作用严重地又去摸颈,“别抓!”他再抓我手,一掌合两手。
“我摸摸嘛。”我扭颈,一室熏得暖阳,愈发地觉得奇痒难耐。
“别动,你若痒,我帮你涂些膏药。”他从怀里取了支玉瓷小瓶出来,远远地就了碳盆烘得热了,倒了一掌,淡淡的半透明膏药,“这玉肌膏是我向老神医讨的,本想送你好治腕上的疤,后来。。。忘了。”他对上我瞪圆的大眼,扬唇微笑,突然,一下站起,袍袖下垂,“王兄。”
转首,李俶与大哥站在屏后,微微点头,大步走来。
“俶。。。”我站起,扑进他怀抱,他轻轻一拍我背,牵了我手就往外走。
“俶,去哪里?大哥。。。朝英。。。”我跟了他步吃力,碎步小跑着不住回头,大哥无语地站在原地。
“回府!”李俶低哼,一推门,狂风呼地卷门而入,碳盆一下熄灭,四壁字画劈啪落个不停,连架上的花盆也摇摇欲坠,“啪”地一声,厅门应声而合,一切归于平静。
“殿下,风太大了,珍珠身子虚得很,明日再回吧。”大哥挡住厅门,一开口,婉言得都不是他的一素风格。
“明日?”李俶笑起,我心格登一下,他这笑,脸上有笑眼眉带霜,分明就是大怒的前兆,果然——“本王可等得明日,郭将军为何等不得明日?你心疼你妹子,为何惟独对我妹子薄情!你可想过你一口回绝时她该有多伤心,该怎样过这个年!”
一口回绝?李逽,她来找大哥表白过了?我震惊,无声问他。
是,我是没想到,那丫头着实是大胆直接得很。大哥垂头,是愧疚,是无奈,还有,一些感动。
“俶。。。我们。。。回家。”我挽住李俶,事已至此,我能做的,只有温柔,顺从,设身处地想一想,他说的没错,李逽该有多伤心。
大哥退让,朝英拿了披风来,他替我围上,带上风帽,包得严实。
“朝英!朝英还未上车!”我坐上马车,李俶叫人撤蹬,朝英留在原处,哀哀望我,“俶,俶,别生她气,她是无心的!”我拉住他袖求情,终于明白那日的大乱是如何收拾的了,他赶走了朝英,她再不能陪我。
“我广平王府收不起这种丫头!”李俶甩袖,我求救,李系袖手不理,伸手向大哥,他踌躇,上前一步。
“没事的,明日三十,宫中制宴直到初五,初六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若鸿暧儿、老三老四、仆固怀恩,他们都想你得很,等回来,他气也该消了。”大哥挥手,车马将行。
“她不会跟你回去!”李俶一指我,斩钉截铁,“她是我的人!她的家就是我广平王府!”
“李俶!”大哥霍地火起,直呼他名讳。
“郭子仪!”他反唇,得了对手似地喝道,“终于是开口了呀!我推心置腹一下午,你半句也没交代。今儿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薛康衡那有我,他敢调戏珍珠,本王随时可要他变成死人;沈若鸿那处你不用担心,逽儿下降于你,她二人不分大小,这样,你可满意?”
长久的缄默,大哥一直望我,我无法说不,更无法说是,李逽身份尊贵心地善良,又是难得的一往情深直爽大胆,我明白李俶拳拳的爱妹之心,明白大哥似有若无的动心,这个坎,他总要过。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他重重吐气,朝我微笑,自信如初。
“哥哥。”我以面贴他手,他一手汗湿,他挣扎过,刚才。
“我不会教你再失望。”他拢我肩背,一如从前,胸膛如此宽厚安宁,供我依隈,遮风挡雨。
“好!好!”李俶哈哈大笑,一把抓过我臂,推到车中,“郭子仪,你驳本王的面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既无情休怪我无义,沈珍珠是我的人,从此后与郭家再无干系!走!”
“我不是任何人的!”我脱口而出,李俶楞住。
“我不是任何人的,我是我自己。”我下车,甩开他手,这一句话,多年之前我曾在洛阳行宫说过,当时,是对李俶与大嫂说。
“哥哥,我们回家好吗?”我走向他的马,雪白如云,纤尘不染。
“好。”大哥揽我上马,朝英牵马跟上,喜极而泣。
狂风扑面,大哥拨马回首,“广平王,我本以为你与我一样,原来是我错了。我郭子仪今生只会爱两个女人,一个是我妻子若鸿,还有一个,便是我妹妹——珍珠!”
第二十六章 无颜女(二)
第二十六章 无颜女(二)
一夜长谈,我明白了一件事,男人,自有他们的行事方式。
叶护一事,主谋的是大哥和李俶,而其目的和意义却远非那一场的胜利。
其实我该懂的,天宝十三年末,离安禄山起兵仅有十一个月,玄宗皇帝是一叶障目,他看不清可有人能看得清,比如大哥,比如李俶,还比如,葛勒可汗。他甘愿冒了极大的风险服用有侼生命规律的药物,本身就说明一件事,他的野心,以及,鄂尔浑族世代可汗的凨愿。
“我敢打赌,如果那场比试败的是我,一年之后,默延啜出兵帮的绝对是安庆绪,而非我!”大哥断言得冷酷,事实也无情证明。当年阿波达干集突厥余部弃阴山全力进攻积石,大哥所领的天德军三战三败,葛勒可汗按兵不动坐壁上观,直到大哥连番反攻止住败势,甚至是大局在握之后,他才命叶护前后夹击歼灭突厥人。他以最小的代价得到了他想要的,而其实,他想要的又岂止是肥沃的外蒙古草原,他要的是中原,是江南,是整个天下。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三场定胜负,以正常的水准,大哥可能是胜不了叶护,可以他二人的个性和手段,天下事只有想不到而无做不到。
川南南昭国有一种虫引——蚀心虫,顾名思义,蚀心虫蚀心,此虫一入北地既进入冬眠状态,非极温暖的环境与剧烈的震动不能苏醒。他二人费尽心机隐密手脚,按照原先的计划,叶护受阻而大哥领先获胜,此场回纥输得毫无话讲,因为苏醒后的蚀心虫将会在片刻之内融于胃液酸腐,马匹顷刻复原,无任何踪迹可寻。只可惜计谋虽好却敌不过天意,下手的人贪功多放了几颗虫引,黑云受惊狂颠,一念之间大哥伸了援手,舍了的是胜利,赢了的却是回纥人的尊敬,以及一句“品德无垢”的金口玉言。
“我的手从没干净过,珍珠,你会不会瞧不起我?”他专心地观察我的表情,小心翼翼,谨慎忐忑。
我是真在乎,在乎得要命。若是李俶,我或许还可接受,可那个人,不该是我哥哥,叶护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