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帝与小鱼精的三生三世:青痕札记-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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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又竟然仿似完全不认识青痕一样,目无表情地望着我身旁的玄蛇,口中却分明低咳了一声。
两旁的天将登时高声怒喝道:“大胆妖孽,见了帝尊还不跪下?!”
话音未落,我只觉一道劲风顷刻间自玄蛇的袖间生出,还未等我会过意来,我已经一个趔趄跌倒在他二人的面前,就好像我果真在向他们跪拜一样。
我扭过小脸,气愤不已地刚想向玄蛇精叫唤,却见他也正淡淡回过头来,一副高大的身躯动也不动,默然俯视着足下的我。
黝黑的面孔之上,虽不言不语,却满满的都是再分明不过的柔意。
他还从未如此瞧过青痕呢。我骨碌碌转下眼眸,一连吞了好几口口水,这才勉强咽下心内的怨愤。
玉帝帝尊望向自个身旁的一位天将,不疾不徐地问道:“下界的水患如何了?”
那名天将赶紧翻身跪倒,应声回道:“禀帝尊,方才属下带人瞧过了,此次瑶池水泻,水患恐怕要延续三日夜才能平复。”
那位天将的话音还未落,一身盛装的西王母忽然间竟再也忍不住从座上盈盈立起,低头朝玄蛇冷声道:“玄蛇精,你可知罪么?”
“是。”
“知罪?你不过是下下界一个小小的蛇妖,就凭借自己有几分法力,公然敢折了天柱不说,竟然还一并砸坏了我的瑶池!”
“帝尊——”
我忙支起身子,圆睁着一双溜圆的眼眸,竖耳听着。
玉帝咧嘴一笑,眸光似是不经意间拂过我,一面沉声应道:“那依氏素看,本尊应该如何惩治他们才为妥?”
西王母闻言,即刻拎着水波一样冗长的裙幅,缓步移至玉帝的座下,矮身跪倒:“禀帝尊,那蛇妖折断天柱殃及三界,自是罪无可恕,依氏素短见,不如就用他的身躯补那天柱之缺。一来,可以以儆效尤,二来,也可解了天地倾颓之危。”
她回过脸来,一双俏生生的明眸再望向自个身后的我,眼中,分明现出两道再嫌恶不过的眸光。
“至于这个小妖精,素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妖孽心性,就凭她一人,先前不知惹了多少祸事在身,今日,凤凰既因她而死,折断天柱之祸,她又同样逃不了干系,依氏素看——她也该一并处置了。”
“哦?”
西王母仰起面孔,一张娇美的容颜之上生生垂下两行清泪,翘首望着宝座之上的夫君,颤声问道:“氏素知道帝尊一向体恤众生,恕氏素愚钝,是不是帝尊现今对这两个妖孽也心存怜恤?”
“氏素的意思是,要本尊拿这小鲤鱼也一并填了天柱之缺?”
她沉默良久,垂头又假意饮泣了半日,这才咬着粉色的唇瓣点头应道:“氏素……就是这个意思。”
“帝尊!”
“大胆玄蛇精,帝尊面前岂容你放肆!”
“让他说。”
“是。”
“禀帝尊,折断天柱,确系玄蛇之责,但与鲤鱼精无关。她不过是路遇夏长生,不巧被他劫上行船,那凤凰本是要救她,不想叫夏长生杀死,并不能怪罪到这只鲤鱼精。”
西王母冷笑道:“她虽不是祸首,可没有她,凤凰又岂会死?你又岂会平白折断天柱?!”
“禀帝尊,玄蛇误折天柱,不过是因我与夏长生之间的宿怨而起,与这只鲤鱼精无关!”
西王母显然已是气急,一张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再也顾不得矫做,扭身看向面前毫无反应的玉帝,接道:“帝尊——”
玉帝低头望向她,眸光倒是平和,可脸色分明沉下几分呢。
我心内奇怪得紧,小脸上却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睨一眼西王母,握紧自个的小手,不由自主地歪过脑袋。
第十七章 补缺
2011年01月19日13:22
脑后,冷不丁传来一句笑语。
“鲤鱼精?”
我闻声回头,只见玉帝帝尊正含笑望着我呢,我登时欢喜异常,莫非他终于肯放下身段,要像往日一样同青痕讲话了么?
我旋即从那些柔软的云朵之上爬起身,仰头朝他绽开一抹笑颜,一面捂住自个的嘴巴,一面乐不可支地应着:“帝尊。”
他呵呵笑道:“鲤鱼精,本尊问你——”
“方才西王母对尔等所下的惩戒,你服么?”
鼻尖处,凭空传来一阵香气,青痕似在哪里闻到过呢。
我来不及细辨,悄悄望一眼身边满身冷意的玄蛇,再回过小脸定睛瞧着正端坐在宝座之上的他,拼命想要自他的眼眸中瞧出端倪来。
玉帝帝尊,你可以放了我与玄蛇么?
你想让我放了玄蛇?
青痕长到五百岁,还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呢,即便先前有过一二次,那也是假意的虚应而已。可是,这一次,就我自个都觉出我的身子在发抖,小小的身子虽竭力绷住,却仍是忍不住簌簌发抖,一颗心跳得连我自个都能听见。
西王母却笑了呢,陡然间,换了一副温婉的笑颜,含泪在旁向玉帝柔声道:“帝尊,氏素倒是有个两全齐美的主意。”
“说。”
“鲤鱼精,你不是想要帝尊放过玄蛇精么?你听好,帝尊一向心怀仁恤,念你毕竟是无心之过,暂且饶了你这一次也不无不可。想要帝尊放了玄蛇精也行,可天柱之缺却不可不补,除非你自个愿意挺身而出,代替玄蛇精补了那天柱之缺。你愿意么?”
“鲤鱼精,你愿意么?”
玉帝也笑了,一面笑,一面含笑朝我点头,似是应可了西王母方才的那番裁夺。
登时,宛如泰山压顶,晴空响起霹雳,我满怀的希望霎时间化为乌有。我攥紧小小的拳头,扭头去望面前的玄蛇精。
他也在瞧着我呢。
垂手而立,玄色的衣衫叫风鼓起,一张黑面上,两道眸光亮得好像冬日里的寒水,虽冷,却同样深不可及。
默然瞧着我,良久良久,仿佛已然过了一世那么久。
玄蛇精。
虽然你没有轮回,可是青痕也只剩下两世了呢。两世的光景加在一起,也最多不过一百九十五岁都不到。
西王母不动声色地望一眼她面前的天将,半空中,果然又传来一声断喝。
“鲤鱼精,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愿意代替玄蛇去补天柱之缺么?”
我心如刀割,根本看不清眼前的物什,一步一步,往后挪着步伐,发丝飞得满脸都是。闭上眼睫,再用小手紧紧捂住自个的耳朵,埋下身子,不肯再瞧身后的玄色身影一眼。
没有人唤我,也没有人留我。
天上的云卷云舒,我只觉自个的身子随着那些天将一点一点往下堕着。
翻过高山,越过水泊,呼呼的风声,伴随着身后巨大的轰鸣之响。一声又一声,压在人心上,远甚过天穹之深重。一下又一下,每响一下,我就忍不住跟着哆嗦一下。随后,终于是万籁俱寂,死一般的寂寂,仿佛天地眨眼间都静默下来。
身下的鱼尾已然没入一弯冰冷的溪水中,随后,是脖颈,再其后,是头顶。
眼前,已是漆黑一片。
第十八章 春江水暖
2011年01月19日22:59
那一年,那一日,那一夜。
夜那样长呢。
我蜷着小小的身子,藏身于清浅的溪涧下,心口处,从未有过的空空荡荡,隔着潋滟的水波,呆呆望着头顶上方那一角夜幕。
青痕已经有许多时日不曾进食,腹中却丝毫觉不出饥饿,眼睁睁看着那一缕初升的霞光,又自东方徐徐浮出,透过水面,落在我丑陋不堪的鱼尾之上。
半空中,有几只飞鸟掠过,低头瞧见水底的我,一个个非但没有忙着赶路,反倒故意绕着我低飞盘旋不去。
“你瞧,这不是那只鲤鱼精么?”
“你们都听说了没有?”
“呸!”
“你还有脸呆在这?!”
“凤凰为救你而死,听说你竟然自私小气到连一根鱼筋都不肯为人家出手 !”
“还有玄蛇精,要不是为了顾及你的小命,他又岂会误伤天柱?!”
“你非但没有丝毫感激之情,当着玉帝帝尊和西王母以及诸多天将的面,竟然狠心到自顾自扬长而去,连句暖人心肠的客气话都没有,生怕自个当真被帝尊罚去替人家玄蛇补缺。啧啧啧,真真是狼心狗肺的妖孽啊!”
“是,害得人家玄蛇精被帝尊罚去以身补缺不说,那种四肢剥离之痛更要一直忍到大限来临之日才能到头!”
“肉身之痛尚且能忍,可惜直到死,他都要记着她临去之前那副自私薄情的面目,又有几个男儿能不痛心?!”
“呸,像你这等冷酷无情的妖孽,也配有人喜欢?!呸,我呸!”
“我看那只凤凰和玄蛇精都是瞎了眼睛!”
“是,都是自取灭亡!什么人不好喜欢,偏要喜欢这等无情无义的妖精,连我们一
介凡人都不如!”
“你说也奇怪,玉帝帝尊怎的不曾要了她的小命?”
“道长何出此言?你莫非也如此忘性,竟忘了玉帝帝尊原本不管生死,要定夺玄蛇精与这只鲤鱼精的生死,还要大老远派人前去回禀冥帝帝尊跟前?!”
“我倒听说——这鲤鱼精虽然道行浅薄,德行败坏,可不知她使了何等心计,竟然让两位帝尊都对她另眼相看。”
“看什么看?!依我看,不过是两位帝尊体恤三界之众,心怀仁柔,尽力不有所偏颇而已!”
“唉,真正是好人无好报,祸害活千年!”
“放心,她活不了千年。我听说,她现今只剩下一百多岁的寿数而已,你说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是是是,正是。”
……
你一句,我一句,一句又一句。
天空中,堤岸上,为之聚集的鸟兽凡人仙家已愈来愈多。
碎石,口水,以及各式各样可以用来掷我砸我的物什,不断自水面之上飞入,一下又一下,重重击在青痕的头顶、小脸、怀内、周身。
青痕并不觉得痛呢。
我只是捂着自个的耳朵,用小手死命地捂住,却仍是捂不住那些叫人肝胆俱裂的高声低声。
从日升一直到月落,直至溪谷内,堆起了一道一道深浅不一的丘壑。我被这些人围堵在那一弯最是浅窄不过的溪水间,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细细的肌肤之上,落满了淤青与伤痕,一处一处,连同那些剥鳞的印记,布满了小小的身躯。
一日,复一日,直至那些人倦了累了乏了,这才一个一个四散而去。
青痕已经记不起过去了几个昼夜,枝头的树叶渐渐又黄了呢,紧接着,又是白雪皑皑的冬季。
远近的山峦,仿佛是一夕之间白头,山一程,水一程,眼看着,又是一年的春江水平。
我轻轻自那条飘满落花的江水间探出小脸,眼前,月华如银,江水如练,江岸上,一树一树的梨蕊正开满枝桠,一簇一簇,仿似九天之上的云朵。
我一眨不眨地望着自个面前那一只随波逐流的画舫,夜风中,几只暗红的灯笼正高
悬在船舱的四角,映照着船身之下暗沉的波光。
忽然间,我分明听见那道半掩的轩窗内,竟也传出了女子的笑语呢。一阵一阵扑鼻的酒糟之香,和着那些梨蕊的甜香,随风而过。
此情此景,青痕何其熟悉。
我蓦地一个激灵,急急摆下鱼尾,一头扎入江水中,几下游到近前。
一点一点,再自水下探出脑袋,小手轻轻攀住船舷,蹑手蹑脚,支起小小的身子往船舱内张望着,生怕惊动了舱内的行船之人。
第十九章 我是张瑞文
2011年01月22日02:08
波涛起伏,船身也随之摇晃,我几乎就要爬上了甲板,一双眼眸瞪得再溜圆不过。
才看到一角白色的袍衫和身形,我就已然绝望地松了支撑的小手,攀在那湿漉漉的木板之上,将自个的小脸埋在臂弯内。
许久许久,直到耳畔又传来一阵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