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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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领风骚嘛……还是算了。’馆陶长公主搂过胖胖兔,背上徐徐拍;扭头唤过两个女官,低低吩咐。眼波流转,向殿内众少年贵女一一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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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殿四壁,都悬挂有绣制精美的壁衣,展示朝廷的荣华和尊贵。
殿宇偏远处的一些角落,则安设放置了帷幕和屏风,起阻隔视线的作用。光线暗淡的帷幕一隅,只是因为前面音乐太吵,舞场又奇峰叠起,才没人注意到三个男孩衣裂佩断,扭成一团。
刘彘和刘寄年小力弱,但二个对一个还是居了上风。胶西王刘端训练有素,勉励招架。两方势均力敌,成胶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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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硕和刘阏于先后都发现了小阿娇的‘横插一杠’。表兄弟互相望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抗’于是转向了‘合作’!整个乐部的演奏慢慢趋于统一,表兄弟两留意着妹妹的手势和脚步,调整节奏和音高让旋律节点迎合阿娇的动作。
越来越多的年轻贵女在劝诱下加入起舞的行列。到后来,红衣少年反成了中间一群闺秀的陪舞。乐音正常化,汉乐府的歌舞好歹恢复了应有的水准,连礼官也面色红润了起来。
刘荣推了推内史,示意她也参加进去。内史狠狠摇头,眼光直勾勾对着‘落单’的胖胖兔,蠢蠢欲动。
刘德很不赞成地敲了敲妹妹后脑勺:难道她还敢招惹上馆陶姑妈?在窦太后面前惹是生非?
内史咬咬嘴唇,叹口气低头——皇长子刘荣和河间王刘德虽都疼她,但不比小哥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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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送菜的小黄门高举托盘,踮着脚尖企图绕过某些打架斗殴不挑地方的高贵小人。可惜最终还是被飞来的拳脚挂到,盘上鹿肉……飞溅四散。
帷幕边,几个负责记录的史官正奋笔疾书。扑面而来的汤汁和肉块让年轻的书吏张嘴想惊叫,被长官冷冷的眼神生生逼回。
史官之首司马谈大人处变不惊,左手优雅地将飞贴颊上的一块鹿肉取下,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右手则毫不停歇地书写,生花妙笔于宫廷文档中记载下优美的辞藻,描述这是一场多么繁华,多么快乐,多么兴盛,多么成功,多么和谐的国宴大会啊( ⊙ o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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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世上没有尽善尽美的事,更不会所有人都满意。比如某些在战场上没捞到战功的世家子,就很是不快;尤其当他们回到长安,发现竟然连馆陶翁主都不再挑食鸿鹄时,简直就是怨声载道——这摆明又少条仕途捷径,莫大损失啊!
一直到这场庆功宴之后很久,还时不时有世家子弟在长乐宫外探头探脑,向出入宫禁的黄门和宦官打听长公主女儿的食性——请问:翁主娇能不能从善如流,重新挑食偏食啊?
11…01 内战囧账
簇新的华幔和壁衣,尚带有新年欢腾的余韵,而未央宫前殿的东厢内,气氛渐渐趋于紧张。
天子心不在焉地移动深藏袖中的五指,微微凉意自掌心传入——那是一种柔入肺腑的微沁,如夏日灿烂阳光照耀下欢快流淌的清泉般令人心生愉悦。
掌中,三块宝石由一根极细的金链系住。六柱形的那块最大,另两枚小些。和平常只简单打磨抛光不同,这三枚用不知什么方法搞出很多个切面,折射出浓艳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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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设置的御座和长条案,成功阻止了臣子对君王的偷窥;反之,帝王居高临下,对殿内诸人则是一目而了然。
大臣们次第有序地出列,彬彬有礼地陈词,文雅的谈吐中锋芒暗藏。
“陛下,先帝……”
“主君,先皇……”
“陛下,文皇帝……”类似的开头和强调反复出现,在东厢殿宇里萦绕不绝。
十二道旒珠在微微颤动,天子坦然倾听——这都是预料中应有的反应。文皇帝于十二年三月取消出入关用‘传’,一直被视为先帝的重大德政。如今要改变,阻力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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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目光透过珠帘,从大臣身上一一扫过,至曲周侯郦寄停驻,良久不去。
‘伟岸,俊硕,好男儿。’天子在感叹:只可惜,表里不如一!
这位正值盛年的郦大将军,平日在长安庙堂上总一派思维敏捷、挥斥方遒、必胜在握的模样。没想到真派去战场,竟比那赵括好不了多少——真枉费了当初对他的信赖和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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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位文官发言后,窦婴终于出面了:“陛下,先帝于十二年废过关用传,此举恩泽天下,迄今已愈二十载。”
魏其侯侃侃而言:“陛下身为人子,若复行先帝已废之法。于公于私,臣恐有污天子圣德!”
大臣们交头接耳,殿宇内应和声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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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武臣行列中的郦寄似乎感应到皇帝的注视,于不引人注意处悄悄往后退了半步,企图泯然于众武官中。
‘啧,心虚了!’刘启陛下嘴角上勾,浮上一丝淡淡的嘲意:手里的珠宝就是郦寄呈献的,说是赵王宫缴获中的一部分——极小极小的一部分!
清绿透彻!似带黄、又似带蓝。色如嫩枝之绿芽、又如孔雀之翎羽,晶莹中满是柔和而浓艳的光华。
不是碧玉,是汉国不出产的深绿色宝石;附以巧夺天工的切割工艺,应是来自极西国度的奇珍——罕见,宝贵,美得让人无法抗拒。
这,才配被称为‘大汉王族之宝’。而之前,那些由前线将领派人十几车十几车送来的所谓吴国、胶西国、淄川国之‘王宫宝物’,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只能敷衍敷衍那些见不多识不广的庶族黎民吧!!
‘不知比不比得上小弟献给母后的珍宝?’皇帝捏了捏宝石,有些不是滋味——梁王今年不入朝,窦太后整个年节都没精打采。不过刘武人未到,送给母亲的贺年礼却到了!
天子记得手下禀报过,此次梁王所奉宝物之丰厚珍贵,连长乐宫积年的老内官们都啧啧称奇!
‘立皇太子一事,不能再耽搁了!’天子的眉心隐隐叠起:还好,阿姊一直站在自己这边力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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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窦婴,条侯周亚夫也出列,声如洪钟:“陛下,初先帝废过关用传,自此货值通顺,边用充足,军民获益良多。主君实不宜违先帝之圣训。”
自吴楚平定,大汉朝堂上为首的就是窦婴和周亚夫两人。如今,两大重臣都表示反对,这项建言的讨论结论……基本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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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殿宇里一片沉默……
天子似泰山崖峰般巍然不动。
帝王,诸臣,侍者,武士……数十人充斥的东厢一时凝住,鸦雀无声。只有沙漏里缓缓流过的细沙,才让人相信这不是一副壁画。
层层的广袖褶皱遮掩,金链拖着宝石缠上帝王修长的食指,一圈又一圈。天子巡视着殿内诸人,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怕被追究‘用兵无能’之罪,曲周侯会老老实实将战利品送来未央宫吗?!
赵国苦寒偏远,论富庶远不及中部和南方诸国。赵王族更不是汉帝国立国最长久的王族。可就这么个以前毫不起眼的赵国,竟一下子收缴到几十车的奇珍异宝。以此类推,吴国、济南国、胶东国等的王宫府库,还有那些附逆罪官的家产,实际该有多少??!
那些庞大的财富,如今去了哪里??
周亚夫?
刘武?
窦婴?
某些副将,部将?
……
还不知足吗……还要反对恢复用‘传’?
不用‘传’,的确省事而方便——省了向官府缴纳商税;方便了地方官和守将勾结,利用军需品来谋利!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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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粟内史,治粟内史何在?”天子忽然转换了话题,高声叫出国库主官:“治粟内史,府库尚存几何?”
深深吸了口气,治粟内史拖沓着走到前面,停了好一会才回话:“臣恐不足用。”
条侯周亚夫拿眼睛瞪他:府库里有多少库存,一五一十实说就好。他这法非所问的,算哪门子回答?
“不足?”魏其侯窦婴代表大臣们追问。大家都知道打仗要花钱;不过文皇帝留下满仓漫谷的钱粮,这场战争持续时间不到一年,就能让国库不够用了?
“耗用糜多,府库不足!”治粟内史淡淡地加以一一陈述。
“平七国之乱,重将士论功行赏,晋位加爵,理所当然……”自古军功为重,对得胜将士的犒赏是一笔巨大支出。
“王师斩首十万余级。”这位大臣前半句平铺直叙,似乎不带任何感□彩:“然,十万余丁口尽去,赋税安出??”
殿里群臣一时无语……大汉的赋税,是以人口为基数征收的;少一个人,就意味着少一份皇粮财税的收入。
“况,太尉奇谋,之前因军粮被焚而饿毙者……”国库主官望望条侯,神色悲悯,欲言……又止。
大臣们不由都皱起了眉头:那十万余以外,周亚夫主导的吴楚战场还饿死几万呢!!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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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侧斜跨小半步,治粟内史不露痕迹地避开条侯汹汹的目光。周勃的这个儿子带兵久了,动不动就一副‘你是贼寇我是官军,灭你很应当’的可怕表情,实在是让人……无福消受。
“条侯击吴楚。曲周侯为大将军,击赵。窦婴为大将军,屯荥阳。栾布为将军,击齐。”越往后,财政大臣的声音越发悲苦:“多国战乱,兵锋所指,百姓……苦甚啊!!”
魏其侯窦婴动了动嘴唇,想辩解,但终于长叹一声,什么也没说出来。
太尉周亚夫耷拉下眼脸,绷紧了下颚。
中尉卫绾垂首,无语。
栾布扭扭脖子,有些窘地低下头。
只有曲周侯郦寄毫不动容——当没听见。
过兵,如过火;而水火……最无情!战火波及之处,劫财劫色算是轻的,‘杀良冒功’才是从战国时代延续几百年的军中顽疾!!
汉承秦制,军功按‘人头数量’计算。人活着,能分辨一下此人是敌是友;一旦身首异处,谁知道这死人头是从对方战士脖子上割下来的,还是摘自某个倒霉路过的农民或行商?!
仗一旦打起来,再自律刚正的将领也很难完全控制住场面——杀红了眼的官军或叛兵,有时还真不知道谁更扰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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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诸公!人死万事休,身后孤寡老弱,焉能任其饥寒交迫、流离失所?”治粟内史身体前倾,对天子和公卿们投以饱含深情的申诉。
跟着各反王作乱的那群人,死了的身后留下近二十万‘户’孤儿寡妇和老父老母。天子已宣布‘大赦’,那些人仍旧是汉国子民。朝廷官府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活活冻饿而死?而接济,又是一份大大的开销。
汉室众臣相顾失色,直觉这段时间经常引为炫耀的‘斩首十万余级’战果,是越琢磨越没意思。
这就是内战的尴尬!!
一大堆人头有什么用?首级留在肩膀上,种地、做工、行商养小家,税收年年不断地进国库。脑袋搬了家,非但税赋没着落,还要出钱照顾其老幼——这一正一负间,收益成了损耗——亏大了!
更要命的是,人口损失和自然灾害不同,周期长太多了。一年收成不好,还能指望下一年风调雨顺;而人从出生到能纳税服役,得十七年——哦不,现在是二十年!!刘启陛下前年更改了《汉律》,令‘天下男子年二十始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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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诸臣从经济盈亏的联想中清醒,国库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