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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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忍耐,我们现在是什么也不能做!’阳信公主忍气吞声,扭头用只有姊妹间才听得见的声量警告两个妹妹:要收敛要掩饰——这是长乐宫,是陈阿娇的地盘!!
6…02 凭
人多了,难免嘈杂。小女娃用手背揉揉眼眶,睁开一只眼看看又闭上,很不耐地皱起小眉头。
“多睡?”头顶上传来皇帝舅舅关切的问话。
“非……足矣。”陈娇想了想,无可奈何地决定还是起身比较好——明显睡不下去啦^_^
耸起半个身子,阿娇把小脸在皇帝面颊上贴了贴,搂住舅父的脖子低低抱怨:“好吵……”
天子莞尔,欠身坐起。长公主见到,上前把女儿接过去;小脸上亲一下,转交给吴女——今天皇子公主来得多,她这个姑妈总要亲自照应着。
早盯着这边的刘胜等来机会,笑眯眯挨上来“娇娇,娇娇”的唤个不停,抓了阿娇的手不放——好滑好软的小手啊(*^__^*)——陈娇还在睡眼懵懂,随波逐流。
陈须瞥见这一幕,走过来作势为妹妹顺发,不动声色用身体将胜皇子隔开老远。刘胜干干笑,一手挠挠头做无辜状,一手忙将自家妹妹推上前。
平度公主很单纯,对二哥的居心一无所知,高高兴兴和阿娇搭话。金华殿只有平度一个公主,贾夫人和两个皇子平常有事不能多陪她,能有机会和表妹玩让平度特别高兴——宫里不同母亲生的孩子们,是不在一起玩的╮(╯▽╰)╭
对贵人之间的小动一概无视,吴女只顾轻手轻脚给陈娇将纠结成起皱的衣袍拉直理顺,让陷在衣褶里的腰配挂佩等露出来。
“呀——”随着一声惊呼,一个小身影忽然冲来。吴女一时不备,被撞得几乎跌跤,定睛一看:正是皇长子的同母妹内史公主。
内史对自己险些撞人毫不在意,一把抓住陈娇腰带上系的一块佩饰,惊怒交加地质问:“此吾之兔佩,汝今持之,为何?”这是一枚制成兔形的挂佩,镂空金质,贴有碧玉和绿松石;午后室内的日光虽无力,兔佩依然金碧交辉,惹人注目。
“咦?”这下陈娇是彻底醒了。馆陶翁主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这个‘舅父女儿之一’——很面生,天子舅舅女儿太多,记不全——怀疑对方是不是有病:明明是自己新收的礼物,怎么成她的了?
“否!此娇之物也。”陈娇抓住兔子的耳朵部分,拒绝被抢劫。
“撒谎,此佩乃大兄赠吾!”内史公主再次声明,随即抓住金兔往自己方向一带。
陈娇年纪小,身量力气弱内史好多,生生被对方拉过半步;但即使这样,馆陶翁主全无松手的意思。
“放啊!”内史开始急叫了:“啊——”。
“休想!”陈娇断然否决,抓得更紧——平常主动和人分享是一回事,被抢是另一回事。
内史公主也是被母亲和三个哥哥惯大的,自觉理直气壮之下,出手就对表妹推推搡搡。陈娇见招拆招,丝毫不让。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还没等四周的人反应过来,两个小女孩就尖叫着纠缠到一起去了。
长信宫可不是打架的好地方!没一会儿,两个快打起来的表姐妹就被分开,送到皇帝面前‘听训’!
“内史,因何强抢阿娇财物?”天子很不满地看着这个女儿:出宫到栗家住了两年,就退化到连最起码的道德都没了?刚回宫就抢亲戚的珠宝?一只金腰佩而已。丢脸啊,堂堂大汉公主眼皮子就这么浅?
内史扁扁嘴:“兔佩实女儿之物。陈娇偷窃!”
此言一出,殿宇内众人哗然:‘好严重的指控啊!’
窦太后当下坐直了身子;长公主目光如炬;堂邑侯世子眉毛竖起;小阿娇立刻跳起来。
“胡言!明明阿娇之佩,阿大……”陈娇对抢劫犯竟敢当面倒打一耙的行为极为愤怒,小脸涨得通红向舅舅伸冤。
“莫急,莫急!阿娇……”天子抬手为侄女理了理鬓角有些凌乱的碎发,安抚:“朕素知阿娇醇诚,亦知金佩确为阿娇之物。”说着,皇帝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巾递出去:瞧瞧,眼泪都急得要掉下来了,是受委屈了。
窦太后慢慢又靠了回去,长公主缓了脸色,静静旁观。
“父皇?!”这下内史不干了。父皇竟问都不问她一声,就采信了陈阿娇的一面之词——她们两个,谁才是父皇的女儿啊?
皇帝掉头转向内史,脸色语调从‘初夏’直接倒退回寒冬:“内史,可知谤人清誉乃重罪?”
“父?父皇?”内史被自己父亲胳膊肘向外拐的做法彻底打击到了。她错在哪里?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兔佩确实是母亲承诺过的阿兄贺礼啊!
“哇……”小公主当场哭出来:“呜呜……内史之物,阿兄赠……呜……阿兄赠生辰贺物,阿母允……”嘴里哽哽咽咽哭诉,小手死扒着金兔不放。
天子打量着泪人般的女儿,挑眉不语。过了好一会,向随侍的宦官吩咐:“宣皇长子及诸王!”
这次来进贺的是公主和小皇子。皇帝年长的儿子们都在宣室殿学习政务,为日后治理封国积累经验。当刘荣等奉命来到,面对的就是‘父皇平静无波,祖母高深莫测,妹妹声泪俱下,表妹怒气冲冲’的诡异场景。
内史公主一见兄长们驾到,立即有了底气,声声“阿兄”喊得千般委屈万般凄楚——当然,手上东西依旧抓得牢牢^_^。
“内史,”迎向内史饱含希望的泪眼,刘荣很头痛地出面纠正妹妹:“兔形佩饰者,乃为兄赠阿娇。”
何止是赠与,这件饰品根本就是为陈娇特制的:小弟出的主意,二弟刘德设计的式样(专挑小女孩喜好的形状和风格),刘荣前后张罗的材料和匠人。昨天下午,皇长子刘荣以‘做儿子的感谢表妹救了父皇(虽然是无意的)’的名义送出——当着父皇太后的面。
这是内史公主今天遭遇的第二轮打击,比第一次更重!父皇和自己本就不亲近,可没想到如今哥哥也来拆台。
“哇……阿兄背信。阿母已允,怎可将贺礼另赠他人?哇,呜哇……”小公主哭到声嘶力竭。
“为兄从未承诺……”刘荣莫名其妙:他甚至没把这金佩拿给妹妹看过,更没答应什么,怎么就成了‘背信’?这又关母亲什么事?
‘阿母?’栗夫人家的三兄弟面面相觑:为防节外生枝,他们都没告诉母亲要给馆陶姑姑家的阿娇送礼物。难道母亲误以为他们是在给妹妹准备,还告诉了内史?’
大殿内,刘彭祖等大皇子,已有人在窃窃笑。小皇子如刘彘几个,则是瞪大眼,看得有滋有味。
天子一分分地沉寂;不悦,愈来愈浓。膝下女儿和侄女数十,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至此,简直是肆无忌惮!!
今日才发现:小女孩的哭声和尖叫,竟能如此刺耳,这么难听!女孩子,难道不应该象花朵一样可爱讨喜?即使偶尔闹闹情绪,也是另一种悦目的风景?
父皇意味深长的态度,其他皇子公主含义丰富的注视,让刘荣更加烦乱:挺成功的一件事,怎么闹到如此局面——无语问苍天——宝贝妹妹这是添什么乱啊?
临江王刘阏于眼珠一转,从自己腰间解下一只镶金玉佩,塞到妹妹手里:“内史,给,此物更佳。”
“否,吾唯愿金兔!”内史性子上来,竟罕见地驳了最要好小哥的面子,甩手将玉佩抛得远远的。
晶莹剔透的美玉沿一条优美的弧线上升,又落下,摔在不远处的青铜席镇上——粉,碎!
“内史!!”刘阏于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望着妹妹:‘玉碎’为大不详,妹妹疯了吗?
小公主不管不顾继续嚎啕,攥紧兔佩,一副‘头可断血可流,兔佩不可丢’的姿态,任三个哥哥百般解劝都不行。
此时,长公主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僵局:“阿娇,予之!”
陈娇一愣,回头望望母亲确认一下,立刻松了手;退往陈须身边。
内史公主如愿以偿,泪痕犹在的脸上得色尽显。和她距离最近的刘端看在眼里,嘴角勾起,向站得很远的大哥刘馀扮了个鬼脸;后者警告地瞪了弟弟一眼。
一场风雨似乎停止了,内史公主胜利‘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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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史,”一直沉默的皇太后忽然开了口,清冷疏淡一如平时:“此金兔者,乃汝兄所赠之生辰贺物,是邪?非邪?”
“是!”内史将战利品小心地护在胸口,急急答应。她很怕祖母要她交出来——她知道,祖母比父皇更偏心阿娇表妹。
话音刚落,东殿里一片骚动。刘荣三兄弟脸色骤变,个个显出惶惶不安之色。其余众贵人,连带满宫室的侍从都是大惊,目光在栗夫人四个子女身上扫过,诧异多多。
天子的神情转向冷冽。长公主则疾步靠近母后,扶住母亲的手臂,忧形于色。
窦太后在女儿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
“阿母?”天子上前在另一边扶住母亲,担忧地问。
“阿启,为母老矣!”窦太后似陈述,似叹息。
“母后,阿母定万年无极。”皇帝急急忙忙地强调,冲鼻的酸涩让天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变调。
“哧——万年?”老太后微微摇头,自嘲地笑:“老妾今世,从未见满百之人!”
“阿母……”天子和长公主惊叫,焦急而哀伤!
窦太后不愿深谈,拧转了话题:“阿启阿嫖,闻杏花初放,可愿陪为母赏之?”
“好!”世间最尊贵的两姐弟齐齐应着,一左一右搀扶着老母亲,向殿外慢慢踱去。
走到一半,太后忽然停了步;身子微侧头稍偏,似乎在聆听寻找什么。
长公主灵机一动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刚要张口,皇帝却领先一步喊出来:“阿娇,阿娇!”
“哎!”小阿娇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甜甜喊着“大母”,乖乖把小手伸进天子的大掌。
旁观中的阳信公主眉间一动,低声催促刘彘去抢姑母边的空位。可惜慢了一步,眼疾手快的刘胜早拖了妹妹凑上去,笑眯眯攀上长公主空着的那条手臂。
窦太后柔柔笑,举步继续向外走。不用叫,皇子公主陈须窦绾,还有一干宫人侍从,前呼后拥地追随着帝后长公主赏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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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殿霎时安静下来,只有几个低级宦人垂首立于门外,和塑像一样一动不动。
内史公主没有去。
孤单单站在突然变得空旷的殿宇里,小女孩有些发抖:不是寒冷,而是恐惧。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引发了某些不好的事,但可怕的是她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
一个身影慢慢靠近小公主,内史猛抬头:是小哥!他没跟去?大哥二哥都去了啊!
临江王默默将妹妹拉进怀里,低喃着安慰,说给妹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没关系,一次失误而已,没关系……
6…03 危安
——胶西国王宫——
半坦上身的大汉胶西王刘卬,赤足跪在稾制的席上,俯首向自己的母亲王太后谢罪。
稾席很粗陋,完全不是王宫里通常用席的感觉,隔着布料挤压得腿肉生疼。可是,现在的刘卬已经没有精力或者资格去计较了:他失败了!
胶西国联合其他封国一同出兵围困齐国多时,非但无功而返,还招来了朝廷的报复;如今吴楚崩溃,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