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殇·后宫-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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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邪荷包（上）
那日回宫后，隆仁便没有再来过眠月阁。听敬事房的小桂子说，隆仁第二日掀了韵婕妤的牌子。只不过当天夜里两人在储月宫似乎大吵了一架，韵婕妤连夜哭着去了莞太后的坤祥宫，便一夜都没有再出来。
我不知道韵婕妤究竟为了什么事和隆仁吵架，但总隐约觉得似乎和我有关。那日爹爹的话让我不得不留意韵婕妤的一举一动。但她毕竟身后有太后撑腰，所以宫里的奴才们不敢在背后多说韵婕妤的是非。况且韵婕妤也绝非是一个好惹的主儿，宫里的奴才都知道这点。毕竟事不关己，没有人愿意因为别人而惹祸上身。
再过两日便是端午。天气开始越发的闷热了。我吃过午膳后，便和朱嬷嬷还有素儿一同在屋里绣端午用来避邪的荷包。这种荷包外面和普通的荷包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会在荷包里装上雄黄和艾草粉，以迎合宫中端午节避邪的传统。内务府每年的端午节都会差人给各宫的妃嫔送去各式各样的避邪荷包，以取宫中祥和太平之意。
一直以来都想送一样自己亲手做的东西给隆仁，所以手里这个避邪荷包我绣得特别用心。知道隆仁素来喜爱牡丹，我便选了质地柔软细腻的杭丝做荷包的外层，并且在上面绣上了两朵并蒂齐放的白玉牡丹。浅蓝的荷包面上那两朵傲然绽放的牡丹栩栩如生，娇艳欲滴。我多么希望自己和隆仁的爱情可以像这荷包上的白玉牡丹一样永不凋零。荷包绣好后，我将心中对隆仁无尽的爱意全都放进那金色的丝线里，一针一线地在荷包的封口上绣了一个小小的饱含深情的“仁”字。
谁料收针的时候，居然一个不留神刺破了手指。鲜红的血珠凝在指尖上，有些痛。我将受伤的食指放在唇上轻轻地吮吸了一下，心头忽然滑过一丝不祥的念头，心便突突地跳了开来。
“才人，你手指刺伤了？这可怎么好？”素儿看着我手上的伤口一脸焦急。
“素儿，你将上次皇上赐给才人的白玉膏拿来。”朱嬷嬷伸手抓过我的右手，看了一眼一旁干着急的素儿说道。
“哎呀，我倒把这瓶良药给忘了。我这就拿。”素儿听了朱嬷嬷的话拍着自己的额头快步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素儿便拿着一个淡青色的小瓶子进了屋。朱嬷嬷接过素儿手中的瓶子，慢慢掀开了瓶塞。
顿时，屋里一股淡淡的药香弥漫。朱嬷嬷轻轻地将瓶里白色的药膏涂在我受伤的食指上，一阵凉意从指尖传来。顿时疼痛消失不少。心跳也平静了许多。
“皇上说这白玉膏是西域的贡品，用许多珍贵稀少的上好药材做成的，有很好的功效，能让伤口提早愈合呢。今儿这么一试倒真真感觉和别的药膏不同。手上的伤口马上不疼了呢。”我伸手拿起桌上的白玉膏缓缓地说道。
“皇上一向爱惜才人，这是才人的福分。只是……”朱嬷嬷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我定定地看着脸色微变的朱嬷嬷问道。
“才人请恕奴婢直言。”朱嬷嬷忽然一下跪在我身旁恳切地说道，“这眠月阁如今可是宫里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了。那日才人随皇上出宫，太后知道后已经十分不快了。只是皇上压着，太后才没有为难才人。但才人千万要小心为上啊。您是一个好主子，待我们这些下人是极好的，奴婢们心里都明白，所以今日才斗胆向才人说了这些话。”
朱嬷嬷不知为何眼里盈满了泪水。她素来话少，今日却肯说了如此多的肺腑之言，我心中既是感动又是诧异。
我起身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朱嬷嬷，看了看她小声地问道：“嬷嬷，究竟出了什么事么？那日皇上为什么找你去景德宫？”
“才人，这……”
我见朱嬷嬷犹豫，便笑道：“嬷嬷，我明白。这宫里既然有些事说不得，那我们就不说了。素儿，内务府今日送荷包来了么？”
素儿见我问她，这才缓过神：“回才人，还没有呢。内务府的小安子说要明日才能送过来。”
“哦。你去泡壶紫云香片来，我有些渴了。”我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素儿端起桌上的茶盘，和朱嬷嬷一起走了出去。我拿起桌上的荷包，细细地看了几眼便收了针。
桌上还摆着填荷包用的雄黄和艾草粉。我从柜子里拿了一些平日隆仁喜爱的香料混着雄黄和艾草粉一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荷包，然后仔细封了口。
“才人，敬事房的楚公公来了，在偏厅候着呢。”素儿掀开了珠帘说道。
我收好了荷包，便由素儿扶着向偏厅走去。
到了偏厅，只见楚祥成正坐在红木椅上喝着茶。
“楚公公——”
“洛才人安好。”楚祥成见我进来立刻起身朝着我行了个礼，小声说道，“皇上吩咐奴才通知才人今晚在眠月阁备好酒菜，他戌时会过来和才人小聚。”
“请楚公公回禀皇上，臣妾一定备好一切等候皇上。”我看着楚祥成说道，笑意不禁浮上脸庞。
是夜，我准备好一切后便在正厅静静地等候隆仁的到来。
时近端午，新月如钩，但月色甚好。淡银色的月光轻轻地落在眠月阁的红色围墙上。风里传来淡淡的艾草的清香。我缓缓走到厅前，倚门看着空中的新月，心中涌起些许的落寞。
入宫以来，隆仁一直待我极好。只是我却一直觉得自己不能真正走进隆仁的心里。他的眉间纠结了那样多的烦恼，即使在我面前欢声笑语亦不能抹去眼底的忧虑。我不知道自己可以为他做些什么。每每夜里醒来，见到身旁的隆仁在睡梦中仍然紧蹙着眉头，我的心里便十分不舍。
只是，隆仁从来不和我说他心中的任何烦恼。在我面前，隆仁一直都是带着淡淡的笑容，温暖的掌心紧紧握着我冰凉的手。我知道他将我视若珍宝，不忍我有些许的忧愁。只是我是那样渴望可以走进他的心里，同他一起分担所有的喜怒哀乐。
戌时。隆仁踩着月光走进了眠月阁。他解下身上金色的绣龙披风，一把抱住了我。
“丹儿，你可等急了？”
“皇上，你日夜操劳国事，要保重龙体。”我见隆仁又比前几日清瘦了一些，眼里满是血丝。
“丹儿，今日朕想喝酒，朕带了上好的桂花雕来，你陪朕喝两杯，咱们再好好说说话。”隆仁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揽着我进了屋。
我抬头看了看身旁的隆仁。只见他略显疲惫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忧愁，眼里满是落寞。
一阵夜风拂过，我闻到隆仁的身上有一股很奇异的香味，不似他平日里用的龙涎香。
屋外的月亮此刻也躲进了云里，天暗了下来。
避邪荷包（下）
屋内因为隆仁的到来而益发的灯火通明。青铜香鼎里此刻正燃着隆仁喜爱的檀香。梨花木的餐桌上摆着精致的小菜和清酒。
朱嬷嬷、素儿还有新从内侍府调来的内监小林子都在门外候着。隆仁进屋后便从身后拿出一个白玉色的雕花酒壶，兀自坐到了桌前。
我微微觉得今晚的隆仁有些异样，却不知因为什么。见他懒言少语，我便也陪坐在旁默不出声。
我伸手拿过酒壶，缓缓地为隆仁倒了一杯酒。只见那杯中的酒色泽透黄，酒香阵阵，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好酒。隆仁若有所思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为隆仁将酒添上，隆仁亦不出声，只顾闷头喝酒。大概喝了半壶多，隆仁脸色微红，朝我摆了摆手。
我放下手中的酒壶，轻声问道：“皇上今日有心事？可否说给丹儿听听，让丹儿为皇上分忧？”
隆仁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答非所问地说道：“丹儿，你近来清瘦许多。可是在宫里住得不惯？”
我正要回答，隆仁却径自说道：“这也难怪。在这宫里又有几个人能够住的安稳呢。帝王家的烦恼天下又有几人可以了解？”
隆仁的眼中写满了心酸，望向窗外的眼睛里恍惚有泪光浮现。我的心仿佛被细小的沙子磨砺着，涩涩地疼痛起来。
过了许久，隆仁回神看了看桌上的小菜，伸手夹了一筷翡翠鸡丝放入口中细细地嚼了起来。
“皇上，菜有些凉了，我叫素儿拿去热热吧？”我见桌上的小菜此刻都已凉去，生怕隆仁吃了不适便低声地询问道。
“不必了，朕今日也没什么胃口。只是闷了，过来和你说说话。”隆仁说罢又伸手夹了一筷翡翠鸡丝，“这翡翠鸡丝是嫣妹生前最喜欢的一道菜。小时候，她常常拉着御厨房的老公公为她做的。如今却……嫣妹……”
我见隆仁俯下了头，看不清他此时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但我分明听到了声音里的哽咽。我从未见过隆仁如此，心里顿时慌张起来。
一向在我面前总是和颜悦色，清浅笑容的隆仁，一向都掌心温热给我暖意的隆仁。此刻他却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匍匐着身体，压抑着心里悲戚的哽咽声。我的心抽搐着疼痛起来。
“皇上，你和丹儿说说话，这样丹儿可以为你分担心里的愁闷。丹儿真的不忍皇上如此伤怀……”我轻轻地抚着隆仁的背，眼里不觉有泪水溢出。
“丹儿，你可知这宫闱之中是多么地危险。我真的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也会在我面前忽然地就消失了踪迹。”隆仁深情地握住我的手，此刻他的掌心不再温热，在这样带着热意的初夏的夜晚，他的掌心竟异常冰凉。
他轻轻地摩挲着我的手背，顿了顿继续说道：“为了稳固我的皇位，我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到如今我竟后悔起来，我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许，也许我只是别人的一个傀儡！我开始憎恨这座冰冷的宫殿，开始觉得里面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丑陋。它吞噬了亲情，爱情，手足之情。它甚至剥夺了我那位可爱善良的妹妹那样年轻的生命。丹儿，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带着你离开这里！”
隆仁压抑着激动，胸脯不停地上下起伏着。我的手被他抓得生疼。他的眼里散发着异样的光芒，仿佛要冲出这被暗夜笼罩的宫殿，飞向那纯净的夜空。
我紧紧地抱住了隆仁，心里那样疼痛。我知道他身为一国之君的无奈，更加明白他此刻心中的痛楚。我那样爱他，此刻却无法为他多做什么。
夜里，隆仁睡得十分不安稳。他仿佛一直处在无尽的梦魇当中，额上冷汗涔涔。我不停地用手中的丝帕为他拭去汗水。依稀听到他急促地呼唤着一个名字，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次日清晨，隆仁早起上朝。我替他梳洗更衣后，将怀里的避邪荷包拿出来为他系在腰间。
“皇上，明日就是端午了，这个避邪荷包是臣妾亲手绣的，希望可以保佑皇上龙体安康。”我一边为隆仁系荷包，一边轻声地说道。
谁知隆仁听后竟将腰间的荷包一把扯下，用力地甩到地上，大声地喝道：“谁叫你绣这劳什子的避邪荷包的？谁叫你绣的？给我丢出去，丢出去！以后不许绣这个！”
我被隆仁的举动吓了一跳，心怦怦地乱跳起来。一阵委屈，眼泪夺眶而出。
“皇上，你怎么了？臣妾做错什么了吗？”
“……丹儿。对不起，朕失态了。只是以后别再绣这个了。朕去上朝了，你好好歇息。昨夜你一定没睡好。你瞧眼圈都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