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殇·后宫-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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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的宫道,往镜花亭走去。
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除了守夜的侍卫和打更的内监。今夜隆仁要留在玄明殿,黄昏时便吩咐了黄培德过来替我安顿好了一切。几时的药,几时的茶,几时的点心全都一一吩咐了下去。黄培德退下时敛着眼里的笑意对我低语道:“娘娘,皇上可是从来没有对谁如此上心过啊。”
就这样一句话让我一个人窝在心里偷偷开心了好一阵子,吃晚膳时还想着黄培德的话笑意便浮了上来。
走了一段路,到景和门时重重的屋檐红瓦已经遮住了月色,四处暗了下来,仅剩下素儿手里的灯笼忽明忽暗地闪着微弱的光。
这时,远处缓缓走来了一抹水红的身影。接着便传来了几声轻笑。
素儿警惕地唤道:“谁啊?”
那人便笑道:“素儿姐姐,我是延福宫的杏儿。平妃娘娘怕你们怕黑让我来接你们好多把灯笼,照得亮堂些。”
杏儿说着便提着灯笼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一把扶住我继续说道:“洛昭仪,我们娘娘已经在镜花亭等了好一会儿了呢。我们快些走吧。”
三个人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走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杏儿便停了下来说道:“娘娘,您先和素儿姐姐在这等等。平妃娘娘近来夜里总睡不好,便向内务府要了些宁神香。内务府的小何在景祥门等我呢,我这就拐过去取一下,马上就回来。”
我点头道:“你去罢,我也有些累了,顺道在这歇歇再走。”
杏儿听我说完便提着灯笼拐进了景祥门。素儿提着灯笼望了望四周吓了一跳,拉着我的手道:“娘娘,我们别在这儿呆着,我们先去镜花亭吧。”
我转头看着她一脸惊慌的样子低声问道:“怎么了?”
素儿指着前面的匾额对我说道:“娘娘,这里是泰安殿啊。”
我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头皮一下子竟麻了起来。我点了点头正要迈开步子。只见前面闪过一抹淡白的影子。素儿吓得惊叫了一声,我的头微微有些眩晕。
深吸了一口气,想静下怦怦乱跳的心,可是身后忽然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我一下跌到地上,肚子剧烈的疼痛起来。
这时,身旁传来了素儿的低呼声,紧接着灯笼便灭了。四周一片黑暗。
恐惧一阵阵袭来,我低声呼道:“素儿,你在哪?”
我抚着肚子,汗水在疼痛里一颗颗掉落下来。
素儿在一旁低声唤道:“娘娘,奴婢在这儿,你别害怕,别害怕。奴婢这就找火折子把灯笼点起来。”
四周安静极了,忽然那抹白色的影子又一次从我和素儿的眼前飘过,接着传来了几声凄厉阴森的笑声。
我尖叫了起来。
眼前一道宝蓝的身影略身而过,那抹白色的影子被摁倒在地上。素儿的灯笼一下子亮了起来。一切变得无比戏剧化。
素儿提着灯笼一脸惊恐,而地上的那抹白影竟然是方才那个替平妃传话的宫女杏儿。她此刻正穿着白色长衫被那个穿着宝蓝色纹虬的男子按在地上。
我惊魂未定地望向那个男子,强忍着腹部传来的阵阵剧痛,低声问道:“你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那个穿着宝蓝色锦衣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我的眼前顿时明亮起来。他是沛王隆钦。
汗水渐渐从额上滑落下来,疼痛让我皱起了眉。素儿跪在我面前扶着我急声问着:“娘娘,你撑着点啊。娘娘,你不要放弃,小皇子还需要你呢。”
沛王望了我一眼,转头对着杏儿厉声问道:“贱婢!谁指使你来害昭仪娘娘的。你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你可知昭仪娘娘腹中的是皇上的龙子!”
杏儿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她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求饶:“娘娘,沛王殿下,奴婢不是有心要害娘娘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别以为本王不知道……”沛王伸手一把抓住杏儿的手,双眼瞪着她。
这时,远处传来了平妃柔媚的声音:“妹妹,你怎么了?本宫在镜花亭等了你许久,你都没来,本宫担心得很就过来看看。”
平妃一步一步走到杏儿身边喝道:“贱婢!你居然敢背着本宫干这样的事。你为什么要害洛昭仪?”
杏儿望着平妃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愕,接着她匍匐在地上哭道:“娘娘,求你绕过奴婢吧。娘娘,奴婢还有一个久病的娘亲要奴婢照顾呢。”
平妃望着她冷笑道:“此事关系重大。你要想清楚你要说的话,否则有可能满门抄斩的哦。”
杏儿的眼泪簌簌地掉落下来。她颤抖着手虚弱地笑了笑对我说道:“娘娘,奴婢是逼不得已的。”
说罢她便飞快地站了起来朝宫墙上撞去。沛王双脚一蹬,上前挡住了她喝道:“事情没有这么容易就过去。死,也要死得明白。”
这时,巡夜的侍卫已经重重围了过来。火光照亮了泰安殿上方的天空。我在素儿的怀里渐渐失去了知觉。
剑拔弩张(上)
春寒渐渐散去,可是人心里的寒冷又将怎样散去呢?
我的身子虽然因为那晚杏儿扮鬼惊吓而动了胎气,所幸没有流掉孩子。我虚弱地躺在床上整整七日。隆仁出了上朝和处理政务,其余的时间都好好地陪伴着我。
杏儿因为一直没有招认谁是主谋而被关押在大内的死牢里。
有时,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泛白的天色忽然觉得自己开始一天天地逼近死亡,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身形已经开始臃肿。两宫太后免去了我所有的礼节,让我好生在永福宫养胎。妍澈三天两头便到永福宫陪我说话,同我一起缝制小皇子的小衣裳。
快近端午的时候,杏儿终于含冤死在了狱中。听桃香说,她是用自己的腰带悬梁自尽的。死的时候只留下一张纸条,说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受了鬼魂的驱使。于是那日在泰安殿遇鬼的事便因为死无对证而被暂且搁下了。
其实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平妃是幕后的主谋,可是她就那样理所当然地踏在了许多无辜的人的尸体上,没有丝毫愧疚与羞耻。也许,在她的眼里权力与地位才是她毕生的一切,而那些被她踩在脚下的人和尸体都仅仅是她手里的一些工具。我忽然厌恶起那样一张娇媚如画的脸,开始厌恶起她娇笑的模样。
隆仁几乎不再踏足延福宫。平妃出入承祥宫的次数越来越多,如太后终于不忍下了逐客令,传了懿旨说要去虔善堂礼佛,不见任何人。
平妃偶尔也会来我的永福宫冷嘲热讽几句,但无人应答她也自觉无趣,嘴上得了几句好处便离开了。
端午宴那日,所有的一切开始变得让人不可思议。
隆仁为了节省开支省去大摆筵席的规矩,只传了几位亲近的王爷进宫一起过节。
夜里,月色朦胧,繁星闪烁。初夏的风带着艾草的清香在崇阳殿的顶梁上回绕。所有的人都在吃着桌上的筵席。
这时御林卫进来附在黄培德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黄培德便对隆仁轻声地说了几句话。隆仁的脸上渐渐变得铁青。
他倏地从龙椅上站起身,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将平妃拿下。”
平妃的半口酒呛在了喉咙里,咳着问道:“皇上,臣妾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这样对臣妾?”
沛王的脸上微微浮上笑意,他望了平妃一眼低声问道:“皇嫂,本王最后这样叫你一声。你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做过些什么。今天的一切你早该预料到的。”
平妃白了一张脸跪在如太后膝前哭道:“太后,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帮我。你答应过的。你一定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如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皇上,非要如此吗?”
隆仁背过身点头道:“她的心肠过于歹毒,这样的女子留在后宫只会让朕心惊胆寒。”
平妃抱着如太后的腿喊道:“太后,你一定要救臣妾。否则,否则太后您的命也会不保的。太后我们是一根线上的蚱蜢,谁都逃不掉,谁都逃不掉的啊。哈哈哈哈……”
如太后的脸色在平妃有些失常的声音里变得十分难看。莞太后坐在隆仁身边望着每一个人,叹了口气便起身回了坤祥宫。
妍澈拉着我的手低声说道:“姐姐,我昨夜听说那个追杀我们的蒙面人捉到了。皇上三日前就已经在大牢里秘密审问了。想必今日有结果了。”
我望着平妃满是泪痕的脸忽然可怜起她来。这样一个利欲熏心的女人,内心究竟是多么的空虚与寂寞。她大概什么都不会再拥有了,甚至生命。
剑拔弩张(下)
平妃被御林卫押了下去。路过我和妍澈身旁时,她的眼里满是恨意。那刻骨的恨灼伤了我的眼睛,我轻轻闭上了眼睛。那个清晨在揽月阁的院子里凤眼峰腰的女子已经不再了。
宴会自然不欢而散。在我转眼的瞬间沛王的脸上已经满是哀伤。他一杯杯地喝着酒壶里的酒。如太后有些不安地坐在椅上。
隆仁摒退了左右,低声对如太后说道:“母后,为什么要做那些让朕心痛的事?”
他的眉紧紧蹙着,脸上有隐忍着的痛苦:“朕一直没有怪你曾经做过的一些事,可是朕没有想到你竟然为了权力而做出那样残忍的事。”
如太后的唇微微抖动着,她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可是没有流下。
她微微无奈地笑道:“皇儿,你可知娘亲心里有多苦?”
隆仁痛苦地吼道:“朕不想听,母后我无法原谅你做过的那些事,你先到冷月宫静养一段时日吧。”
沛王从椅上站起身,急声阻止道:“皇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母后。她毕竟是我们的生母,是她将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是她给予了我们生命,更给予了你皇位。”
隆仁转身望着沛王,他的眼里满是红丝:“隆钦,你不明白,如果朕的皇位是靠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的鲜血换来的,那么朕宁可不要。朕已经伤害了隆琪,伤害了嫣然,你叫朕现在该如何自处?朕觉得这个皇位上全部都是血腥味,全部都是。朕甚至觉得自己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隆仁像受伤的兽类,声音沙哑得让人心里疼痛起来。
如太后眼里的泪终于落下来,她低声叹道:“好,哀家这就去冷月宫。皇上不必自责,一切都是哀家的错。”
说罢她便起身朝门外走去。泪水自隆仁和沛王的眼中滑落下来,他们望着如太后的背影脸上写满了伤痛。
我知道这两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受伤了。
如太后的脚步凌乱不堪。妍澈起身说道:“皇上,冷月宫已经许久没有住人了……”
隆仁没有说话,他轻轻走到我的身旁扶着我说道:“丹儿,今夜朕要到玄明殿通宵批奏折,你不用等朕了。隆钦,你随我到玄明殿来。”
说罢隆仁便迈开步子走了出去,隆钦紧随其后。
妍澈望着我轻声说道:“姐姐,没有想到发生这么多事。”
这个夏天我想很多人会觉得哀伤,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我心疼隆仁隐忍在心里的伤痛,亦为如太后和平妃觉得难过,还有一个迷一样的隆钦。以及那始终萦绕在鼻侧的莲芸香。
所有人之间的关系仿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还来不及思考,便都陷入了泥潭,不能抽身。
我的身子倒是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