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风云-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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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的时间里,让大宁军死心塌地归附燕藩。昨日战时,燕军上下齐心协力,与南军生死相搏,完全没有军心不齐的样子。这十万燕军原本就是大明军队中的头号强兵,他们既铁了心跟燕王谋反,那李景隆纵然拥二十万人马,亦难言有多大优势;而另一方面,南军内部也出现了躁动。本来北平不克,南军士气已大受影响。其后为阻截燕军,他们又不得不顶着酷寒,在郑村坝这荒郊野岭里扎营近二十日。南军多是江南人,根本受不了这等严寒。这些天下来,大家对主帅李景隆已是一肚子怨恨。而今日一仗,虽战场上未分胜负,但南军营寨却被马和烧了七座。南军可没露宿的能耐,待回营后,那些发现营帐被焚的将士当即起哄,纷纷跑到中军要李景隆想办法。
事到如今,李景隆能有什么办法?二次北伐事出仓促,他领兵北上时御寒衣物和营帐本就不够。在郑村坝扎营之初,各处营帐便已拥挤不堪,此时想将这些人分流强塞进剩余营帐暂歇都不成。
可将士们不管这些。闹了半天,见李景隆始终闷头不出,将士们终于忍不住了。多日来积蓄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纷纷对李景隆破口大骂。更过分的是,百十个愣头小伙子气愤之下竟然强闯中军,欲找李景隆说理。
李景隆本还想着这帮人闹累了便会散去,哪知形势愈演愈烈,众军竟出现哗变的势头,当即大惊失色。情急之下,李景隆当机立断,派出亲兵将十几个为首闹事者当场逮捕,并就地正法,这才将局面稳定下来。
骚乱是压制下去了,可将士们的怨气却并未就此消散。李景隆知道事态严重,忙将一众文武僚属召集到中军帐中商议对策。会上,众人皆认为形势严峻,再打下去,别说取胜希望渺茫,连一败涂地都是很有可能的。最后,大家一致认为,眼下唯有退兵,待开春后再行北上。李景隆本也心生退意,见大家意见相同,便不再犹豫,竟于当晚退兵。
“南军二十万之众,退兵岂会悄无声息?尔身负监视敌军动态之责,怎连这都没有察觉?”听完陈文的禀报,朱棣十分恼火,当即气冲冲地出言相斥。
朱棣的气愤是有原因的。南军一逃,必然会退回德州窝冬,待开春转暖后再战。到时候没了老天爷的帮忙,兼之南军士气也已恢复,自己再想取胜可就难了。
“臣死罪!”陈文满脸羞愧道,“南军回营后,在营前遍布拒马铁蒺藜,且又游骑四出,使我军探子难以近前。晚上他们退兵时,也曾传出些声响,但末将想南军营帐被毁,军士寒夜露宿,有些骚动也是正常,故一时大意。直到天明,才发现南军竟已抛下营寨辎重,轻装逃了!”
听完陈文的解释,众人一阵沉默。半晌后,金忠方开口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陈将军。昨日一战,南军虽有小挫,但主力犹存,其实力仍在我军之上!故而咱们谁都没想到李景隆会这么快便逃。毕竟他在郑村坝待了这么久,必是下定决心和我军决战的。至于其轻装而逃就更是出人意料了!”说到这里,金忠冷笑一声道,“二十万大军的辎重,他竟眼皮都不眨就全数抛下,这曹国公不愧是豪门出身,出手真是阔绰!”
朱棣这时候也平静下来。听得金忠的分析,他细细一想,也觉得其言有理。其实就朱棣本人,也没想到李景隆会在实力占优的情况下尽弃辎重而逃。昨晚他交待陈文时,还命他遥遥监视即可,犯不着和南军交手。而从金忠为陈文开脱这一举动,朱棣还嗅出了这么一层意思:陈文是大宁军将,刚归附燕藩未久,若因此事将其罚了,难保其不会有怨气,并连带使其他大宁军将士生出心结。眼下南军横竖是已逃了,再为此惩罚手下将领,以致将士离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也罢!”朱棣大度地一挥手,对陈文微微一笑道,“逃了便逃了,世忠说得对,此事也不能全怨尔,便是本王,也有责任。尔不必为此自责!且九江虽逃,临走却还送了我燕藩一份大礼。二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够我军用一阵子了!”
陈文本以为此番过失,必会遭燕王重罚,正在提心吊胆之中。此时见燕王不追究,心中又惊又喜,忙伏地叫道:“谢王爷不责之恩!臣往后必将惕励奋发,绝不再重蹈覆辙!”
朱棣含笑摆摆手,将陈文打发去了。方掉头对金忠道:“世忠,接下来该如何做!”
金忠想想道:“九江主力既退,那想来北平城下的南军也已撤走。王爷且命各军收拾南军辎重,并遣人回北平通报世子。至于往后之事,待回北平再做商议吧!”
“也只有如此了!”朱棣点了点头。
就在朱棣为郑村坝南军的脱逃而遗憾不已时,北平却传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好消息——原来李景隆退兵时太过仓促,慌乱间竟然忘了通知北平城下的胡观!燕军信使赶回北平时,发现围城的五万南军竟然仍一个不差的待在城外营垒里!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甫听此信,朱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朱棣仰天大笑。既然李景隆白白把这么一块大肥肉留给自己,那他要再不照单收下,也就太对不起这位表外甥了。当即,朱棣留下一部分人收拾战场,其余主力则悉数出动,向北平猛扑过去。
当十万燕军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北平城下时,胡观差点没吓晕过去。见父王赶到,高炽也当即派兵出战。燕军内外夹击之下,南军瞬间崩溃。不到半日功夫,北平城外的南军营垒纷纷告破,大部分南军将士非死即降。在战斗的最后时刻,胡观带着万余幸存士卒摆脱燕军追击,向真定方向退去。至此,北平之战以燕军获胜宣告结束。
注 释
①《明史·西域传四·天方》:“天方,古筠冲地,一名天堂,又曰默伽。”
第二章 乾坤易势
一
“宣高巍上殿……”
伴随着一阵尖利的叫声,南军参军高巍迅速理了理衣冠,穿过承运门,又踏着丹陛右侧的阶梯步上丹墀,进入燕王府承运殿内。
大殿内,燕藩要员悉数到齐,分列两旁。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殿中央的小丹墀上置了两张主座。左面椅子上坐的是眼下北平的主人——燕王朱棣;而坐在朱棣身旁的,则是太祖第十七子,宁王朱权。
“臣高巍叩见二位大王,二位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来不及多想,高巍赶紧俯首于地,行臣子见亲王礼。
朱权毫无反应。他瞧都没瞧高巍一眼,只是垂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一柄玉如意。
“尔就是高巍?”过了好一阵,左边儿座上的朱棣发话了,只是语气十分平淡,让人摸不透心意。
“回大王话,臣便是高巍!”高巍也不知道燕王此问之意,只得顺势答道。
“高巍……”朱棣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地道,“若本王没记错的话,尔文章写得不错,洪武年间做过前府左断事,后来犯事当诛。因尔昔日孝敬父母甚恭,先皇免尔不死,以旌孝道。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此乃高皇帝恩德,臣感激涕零!”高巍没料到堂堂燕王竟对自己这个小人物也如此熟悉,不假多想,忙躬身答道。
两句话问下来,朱棣语气平和,所问也都是平常之事,高巍本有些忐忑的心也稍微稳了一些。
“尔一个孝子文士,不好好在京师待着,跑到李九江军中做甚?既为南军参军,自是我燕藩之敌,尔又为何来北平求见本王?”闲话过后,朱棣总算步入了主题,言语间已带责问之意,不过语气倒不是太严厉。
“说到正事了!”高巍心一紧,忙答道,“禀王爷,臣充任参军,并非欲与王爷作对。只是想借此机会北上,有话禀告王爷。”
“哦?”朱棣冷冷一笑道,“有何事?尽管道来。”
高巍直起身子,略微激动地说道:“臣此来不为其他,实乃求大王息兵停战,与朝廷重结旧好,以保天下太平,皇室和睦!”
“怎么个和睦法?”朱棣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道。
见朱棣神态,高巍以为他心有所动,不由一阵暗喜,忙说道:“臣斗胆进言,请大王顾念叔侄亲情,就此罢兵,朝廷与燕藩和好如初,如此岂不大好?”
“要本王罢兵?”朱棣似笑非笑道,“若罢兵,朝廷又将如何待本王?”
“皇上乃大王亲侄,且天性宽仁!若大王有意化干戈为玉帛,止此兵戈,皇上又岂会再加治罪?臣愿以性命相保,只要大王罢兵,朝廷必会既往不咎,大王亦将福寿永年!”高巍信誓旦旦地答道。
“哈哈哈哈……”高巍话一说完,朱棣当即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斥着嘲讽、愤怒与不屑。高巍听了,脸色不由有些发白。
“福寿永年?”方才的平和早已无影无踪,此刻的燕王脸色十分狰狞,“尔是什么东西,也配保本王性命?皇帝要是宽仁,要是顾念亲情,又岂会连削诸藩,逼死柏弟?又岂会将本王逼至绝路?尔一个白发老生,在家饴子弄孙,混个善终也就是了,却也敢来这里信口雌黄?”
“臣没有信口雌黄!”朱棣的辱骂深深刺伤了高巍的自尊,他当即顶道,“臣之言俱是正理。王爷若能幡然悔悟,尚能保得荣华。否则纵然一时得势,朝廷聚天下之力,终将荡平燕藩,到时候王爷将悔之无及!”
“悔之无及?”朱棣不无戏谑地道,“靖难至今已有半年,本王连战连捷,南军屡战屡败。这就是朝廷的本事?平燕平成这般模样,尔还有脸拿天下之力来唬本王?尔就不觉得羞吗?”
朱棣说完,众人哄堂大笑。方才高巍之言,已让众人怒不可遏,只是有朱棣在,轮不到他们发话而已。此刻朱棣反唇相讥,众人都觉得解气,纷纷对高巍大加嘲讽。
高巍气得浑身发抖,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平生最大的侮辱。但朱棣话糙理不糙,仗打到现在,南军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想到这里,高巍强忍怒气,尽可能用诚恳的语气劝道:“燕藩再强,亦只是一藩而已。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王爷以武力相抗,终不可能是朝廷对手!臣恳请王爷能辨清大势,不要再螳臂当车,行此无用之举,还是与陛下重归于好吧!”
“重归于好?”朱棣讥讽道,“怎么个重归于好法?本王之前屡次上书,言明只要皇上诛奸臣、正朝纲,本王即愿卸甲休兵,赴京请罪!可结果呢?皇上均置之不理,一个答复也无!这就是皇上愿重归于好的态度?尔此番要本王罢兵归藩,那好,尔可有皇上赦免诏旨?可有齐泰、黄子澄的人头?若有,本王绝无他言,当即单骑进京,请罪阙下!”
高巍哑口无言!他哪有什么诏书、人头?他此次前来,完全是一腔孤勇,想凭一己之力劝服朱棣。建文从头到尾都没给过燕藩一个承诺!至此,高巍终于理屈词穷,再也说不出话来。
朱棣当然知道高巍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诏书、人头。本来,他都不打算见这个迂腐老儒,和一个两手空空的人有什么好谈的?不过后来,在金忠的建议下,朱棣改变了主意,决定见上高巍一见。
见高巍无话,朱棣头一扬道:“尔先下去候着。本王有本奏与皇帝,既然尔来了,便由尔代为转呈,也省得本王再遣使南下。”
朱棣话中语气充满了不屑,高巍从中感觉到了这位王爷对朝廷和建文的轻视。他正欲再争,可马和和黄俨已迎了上来,不由分说便将高巍先“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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