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风云-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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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遵钧令!”众人起身应诺。
第二天天没亮,南军便开始埋锅造饭。将令已经传达下去,炮声一响便要突围。大家都知道,是死是活就在今日,因此很早便爬起来准备。灵璧城中,到处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何福也走出了县衙,他吃完早饭,将甲胄披好,随即向朝廷派给自己的“参军”中的一个——钦天监副丞刘伯完道:“还要多久天亮?”
刘伯完扬头看了看天时,方回禀道:“快了,不到半刻!”
“好!”何福点了点头,随即嘱咐身边传令官道,“传令下去,待会儿炮响后,本帅亲率中军出城,其后各部按昨日部署,按序出城,千万不可乱了!”
“是!”传令官答应一声,正欲离开,忽然,南城方向传来三声炮响!
“怎么回事?”何福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惊怒交加地吼道,“时辰未到,谁下令打炮的?”
“兵……兵主!”负责鸣炮的都指挥孙成哆哆嗦嗦道,“中军未有开炮啊!听声音,好……好像是南门方向打的炮!”
“南门?”何福吓了一激灵。他在南门没有布置火炮,不可能发出三声炮响。南门方向传来炮声,那只有一种可能……
“快!快让众军停下!紧闭城门,万不可出城……”想明白后,何福心中大急,忙不迭地下令道。
不过此时已经晚了。三声炮响已传遍全城。正在吃早饭的将士们先是惊愕,继而想当然的以为突围提前了!众军纷纷仍下饭碗,齐齐向南门涌去。
何福与平安两部本有近七万人,其中何福的上直军屯城内,平安的真定军则在城外扎营。但经昨日一战,两部各有不小损伤,现在加在一起也只剩下五万多一点。由于敌强我弱,何福便命平安放弃城外营寨,全军移入城内。灵璧本就不甚大,五万南军屯在里面已是拥挤不堪。而此时天只刚刚亮,视线仍不清晰,南军们惶急之间,顿时将按序出城的将令抛诸脑后,顷刻间,城内一片混乱,到处人声鼎沸。何福急得上蹿下跳,但此刻也是指挥不灵,徒唤奈何。就在这时,南面又传来一阵喊杀声。紧接着,本已涌出城门的军士纷纷后撤,与后面正在拼命前挤的军士撞在一起。至此,场面完全失控。然后,一阵飞矢从天而降,城中将士拥挤在一起,完全无法躲避,立时,大批士卒中箭倒地,哭喊之声顿时传遍了灵璧城的每一个角落。
“完了!”眼见城中乱成一团,何福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径直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十三
己时,在火真、金忠和纪纲等一于文武的扈从下,朱棣进入了刚刚攻下的灵璧城。直到这时,朱棣也还有如在梦中的感觉——这胜利来的实在太容易了!
原来,朱棣估摸着南军粮食将尽,军心不稳,便打算今日一早率军攻城。可巧的是,燕军的进攻指令也是三声炮响。
炮响后,燕军随即开始登城。本来,朱棣以为南军多少还要负隅顽抗好一阵。毕竟灵璧城内还有五万兵马,要拿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可没想到的是,炮声响后,南军竟有如先知般打开城门,紧接着无数兵马一涌而出。
一开始,燕军将士还吓了一大跳,以为南军早有准备,专门组织了一场逆击。可没多久,大家便发现,出来的南军完全不成建制,一片乱哄哄之态。尤为可笑的是,当发现面前站立着大批全副武装的燕军时,南军竟先自崩溃!
虽然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但南军的混乱却给了燕军可乘之机。紧接着,燕军将士奋勇攻城,南军一片溃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仅仅一个多时辰的功夫,燕军便取得了全胜!南军伤亡过万,其余大部归降,只有少部分得以逃脱。将领中,副总兵平安、陈晖,参将马溥、徐真、孙成等百余将校悉数被俘;陈性善、刘伯完等文臣以及四名监军宦官也束手就擒。唯有总兵官何福反应快,赶在燕军占领全城前乔装打扮,一溜烟儿逃了个无影无踪。
直到盘问完俘虏,朱棣才弄清大胜的原因。一时间,这位见惯了世面的燕王也不禁哑然失笑——虽说无巧不成书,可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天意属燕!纪纲在第一时间给这场关键的胜利作出了注解。
纪纲的解释很对朱棣的胃口。而更让这位王爷欣喜若狂的是,经此一仗,朝廷的精锐算是彻底完了。连上十二卫亲军都被打光,那建文还有什么本钱能阻拦自己的大军呢?想到这里,朱棣真想仰天大笑。现在,他可以确定,靖难伟业的大功告成,已经是触手可及了!
进入县衙后,丘福将俘获的南军要员悉数带到。放眼望去,这些已沦为阶下囚的要员们神色各异:马溥、徐真等将领大都惶恐,不知朱棣将如何处置他们;至于建文派来的四名监军内官则早已瘫成一团烂泥;唯有陈性善、刘伯完等文臣则一副视死如归之态,对朱棣怒目以视。不过,朱棣并不关注他们,此刻他的眼光,正紧紧盯在一名武将身上——他便是燕军的老对手平安。
三年了!自李景隆北伐开始,平安便一直站在对燕作战的前沿。这位朝廷大将骁勇善战,多次把燕军将士杀得鬼哭狼嚎,甚至连朱棣也曾险些命丧其手!毫不夸张地说,除了一手制造燕军东昌惨败的盛庸外,平安便是燕军最痛恨的敌人。当平安被俘的消息传开后,攻入城中的燕军竟再度沸腾,大家欢呼雀跃之余,莫不咬牙切齿,一定要将这个双手沾满燕军鲜血的死敌碎尸万段!
平安神态淡然。尽管兵败被俘,但从他脸上却看不到惊恐,也看不到不平、乃至愤恨。此刻这位将军的心里已没有任何感觉,仅只剩下麻木。郑村坝、白沟河、东昌、蒿城、淝河、小河、齐眉山直到今天的灵璧,平安已与燕军打了无数次大仗。尽管他尽心竭力,英勇作战,但仍阻挡不住燕军的绵绵攻势。在经历了这许多风浪后,平安或许早已料到,自己终究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而现在,它终于来了。
“平保儿!”朱棣终于说话了,尽管已尽力压抑,但旁人仍不难从中听出一丝得意,“前些日子在淝河,尔策马疾驰,好不威风,现在却怎么又跑来见本王了?”淝河之战时,平安与朱棣曾一度直接交手,当时平安大发神威,竟一枪将朱棣坐骑击毙,让堂堂燕王滚落马下,差点丧命。靖难三年,除了济南舜田门那次,朱棣还没这么丢人过,自然是引以为耻。此刻成败颠转,昔日把自己迫到绝处的威风将军,如今却沦为自己阶下囚,饶是朱棣气度非凡,也实在忍耐不住,终于出言相讥,也算出了一口憋屈多时的鸟气。
平安也不傻,他立刻从中听出了讥讽之意。本来,作为败军之将,他不愿再与朱棣做什么口舌之争。只是朱棣的语气,让他甚为恼火,本已压抑的好强性子一下又被激了出来。他恨恨地瞪了朱棣一眼,冷哼一声回敬道:“刺殿下如摧枯拉朽尔!”
“混账!”朱棣还未说话,一旁丘福却忍不住了,他当即抽出佩剑,指着平安大声骂道,“败军之将,也配在此聒噪?老子今天便一剑捅死你,为我死去的将士们报仇!”说完,他便作势遇刺。
“且慢!”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朱棣大声喝止。丘福恨恨地瞪了平安一眼,忿忿不平地将剑又收了回来,气鼓鼓地退回一旁。
朱棣一双眸子继续死盯着平安,平安傲然而立,毫不畏惧地迎接着朱棣几欲杀人的目光。不知过了许久,朱棣忽然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道:“好!高皇帝养的好壮士!”
“什么?”朱棣话一出口,一旁的丘福惊讶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给掉出来,就连平安也是张大了嘴巴——燕王怎么冒出这么一句来?
似乎没注意到众人的诧异。朱棣趋身上前,亲自为平安解开了绳索,然后亲切地抚着平安的背道:“保儿,你是父皇的养子,算起来也是本王之义兄了。这几年手足相残,本属无奈。今日你我兄弟相会,又何必再作口舌之争?若你不介意,不如我二人尽释前嫌,共兴靖难大业如何?”
“使长!”丘福失声喊道,“平安杀我燕军将士无数,三军莫不对他恨之入骨!如此奸贼,岂能轻释?”
“丘将军勿要浪言!”朱棣皱眉驳道,“燕军南军,皆是大明之军!平保儿虽曾对抗我军,但也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本身又有何过错?平将军乃大明名将,本王乃大明亲王,又岂能戮此良将,自断我大明羽翼?”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平安听朱棣亲口道出对自己剿燕一事的评断后,他的心不由一动。其实,就内心而言,平安对燕王并不反感。在武人的眼里,文弱的建文又哪能和英武过人的燕王相比?何况建文一上台就扬文抑武,平安身为武将,也是其中的受害者,心中自然也有诸多不满。之所以他还坚持站在朝廷这边,也就是因为这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八个字。毕竟,作为一名将军,他不可能去违抗朝廷的命令。其后的战争中,他又杀了无数燕藩将士,甚至几次威胁到朱棣本人,如此就更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从被燕军活捉的那一刻开始,平安就没打算活命。
可现在朱棣居然要招降他!这不能不让平安大出所料。尽管他也知道燕王经常厚待俘虏的将领,但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幸免。这一刻,平安犹豫了。
“平安!”就在这时,被缚在一旁的陈性善大声叫道,“你身为朝廷命官,兵败已是耻辱,又岂能党附叛逆?你若敢降,便是社稷之贼!高皇帝在天之灵,必不容你!”
“一派胡言!”平安尚未答话,朱棣却冷笑道,“尔一个小小侍郎,也配提社稷?也配提高皇帝?社稷乃我朱家社稷,高皇帝乃本王父皇!归附本王,正是忠于社稷,忠于高皇帝!尔等平日里颠倒黑白、蛊惑幼主,如今落到本王手中,还敢如此撒野,真是岂有此理!”说完,他生怕陈性善这帮人再乱叫,遂一使眼色,纪纲会意,忙叫来几个亲兵,提小鸡似的将他们拖了出去。
“保儿!你意下如何?”处理完文官,朱棣又回过头来,和颜悦色地问平安道。他很担心平安受陈性善激将,来个宁死不降,那他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过事情出乎朱棣预料。陈性善的责难,不但未让平安羞愧,反而更激其了他的不平之心。本来,平安就对这些文官没什么好感。如今到了这个份上,陈性善还端着道学架势对他吆五喝六,这更让平安不能容忍。由陈性善,再联想到轻视武人的建文,平安的立场终于出现了松动。而朱棣对陈性善的驳斥,犹如循循善诱般,更让平安减少了投降的愧疚感。终于,沉吟半晌后,平安向朱棣一揖道:“使长,以往多有冒犯,还请使长勿怪!”
朱棣闻言大喜,他正欲说话,只见平安又道:“只是臣乃一介武夫,不知天家之事,唯知忠于大明,忠于高皇帝而已。殿下与今上的是非曲直,臣不敢置喙。如今朝廷大势已去,来日大明必为殿下所掌。臣先请命,愿将来镇守边关,为大明拒外敌之辱,如此可逞臣平生之志尔”
平安的意思很清楚:他愿意投降,但不愿对付朝廷!
听了平安的话,朱棣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笑毕,他潇洒地一挥手道:“便依你。如今北患未靖,西面儿的撒马尔罕也不恭顺,以后大明还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保儿既已弃暗投明,那便先回北平休养,待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