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风云-第12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什么是真是假来假亦真?”
“师傅说明白些,咱们都被绕糊涂了!”
……
道衍的话说得李让、袁容他们云山雾绕,纷纷迫不及待的出言相催。只有朱棣一言不发端坐位上,若有所思般静待下文。
“所谓真亦假者,是若我燕藩靖难失败,那赵清自然不会认账,即便朝廷知道了这张纸条,他也大可推脱称为保彰德而施的缓兵之计,正所谓兵不厌诈,朝廷当然不会怪他;相反,若我军靖难功成,那即便赵清开始时果真只是要用其缓我军攻势,届时亦会忙不迭地解释为早已有归附之心,这就是假亦真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一切依风云变幻而定,这就是赵清写这张纸条的如意算盘!”
“师傅之意,赵清其实是心中犹疑,欲以我燕藩与朝廷相争的最终结果,来决定其之态度。不知本王所言可是?”朱棣问道。
“不错!其实不光是赵清,这也是当下南军绝大部分将军的想法!”道衍面容镇定,锵锵有声地道,“朝廷要将士们与我燕藩厮杀,却又要搞什么改制复古,扬文抑武,军中诸将瞧在心里,岂无怨言?而偏偏王爷一向以武扬名,重视武功。两相比较之下,除盛庸等少数几个齐、黄死党外,恐怕绝大部分将军们心里,早就倾向于王爷了!只是毕竟朝廷势大、又占据着大义名分,将军们虽有反心,但却又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故而不得已只能听由朝廷驱使。可若王爷一举攻破京师,鼎定胜局,那他们又岂会冥顽不化,继续与燕藩为难?到时候想必会踊跃来投,天下传檄可定!”
道衍讲完,朱棣浑身一震。又思索了半晌,他方沉着脸挤出一句话道:“师傅之意,是要我军趁直隶和京师空虚,一举渡江,杀入金陵?”
“不错!”朱棣把话挑明,众臣皆面露惊诧,唯道衍纹丝不动,镇定自若地道,“今天下大势,我燕藩如日中天,朝廷已呈不支之势。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集天下之力,朝廷完全可以在一两年内重振旗鼓。届时我燕藩又将陷入困局。当今之计,唯有趁朝廷元气未复,一举将其击垮,这才是我燕藩取胜的唯一之望。”道衍深吸口气道,“天幸皇上自毁长城,将两淮屏障撤去,以致京师门户大开,这便是天赐我燕藩之千古良机。若我军略过德州、真定,长驱南下,一路直扑金陵,试问朝廷还有何力可以挡之?”
“略过德州,直扑京师?”道衍的话让众人吃了一惊。跳过德州、真定南下的事,燕军不是没有干过,但那时大多只是在山东作战,最多也不过抵达淮北。而道衍之意,则是在没有剪除背后敌军的情况下长驱三千里,直抵朝廷的心脏金陵!而且还是德州、真定两大营实力有所恢复,总兵力仍有十余万之众的情况下!如此孤军深入,一旦有失,全军几无生还可能!众人都被道衍的大胆想法惊呆了。短暂的沉默之后,大殿内立即展开激烈的讨论。
“这样做太险了!孤军深入,一旦战事不顺可怎么办?”
“就算直隶空虚,可京师还有上十二卫,长江天堑和金陵坚城也不容易攻破!”
“上次突入淮北,是为了引诱德州的盛庸,这次却是要打京师,其艰难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前次东昌一败,我军班师路上被南军连连偷袭,差点都回不来。这次要是去打金陵,一旦受挫,形势要比东昌时更惨!”
李让、袁容乃至最尊重道衍的高炽都纷纷发言,不约而同表达了他们内心对直取金陵的担忧。金忠则暂未吱声,似在权衡其中的利弊得失。倒是一直对道衍有些不以为然的高煦反而跃跃欲试。想到打下金陵,推父王坐上天子宝座,高煦眼中顿时迸发出狂热的光芒。
面对眼前的众说纷纭,道衍却丝毫不为所动,只如老僧坐定般,平静地听着众人的慷慨陈词。待大伙儿议论的差不多了,他方冷静地说道:“诸位所虑不无道理。但兵法有云: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今皇上与方孝孺断定我军不会南下京师,以致尽遣两淮驻军北上,我们偏反其道而行之,这便叫乘人之不及。攻其所不戒。至于孤军深入,看似危险,其实不然。如今两淮已无经制之师,即便有梅殷招募义勇,但也都是些乌合之众,守城还勉勉强强,野战根本不值一扫。我军此战之目的在直取京师。既如此,直隶城池要也无用,无需去攻。既不攻城池,梅殷的十万义勇即便募成,于我等也无任何威胁。”
“可还有京师的上十二卫!”金忠插口道,“盛庸和平安也不会闲着。就算他们一开始时不敢轻举妄动,可随着形势逐渐明朗,其判明我军意图后,必然倾巢南下。届时京师上十二卫再出。则我军将南北受敌。退一步说,纵京师不出兵,有盛庸、平安掣肘,亦难越过淮河、长江两道天堑。”
“世忠之虑有理。一旦我军真入两淮,河北南军必然南下追击。不过……”说到这里,道衍话锋一转,微微笑道,“如此一来,德州、真定的南军便也就出了城。盛庸既然要追击我军,则我军大可以在直隶与其决战!全歼河北南军的大好机会岂不就有了么?”
“啊!”金忠失声一叫,恍然大悟道,“师傅之意,莫非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再以南下之名,邀盛庸决战?”
“世忠说对了一半!”道衍含笑道,“此次南下,若朝廷和盛庸坚认我军乃诱其出战,拒不出兵的话,那我们便直扑京师,以朝廷眼下军力,根本无法抵挡。可若彼等幡然醒悟,判明我军意图,则我们便改弦更张,在江淮歼灭河北南军主力!只要盛庸之军尽丧,即便届时我军力竭,不得不班师北归,所得亦为不小!”
“忠明白了!”金忠也是机敏之人,当即举一反三道,“《孙子:虚实》篇有云: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师傅之计,明里目标明确,但暗中却另藏机锋,其真实之要义,是审时度势,视敌之变化而变化。而只要我军突入两淮,无论敌军作何应对,我军均已占得先机,此战也必大有斩获!”
“不错!”道衍点点头道,“南下最大之目的,在于拿下京师;若不能,那便退而求其次,全歼河北南军主力!只要我军小心谨慎,两者中必然能拿到一个!当然……”道衍又一笑道,“若能先打败河北南军,继而还有余力南下京师,那自是最好。没了盛庸的袭扰,我军攻打京师会更加从容!”
“好一个兵无常势、水无常行!”道衍话音一落,朱棣便起身击掌相赞。突然间,他又想到道衍话中的“小心谨慎”四字,似是意有所指,遂自信一笑道:“师傅放心,东昌一败,本王已得了教训。此番若再有机会与盛庸决战,必不会重蹈覆辙!”
“王爷能惕厉自醒,臣也就放心了!”道衍躬身做答。
“可儿臣还有一事不放心!”就在道衍说得朱棣热血沸腾时,一直在旁边听道衍、金忠他们说话的李让却突然皱眉道,“直隶南军虽不足虑,但京师毕竟还有上十二卫。届时很有可能在盛庸自河北南下的同时,朝廷又调此部上直军北上,形成夹击之势。方才道衍先生也说了,此战我军不取江淮城池。但若没有坚城依持,面对南军前后夹击时恐十分不利。父王去年费尽心机攻打济南,不就正是为南下寻一个根据之地么?”说到这里,李让又转身对朱棣一揖道,“儿臣还请父王务必三思,江淮不比山东、更不比河北。在那里遭敌夹击,一旦有个闪失,这相隔千里的,想平安返回北平可就难了!”
“儿臣也有顾虑!”李让话音方落,高炽也接着道,“以往父王出兵,战场多选在河北,这粮道维持十分容易;即便突入山东,但从北平接济粮草也都不难。可此番父王是要至河北南军于不顾,长驱南下,届时一则大军与北平距离遥远,二则有德州大营挡在中间,从北平运粮根本不可能。最要紧的是,父王是以下金陵为目的,这绝非区区二三十日就可以成功的。儿臣担忧的是,十余万大军长期在外,若无北平粮草接济,仅凭着出发时携的那点粮食,大军又能撑得了多久?万一到时候粮草尽了可怎么办?”
“呵呵,连世子和李仪宾都这么多顾虑,看来大家对南下之计的担心确实不小!”道衍哈哈一笑。高炽和李让只负责北平城防,通常对出兵作战的事情不会发表意见,更不会轻易驳他的计划。今日连这两个人都连连表示反对,足以证明在大家心中对直取金陵一事的犹疑。
“关于世子和李仪宾的疑问,老衲也自有计较!”道衍知道不光是高炽和李让,就是朱棣,心中恐怕也仍有些不踏实,因此必须将其中利弊详尽分析清楚,才能获得众人的赞同:“所谓南北夹击一事,在我军深入直隶后,的确很有可能出现。然则依老衲看来,这未必就会成为梗阻!如今朝廷尚存的南北两支生力军中,上十二卫是否调出或存变数,然河北大军南下几无疑问,只是或早或晚而已。若上十二卫不出,仅河北一军应战,以我燕军实力,歼之应不会难;而若两军齐动,乍看上去我军身处夹缝,颇为不利,但往深了究,其实也并无太大危险。”道衍轻咳一声,继续道,“上十二卫是朝廷最后的本钱,守卫京师全靠他们,所以不可能全部调出。以老衲看来,能抽出一半便不错了。而德州、真定两地虽有十五六万人,但还要守城,最多也就能带出个十万人马,两者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二三万人,与我十万燕军相比,其战力并不占优。此外,我军突入直隶后,可以切断江南与山东之间的粮道,这样德州粮饷供应吃紧,想要大举出兵愈发艰难。而且南军南北夹击,中间有我燕军相阻,别说彼此协同不可能默契,就是相互间沟通信息也需费老大周折。如此夹击,能有几分胜算?既然其必协同不力,那我燕军居于其中,完全可以从容转圜,各个击破。试问,不管是盛庸、吴杰还是上十二卫,其中哪一部能与我军单独抗衡?若朝廷果真行此愚策,那王爷正好在渡江前将两部击溃,如此一来,到我军陈兵金陵城下时,皇上只怕连勤王兵马都找不出来了!”
“分而破之,各个击破!”朱棣眼光一亮,道衍讲的这种办法正是燕军屡次取胜的重要法宝。就拿之前的夹河一战来说,朱棣便是利用吴杰、盛庸配合上的失误,在真定大军尚未赶到之前将德州军马成功击溃。如今燕军的形势比夹河之战前要好得多,故即便果真出现南军夹击的情况,朱棣自信也可以从容应对。
“至于粮草接济不上,的确是此次南下之最大问题!”道衍皱皱眉头继续道,“此次南下,讲究兵贵神速,随军不可能携带太多粮草,故只能就地打粮。直隶与山东、河北不同,其本身便相对富庶,且一直未遭受兵戈,届时派兵赴各地打粮,所得应不会太少。而且如今两淮空虚,梅殷的义勇战力较弱,只能集中力量坚守凤阳、淮安等重镇,只要避开它们,从其他州府打粮不会有太多掣肘。”
道衍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颇能服人,但在粮草一事上的解释就很难让人彻底放心了。毕竟,粮草关乎大军命脉,而这个就地打粮,怎么看都变数太大。所谓打粮,说白了就是到直隶各州府县的官仓里去抢。可鬼知道江淮各官仓里究竟有多少粮食?万一梅殷察觉,提前将各地粮饷集中到淮安、凤阳,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