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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巴黎圣母院-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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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克·夏尔莫吕照样把手鼓摆弄来摆弄去,引诱山羊再变了几套把戏,如日期啦,月份啦,等等。其实,这些戏法看官早已见过了。然而,同样是这些观众,过去曾在街头上不止一次地为佳丽那些无害的把戏喝采叫好,这时在司法宫的穹窿下,由于司法审讯所引起的幻觉,却吓得六神无主,确信山羊就是魔鬼。
还更糟的是,王上检察官把山羊颈上的一个皮囊里面的活动字母,一古脑儿全倒在地上,大家顿时看见山羊从那些零乱的字母中,用蹄子把字母排成这个要命的名字:弗比斯。这样,是巫术害死了卫队长,看来已无可争辩地得到了验证,于是在众人的眼里,昔日曾多少次以其飘逸的风姿,叫过往行人眩目的那个迷人的吉卜赛舞女,顷刻间成了一个狰狞的巫婆。
况且,她了无生气,不论是佳丽多采多姿的表演,还是检察官凶相毕露的恫吓,抑或听众的低声的咒骂,她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了。
为了使她清醒过来,只得由一个捕快跑过去狠狠摇晃她,庭长也提高嗓门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女子,您原为波西米亚族人,惯行妖术。您与本案有牵连的那只着魔的山羊共谋,于今年三月二十九日夜间,勾结阴间的势力,利用魔力与诡计,谋害并刺杀了侍卫弓箭队队长弗比斯·德·夏托佩尔,您还敢抵赖吗?”
“骇人听闻呀!”少女用手捂住脸喊道:“我亲爱的弗比斯!啊!这真是地狱!”
“您还敢抵赖?”庭长冷冰冰地问道。
“不,我否认!”她的声调很可怕。只见她猛然站立起来,眼里闪闪发光。
庭长直截了当地追问:“那如何解释控告您的这些事实呢?”
她声音断断续续地回答: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是一个教士。一个我不认识的教士,一个老是跟踪我的凶神恶煞的教士!”
“这就对了。是野僧。”法官接着又说。
“哦,各位大人!可怜可怜我吧!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埃及女子!”法官打断她的话,说道。
雅克·夏尔莫吕老爷温和地说:
“鉴于被告这种叫人头痛的顽抗,我请求动刑审问。”
“允准。”庭长说道。
那悲惨的少女浑身直抖。在持槊的捕役们的喝令下,她还是站了起来,迈着相当坚定的步伐,由夏尔莫吕和宗教法庭那班教士带路,夹在两排长戟当中,向一道边门走去。边门猛然地打开,等她一走进去又立即关上了。满腹忧伤的格兰古瓦一看,仿佛那是一张血盆大口,一口就把她吞吃了。
她的身影一消失,马上传来一阵悲伤的咩咩声。那是小山羊在悲叫。
审讯中止了。有个审判官提请注意,各位大人都累了,要等到刑讯结束实在太长了,庭长深不以为然,回答说:“做为官员,理应恪尽职守。”
“这个讨厌可恶的下流女人,”一个年老的法官说道,“大家还没吃晚饭,偏偏在这时候叫人给她上刑审讯。”
一道道走廊漆黑一团,大白天也得点灯照明;爱斯梅拉达一直由那些面目狰狞的捕役们押着,爬上爬下走完了几道梯级,最后被司法宫的捕快们推进了一间阴森可怖的房间。这个房间呈圆形,占据整个高大塔楼的底层。这些塔楼,时至今日,旧的巴黎城已被新巴黎的现代高楼大厦淹没了却依然高耸入云。那墓穴般的房间没有窗子,也没有别的洞口,唯有一道入口,低低的,用一扇坚厚无比的铁门封住。不过,里面一点也不缺亮光,厚墙上有个壁炉,烈火熊熊,把墓穴照得明晃晃的;摆在角落里的一支可怜巴巴的蜡烛,相比之下也就暗淡无光了。用来关闭炉口的铁栅门此时已经吊起。映照着黑黝黝的墙壁,只能看到栅门一根铁栅的下端,仿佛是一排乌黑的牙齿,尖利而间开,整个炉膛看上去就像神话中喷吐火焰的龙口。借着炉口射出来的火光,那女囚看见房间的四周摆列着许多形状可怕的器具,她并不明白那是做什么用的。房间正中横着一张皮革垫子,差不多快贴着地面,上方垂着一根带环扣的皮条,皮条顶端系在一个铜环上,铜环被拱顶石上一头雕刻的塌鼻怪物咬着。火炉里塞满烙钳、夹钳、大犁铲,横七竖八,全在炭火里烧得通红。炉膛射出来的那血红的亮光,在这房间里照着那一堆叫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这个野蛮的场所,居然轻飘飘地只称为讯问室。
那张皮床上没精打采地坐着法院指定的施刑吏皮埃拉·托特吕。他的两个隶役是两个方脸的侏儒,腰系皮围兜,下身围着粗布条条,正在拨弄着炭火上的那些铁器。
可怜的姑娘曾鼓足勇气来的,但终究枉然。一走进这个房间,不由得魂飞魄散。
司法宫典吏的捕役们排在一边,宗教法庭的教士们在另一边。一个书记官、一套书写用具和一张桌子,安排在一个角落里。
雅克·夏尔莫吕老爷和颜悦色,满脸笑容,走近埃及少女身边,说:“亲爱的孩子,您还矢口否认吗?”
“是。”她应道,声音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
“既然如此,”夏尔莫吕又说。“我们只得违背我们的意愿,忍痛对您进行更严厉的审讯了。……劳驾您坐到那张床上去。……皮埃拉,给小姐让位,去把门关上。”
皮埃拉嘟嘟哝哝站了起来,嘀咕道:“把门一关上,火就要灭了。”
“那好吧,亲爱的,就让门开着。”夏尔莫吕又说。
这时候,爱斯梅拉达依然站在那里。那张皮床,多少不幸的人曾在这床上惨遭毒刑,这把她吓得魂不附体。由于恐惧,她感到十分冰冷,连骨髓都透凉。她站在那里,六神无主,呆若木鸡。夏尔莫吕一示意,两个隶役一把抓住她,把她拖过去坐在床上。他们并没有弄痛她,但这两个人一碰到她,那皮床一触到她身上,她顿时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倒流到心脏去了。她茫然地环视了一下房间,似乎看见所有那些奇形怪状的刑具全动起来,从四面八方向她走过来,爬到她身上,咬的咬、掐的掐。她觉得在她有生以来见过的各种器具当中,那些刑具有如虫鸟类里的蝙蝠、蜈蚣和蜘蛛。
“医生在哪儿?”夏尔莫吕问道。
“在这儿。”一个穿黑袍的应道。她原先并没有发现这个人。
她一阵战栗。
“小姐,”宗教法庭检察官用亲切地声调又说。“第三次问您,您对那些指控您的事实还拒不招认吗?”
这次,她只有摇摇头的力气,连声音也没有了。
“不招认?”雅克·夏尔莫吕说道,“那么,我深感失望,但我必须履行我的职责。”
“检察官先生,先从哪儿开始?”皮埃拉突然问道。
夏尔莫吕犹豫了一下,好像一个诗人在冥思苦想一个诗韵,眉头似皱非皱。
“先用铁鞋。”他终于说道。
惨遭横祸的少女顿时觉得自己被上帝和世人完全抛弃了,脑袋一下子耷拉在胸前,犹如一个堕性物体,自身毫无支撑力。
施刑吏和医生一同走到她身边。与此同时,两个隶役便在那丑恶不堪的武器库中翻来翻去。
听到那些可怕刑具的相互撞击的清脆响声,那不幸的孩子浑身直打哆嗦,仿佛一只死青蛙通了电似的。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微得没人听见。“啊,我的弗比斯呀!”接着又像块大理石,一动不动,了无声息。见此情景,任何人都会撕心裂肺,唯独法官的心肠除外,这仿佛是一个可怜的罪恶灵魂,站在地狱入口那猩红的小门洞里经受撒旦的拷问。锯子、转轮和拷问架,这一大堆可怕的刑具就要把那可怜的肉体死死抓住,刽子手和铁钳的魔掌就要对那个人儿肆意作践;就肉体,这人儿,竟是那个温柔、白嫩、娇弱的倩女!这简直是可怜的黍粒,由世间的司法把它交给惨绝人寰的酷刑磨盘去研成粉末!
这时候,皮埃拉·托特吕的两个隶役伸出布满老茧的粗手,粗暴地一把扒去她的鞋袜,露出那迷人的小腿和脚丫。这腿和脚在巴黎街头曾经多少次以其美姿使行人叹为观止!
“可惜!”施刑吏打量看如此优雅、如此纤秀的腿和脚,不由得嘟哝着。假若副主教在场,此时此刻,准会想起那具有象征意义的蜘蛛与苍蝇吧。立刻,不幸的少女透过眼前迷惘的云雾,看见铁鞋逼近过来;立刻,看见自己的脚被套在铁板之间,完全被吓人的刑具盖住了。这时,恐惧反使她增添了力气。
“给我拿掉!”她狂叫着,并且披头散发直起身来。“饶命呀!”
话音一落,遂向床外纵身一跳,想要扑倒在王上检察官的脚下,可是她的脚被用橡木和马蹄铁做成的一整块沉重的铁鞋夹住,一下子栽倒在铁鞋上,比翅膀上压着铅块的蜜蜂还惨不忍睹。
夏尔莫吕一挥手,隶役又把她扳倒在皮床上,两只肥大的手把从拱顶上垂下来的皮条绑在她的细腰上。
“最后一次问您,对您所控的犯罪行为,您承认吗?”夏尔莫吕依然装出那副和善的模样。
“我冤枉呀!”
“那么,小姐,对指控您的那些犯罪情状,您做何解释呢?”
“唉!大人!我不知道。”
“那您否认啦?”
“一切!”
“上刑!”夏尔莫吕向皮埃拉说。
皮埃拉把起重杆的把手一扭动,铁鞋立刻收紧了,不幸的少女惨叫一声,这种叫声是人类任何语言都无法描写的。
“停!”夏尔莫吕吩咐皮埃拉说,然后又问埃及少女道:
“招供吗?”
“全招!”悲惨的少女叫道。“我招!我招!饶命呀!”
她面对刑讯,原先并没有正确估计自己的力量。可怜的孩子,在此之前一向过得快快活活,甜甜蜜蜜,舒舒服服,头一种苦刑就把她制服了。
“出于人道,我不得不对您说,”王上检察官提醒道。“您一招认,您就等死吧。”
“我巴不得死。”她说道。一说完又瘫倒在皮床上,奄奄一息,身子折成两截,任凭扣在她胸间的皮条把她悬吊着。
“振作点,美人儿,再稍微熬一下。”皮埃拉把她扶起来,说道。“您那模样儿,就像挂在布尔戈尼老爷脖子上的金绵羊似的。”
雅克·夏尔莫吕放声说:
“书记官,快记下来。听着,流浪女,您招认常跟恶鬼、假面鬼、吸血鬼一起参加地狱里的盛宴、群魔会和行妖吗?快回答!”
“是的。”她应道,声音低得给喘气声盖过了。
“您招认见过别西卜为了召集群魔会,行妖作法,让云端
出现那只唯有巫师才能看见的公山羊吗?”
“是的。”
“你承认曾崇奉圣殿骑士团骑士那些穷凶极恶的骑士偶像,崇奉博福梅①
的那些头像吗?”
“是。”
“你招认常与本案有牵连的那个变成一只山羊的魔鬼有来往吗?”
①圣殿骑士团建于一一一九年,以保卫圣地为名,进行种种罪恶活动,博福梅是骑士团崇拜的偶像。在美男子菲利浦四世统治时期,该骑士团受到刑讯和取缔。
“是。”
“最后,你供认不讳,利用魔鬼和俗称野僧的鬼魂,于今年三月二十九日夜里,谋害并暗杀了一位名叫弗比斯·德·夏托佩尔的卫队长吗?”
听到这名字,她抬起那双无神的大眼睛望着法官,没有
抽搐,没有震动,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机械地应道:“是。”显然,她心中一切全垮了。
“记下,书记官。”夏尔莫吕吩咐道,然后又对施刑吏说:
“把女犯人放下,再带去审问。”
女犯人被脱下那鞋之后,宗教法庭检察官仔细看了她那只痛得还麻木的脚,说道:“得啦!不太痛的。您喊叫得很及时。您兴许还可以跳舞的,美人!”
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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