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列佛游记-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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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干干净净。我们就经常将这种粉末装人空心的大铁球,用一种机器对着我们正在围攻的城池将大铁球射出去,就可以将道路炸毁,房屋炸碎,四处碎片纷飞,所有走近的人都会被炸得脑浆迸裂尸体横飞。我告诉国王我对这种粉末的成份十分熟悉,那是些常见而且廉价的东西。我也知道调配的方法,也可以指导他的工人制造出与陛下的王国内其他各种东西比例相称的炮筒来,最长的也不会超过一百英尺。有二三十根这样的炮管,给它们装进一定数量的粉末和铁球,就可以在几小时内摧毁他领土内最坚固的城垣;要是京城的人胆敢抗拒陛下的绝对命令,也可以把整个京城炸毁。我谨将这一主意献给陛下,略表寸心,来报答他多次给我的恩典和庇护。
国王对我描述的那些可怕的机器以及我提出的建议大为震惊。他很惊异,像我这么一只无能而卑贱的昆虫(这是他的说法),竟怀有如此非人道的念头,说起来还这么随随便便,似乎我对自己所描绘的那些毁灭性的机器所造成的流血和破毁这样普通的结果丝毫都无动于衷。他说,紧先发明这种机器的人一定是恶魔天才,人类公敌。关于他本人,他坚决表示,虽然很少有什么东西能比艺术或自然界的新发现更使他感到愉快,但他还是宁可失去半壁河山,也不愿听到这样一件秘密。他命令我,如果我还想保住一命,就不要再提这事了。
死板的教条和短浅的目光就产生了这么奇怪的结果!一位君王,具有种种令人崇敬、爱戴和敬仰的品质,他有卓越的才能,伟大的智慧,高深的学问,统治国家的雄才,臣民们对他都很爱戴;就是这么一位君王,出于一种完全没有必要的顾虑,竟将到手的机会轻轻放过了,这真是我们欧洲人意想不到的,要不然,他很可能成为他领导下的人民的生命、自由和财产的绝对主宰。我这么说倒也丝毫不是要减损那位杰出国王的许多美德。我清楚地知道,在这件事上,英国的读者会很看不起国王的这种性格。不过我认为他们有这种缺点是出于无知,他们至今还没能像欧洲一些比较精明的才子那样把政治变成一门科学。因为我记得很清楚,在有一天我和国王的谈话中,我曾偶然提到,关于统治这门学问,我们写过几千本书。使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反而使他非常鄙视我们的智慧。他表示,不论是君王还是大臣,心里每一点神秘、精巧和阴谋都令他厌恶、瞧不起。因为他那里既没有敌人也没有敌国,所以他不懂我说的国家机密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把治理国家的知识的范围划得很小,那不外乎是些常识和理智,正义和仁慈,从速判决民事、刑事案件,以及其他不值一提的一些简单事项。他还提出了这样的看法:谁能使原来只生产一串谷穗。一片草叶的土地长出两串谷穗、两片草叶来,谁就比所有的政客更有功于人类,对国家的贡献就更重大。
这个民族的学术十分贫乏,只有伦理、历史、诗歌和数学几个部分组成。应该承认,他们在这几个方面的成就还是很卓越的。可是他们的数学完全应用到有益于生活的事情上去了。用来改良农业以及一切机械技术,所以在我们看来不足称道。至于什么观念、本体、抽象、先验,我是永远也不可能将哪怕是一丁点的概况灌输进他们的头脑中。
这个国家共有二十二个字母,他们的法律条文没有一条超过这个数目。不过,事实上绝大部分条文甚至都到不了那么长。法律是用最明白简易的文字写成的,那里的人民也没有那么狡诈,能在法律上找出一种以上的解释。没有任何一人敢对法律写文章进行评论的,因为那是死罪。至于民事诉讼的裁决或刑事审判的程序,由于他们的判例太少,两方面都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吹嘘的特别的技巧。
同中国人一样,他们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了印刷术。可是他们的图书馆却并不很大,国王的那一个被认为是最大的了,藏书也不过一千卷,都陈列在一条大约有一千二百英尺长的长廊里。我可以在那儿自由借阅我所喜爱的任何图书。王后的细木匠在格兰姆达尔克立契的一个房间里设计制造出了一种二十五英尺高的木机械,形同一架直立的梯子,每一层踏板有五十英尺长。实际这是一架可以搬动的梯子,最下面的一端离开房间的墙壁有十英尺。我把想要看的书斜靠在墙壁上,先爬到梯子上面的一块踏板上去,然后脸朝着书,从一页书的头上开始,根据一行行不同的长度,向右或者向左来回走大约八到十步,一直看到下面我眼睛看得不十分清楚的地方,再慢慢地一级一级往下降,直到最底层。之后我重新爬上梯子,用同样的方法阅读另一页;读完了,就将那一张翻过去。用我的双手很容易翻页,因为书页像纸板一样又厚又硬,最大的对开本也不过十八到二十英尺长。
他们的文章风格清晰、雄健、流畅,可是不华丽,因为他们最忌堆砌不必要的词藻或者使用各种花样不同的表达法。我仔细阅读过他们的许多关于历史和道德方面的书籍。其他方面的书呢,我最喜欢看一直摆在格兰姆达尔克立契卧室里的那一本比较陈旧的小书。这书是她的女教师的。这位老成持重的太太喜欢阅读关于道德和宗教信仰方面的著作。这本书论述了人类的弱点,不过除女人和俗子外,并不怎么受推崇。然而这样一个题目,那个国家的作家能谈些什么,我倒很想看看。这位作家论述了欧洲道德学家经常谈论的所有主题,指出人本质上是一个十分渺小,卑鄙、无能的动物,既不能抗御恶劣的天气,又不抵挡凶猛的野兽;其他动物,论力量,论速度,论预见力,论勤劳,各有所长,都远远地超出人类。他又说,近代世界什么都在衰败,连大自然都退化了。跟古时代的人相比,大自然如今降生的都只是些矮小的早产儿。他这么认为:不仅原始的人种比现在的人要大得多,而且从前也确实有巨人存在,这一点历史和传说都是这么讲的,王国各处偶然挖掘出来的巨大的骨胳和骷髅,也都证明从前的人远远超过当今已缩成一点的人类。他表示,刚开始时,大自然的法则是绝对要求我们长得又高大又强壮,那我们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屋上掉下一片瓦,小孩子手里扔过来的一块石子,或失足掉进一条小溪等种种这样小小的意外都能使我们送命。根据这一推论,作者提出了几条对人生处世有用的道德法则,不过在此就不必转述了。至于我自己,心里却不由得想,这种因为与自然发生争吵而吸取道德方面教训的才能倒真是天底下都一样,但事实上人们只是在发发牢骚表示其不满罢了。周密的调查过后,我认为,那个民族跟自然之间的争吵,也和我们的一样,都是毫无根据的。
至于他们的军事,他们夸耀说国王的大军有步兵十七万六千,骑兵三十二万。这支军队由各城的手艺人和乡下的农民组成,担任指挥的只是当地的贵族和乡绅,他们不领薪饷,也不受赏赐,所以真不知道能不能管这样一队人马叫军队。他们的操练是无可挑剔了,纪律也非常的好,不过我从中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了不起的优点来,因为每一个农民都由他自己的地主指挥,每一个市民都由他自己所在城市的头面人物统率,而这些人又都是像威尼斯的做法那样经投票选出来的,所以结果还能是别的样子吗?我常常看到洛布鲁格鲁德城的民兵拉到城郊一块面积二十平方英里的巨大的空地上去操练。他们的总人数不会超过两万五千名步兵和六千名骑兵,不过他们所占地盘太大,我无法计算出确切的数目来。一名骑在一匹大战马上的骑兵大约会有一百英尺高。我曾见过一整队这样的骑兵,一声令下,同时抽出剑来在空中挥舞。没有人能想象出如此惊心动魄的壮观场面!看上去仿佛是万道闪电在天空中从四面八方同时耀射。
既然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路可以通到这个国家的领土,我就觉得奇怪,很想知道这位君王怎么会想到要蓄军队,还要教他的百姓进行军事训练。但是不久,我就通过与人交谈和阅读他们的历史知道了其中的道理。原来,多少年代以来,他们也犯了许多其他政府所犯的一个通病:贵族争权,人民争自由,君王则要绝对的专制。无论王国的法律把这三方面调协得多么好,总有一方有时会出来破坏法律,这样就酿成了不止一次的内战。最近的一次内战幸而被当今国王的祖父率大军平定了。于是三方面一致同意从此设立民兵团,严格执行它的职责。
第二卷第八章
国王和王后到边境巡行——作者随侍——叙述作者离开这个国家的情形——他又回到英国。
我一直有一个强烈的感觉,终有一天我会恢复自由,虽然我想不出用什么方法,也设计不出任何有一点点成功希望的计划来。我乘坐的那艘船据说是第一艘被刮到这一带海岸附近的船只。国王发布严令,什么时候再有这样的一艘船出现,就一定得将它押上岸,所有水手和乘客装进囚车带到洛布鲁格鲁德。他一心要替我找一个身材与我一样大的女人,那样就有为我传种接代的人了。可是我想我死也不会受那样的耻辱,留下后代被人像温顺的金丝雀那样在笼子里养着,到后来说不定还会被当稀罕玩物在王国的贵人们中间卖来卖去。说心里话我的确是受到了优惠的待遇:我是一位伟大的国王和王后的宠儿,全朝廷的人也都喜欢我;但我处的地位却有辱我们人类的尊严,我也永远忘不了我给家人立下的那些誓言。我想跟可以与之平等交谈的人们在一起,在街上或田野走着,我不用担心会像小狗或青蛙那样被人一脚踩死。但是,我没有想到,我竟很快就获救了,获救的方式也不同寻常。这件事的全部经过在后面我将详尽的讲出来。
我至此在这个国家已经有两个年头了。大约在第三年开始的时候,格兰姆达尔克立契和我陪同国王和王后到王国的南海岸巡行。和平时一样,他们把我放在旅行箱里带着;这箱子我以前描写过,有十二英尺宽,是个十分方便舒适的小房间。我吩咐他们用四根丝绳给我安一张吊床,在我的屋里有时候我让骑马的仆人把我搁在他前面,这样颠簸就可以减轻一点。一路上我就常常在吊床里睡觉。在屋顶稍稍偏离吊床正中的位置,我让细木匠开了一个一英尺见方的孔,这样我热天睡觉时也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孔上有一块木板,顺着一条槽可以前后拉,这样我可以随时把它关上。
我们的行程结束时,国王认为应该再到他在弗兰弗拉斯尼克的一座行宫去住几天;弗兰弗拉斯尼克是离海边不到十八英里的一座城市。格兰姆达尔克立契和我由于长途旅行都感到万分劳累。我有点受凉,而可怜的姑娘病得门都不能出了。我非常希望见一见大海,如果有机会,这也是我唯一可以逃生的地方了。我把病情表现得要比实际重得多,希望带一位我很喜欢的仆人离开城市到海边去呼吸一下海上的新鲜空气。他们有时也把我托付给这个仆人。我永远也忘不了格兰姆达尔克立契是多么不情愿地答应的,也永远忘不了她一再叮嘱仆人要小心照看我;她当时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好像对将要发生的事有某种预感。仆人提着我的箱子走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