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寺凉子怪奇事件簿 第四卷 克里奥佩特拉的葬送-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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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在看什么书?”
凉子一语不发亮出封面,英文书名写着《罗丝琳夫人与索罗门王的宝藏》,这本平装书光看书名就可以想象内容是什么。
罗丝琳夫人是一位国籍不明的女富豪,亦为熟稔古代史与神秘学的冒险家;名号听起来很响亮,说穿了其实是个小气吝啬的欧巴桑,环游世界期间经常重蹈为了获取一万美金却损失十万元美金的覆辙。以她为主人翁的《罗丝琳夫人系列》已经出版了二十集,在英语阅读市场一直十分畅销。主要作品有《罗丝琳夫人与北极洞》、《罗丝琳夫人与忽必烈可汗的黄金》、《罗丝琳夫人与三只灰色外星人》等等。
“这种书也能卖钱啊?我看二十一世纪前途无‘亮’了。”
“卖不出去就伤脑筋了,这套丛书的海外翻译版权已经由我投资的出版代理商拿到了。”
“喔,真是多元化经营啊!”
“本来是想卖给巷谈社,但他们这阵子也不景气,对新企划完全提不起劲。”
“景气真是愈来愈糟了。”
随口附和之后,我转移话题。
“己经傍晚时分了,如果到晚上还无法与陆地联络的话,也许船公司情急之下会通报海上保安厅。”
“也许吧。”
这个回答听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如此一来,这次事件可能无法按照你所希望的方式获得解决。”
“这样才好,对大家都好,我们还是按兵不动,等直升机来救援吧!”
由纪子的语气显得尖酸刻薄;从刚刚一直像只鸭子在房内踱来踱去的岸本,此时停下了脚步。
“那么,如果直升机来救援,我们CAREER组就可以离开了吗?”
“等一下,岸本警部补,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深刻体认到,CAREER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不干扰能干的第一线上的NONCAREER。”
凉子以带刺的目光睨着一脸得意洋洋的岸本。
“你意思是我在扯泉田的后腿就对了?”
“啊啊、不不,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岸本的头与双手同时挥动。凉子确实从来没有扯过我的后腿,这一点不讲清楚会显得不太公平,凉子只是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拖向危险的所在位置罢了。
此时传来敲门声,贝冢里美巡查前去应门,站在门外的正是巡航总监町田先生。他原本应该是位个性爽朗明快的人,现在却是满脸焦虑。
“舞者们都很害怕。”
这也难怪。
“他们表示想尽快下船,就算必须支付违约金也无所谓,我跟他们说先等客轮进港再说,但他们完全听不进去,甚至要求客轮直接航向距离最近的港口,不然就共同凑钱雇一架直升机来。”
也难怪町田先生感到困扰,这下总算遇到一个正常的反应了,从昨晚起接连发生惨案,如果有人还无动于衷铁定有问题。
“正因为处于这样的状况,才希望尽量按照正常行程演出!我已经劝到不知道该找什么理一由来劝他们了,是不是能够劳驾哪位警察先生小姐走一趟,安抚舞者们不安的情绪,各位意下如何?”
“这件事由我来负责。”
主动越俎代庖的正是岸本。
“为处在恐怖活动与犯罪阴影之下的善良百姓施以Mental·Follow,也是警察的重责大任,在下不才,还愿效犬马之力。”
什么Mental·Follow!我听得目瞪口呆,不过町田先生却是当场欣然表示“请您务必帮忙”,因此我也不便插嘴。凉子与由纪子都没有开口,我想她们站在各自的立场,一致认为岸本不在比较好,这样就不会妨碍搜查行动。
岸本才刚在町田先生的带领下,急急忙忙出门去执行他的“重责大任”,阿部巡查就交班似地返回,两手提着水桶,水桶里的游泳池水不断晃荡,反射着灯光。
“我把水提来了。”
“辛苦你了,先摆在那边的角落吧。”
我忍不住问道:
“请问这些水要拿来做什么用呢?”
“谁敢反抗我,我就叫谁两手提水桶到走廊罚站,我要是法官,一定会拿这个刑罚判处那些轻罪。”
凉子尚在东京大学法学院就读期间就已经通过司法考试。若是有心,培训之后可以立刻改行当律师,当检察官应该也没问题,不过法务省(译注:相当于法务部)大概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拒绝她任职吧。法官……就算是开玩笑也不敢想象,法院的走廊里,一群长得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的男子提着水桶排成一列的情景,或许会让外国人对日本这个国家的印象大为改观。
室町由纪子嘲道:
“真出人意料之外,我还以为是你在自我反省之后,决定提水桶罚站呢!”
凉子不理会由纪子,逐自转向贝冢里美。
“能不能麻烦你拿茶壶烧些开水?”
“遵命。”
贝家里美巡查只手提起茶壶跑向水槽,打开水龙头。自来水一涌而出……原本应该是这样没错,但无论贝冢巡查怎么转动开关,顶多只转出一些空气而已。
“难道是停水吗……啊、有水了耶……哎呀!”
“啊——”的发音里成一长串,位子房内所有人视线前端的水龙头冒出的不是水,而是一种奇怪的流动物体。
乍看很像是银色的腹蛇,但在离开水龙头一接触到外面,就变得愈来愈粗,直径大约跟啤酒瓶差不多。
“水龙头这个名字取得真好。”(译注:西文的水龙头为“蛇口”)
思考回路的某一处似乎发生短路,我的脑袋浮现这么一段以粉红色文字写成的无聊想法,同一时间,银色蛇体滑溜地钻出水龙头掉落地板,无声无息地摆动扩散。
“趴下!”
所有人二话不说立刻听从凉子的话,我僭身扑向地板的同时,银色波浪掠过我的头顶,猛然划向半空;在惯性作用之下直接撞上墙壁,然后又反弹到天花板。
壁面产生龟裂,留下银色波浪撞击的痕迹,那是仿佛被冀刀重重破过一般的裂痕。我不禁打趣寒战,只差一秒……不、半秒,我的脑袋才不至于像西瓜一样被割成两半,而被割断的数十根头发散落一地。
“又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句,我立刻在地板翻了个身,银色瀑布从眼前急速落下,划开地板,又是千钧一发,我逃过了这断头台砍头一劫,这是世上糟到不能再糟的存在之一:会活动的断头台。
第三次逃不掉了!正当我如此心想,凉子的身形映入我的眼帘,水手帽不知飞到何处,扬起一头茶褐秀发,手上还提着水桶。
提着水桶的战争女神。
“吃我这招!”
凉子朝着迎面扑来的银色怪物泼出水桶的水,怪物闪得很快,大部分的水全洒在地板,溅起飞沫。
虽然只沾到一小部分的水,却产生剧烈变化。怪物的不固定的身躯喷出白烟,金属般的哀鸣震慑着地板到天花板,我不认为这只怪物具有声带,应该是跟蛇一样,摩擦器官发出声响的吧。
我弹跳而起,抓住另一个水桶,连桶带水丢向怪物,这次有大半的水泼中怪物。
怪物全身白烟直冒,在地板四处挣扎,身体明显缩小许多,水桶的水是从游泳池提来的,也就是海水,看来这只怪物跟蛄蝓一样害怕盐分。
怪物逐渐缩小,痛苦难耐地伸展并甩动部分身躯,银色刀刃胡乱挥砍天花板、墙壁与沙发,现场一群人类争相走避。
蓦地攻击停止,我站起的同时,看见银色流动物体正往门缝钻出。
Ⅱ
勉强站直身子的由纪子上气不接下气喘道:
“现实居然会有那种怪物……”
“且不论现实这玩意具有多少价值,你那双迂腐的眼珠子这次总算瞧清楚了吧。”
凉子从地板捡起水手帽重新戴好,我望着她,尽可能平心静气地说道:
“时候差不多了吧,如果你对那只怪物有所了解,就请你告诉我们吧。”
“……也对,差不多是时候了。”
凉子找了张椅子坐下,开始加以说明。
据说这只银色怪物栖息在位于巴尔马河到亚马道河上游的热带雨林,原本就是生存于银矿的地底系处,尔后山洪暴发,银矿遭水淹没之际被冲进河川。形态为不固定形,与水相同,无论多窄的缝隙它都有办法通过与移动,身体是含银金属构成,欧洲人移民过来以后,它尝到了人肉的滋味,尤其是嗜吃抽干鲜血之后的人肉。
“……吃人的流动金属吗?”
“或者称为拉·佩诺拉罗斯塔‘活水银’。”
我听过无数远吸血鬼的故事,不过嗜吃抽干鲜血的人肉倒算是癖好特殊的老饕。这座遭到“活水银”袭击的矿山,无论是被视为奴隶的原住民或是奴役他们的西班牙工头,均陆续在黑暗的坑道内失去踪影,到最后无一幸免。对西班牙人而言,总不能放着空无一人的银矿不管,于是再派另一批工头跟奴隶过去,几次恶性循环下来,牺牲者人数攀升到惊人的数字;而“活水银”惟一弱点是盐分,因此只有岩盐矿区相安无事。
到此我终于想通了一点。
“那么在发生连续杀人案件的那个当头,还刻意到游泳池游泳的理由就是……”
“就是这样没错,总算开窍了吧?”
凉子满意地领首,换了个跷腿姿势。
“假如命案的凶手正如同我所猜测的,那它绝对不会接近海水游泳池,这是必须优先确认的一点,既然有第一点,自然就有第二点,你应该知道吧?”
我想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答案。
“就是确认荷西·森田是否涉案对吧?”
“答对了!”
确实如此,乘客们早已得知船内发生连续杀人案件,他俩充满了不安与恐惧,想尽办法要保护自身安全,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会产生刻意脱掉衣服、裸露身体导致防御力降低的心态,所以游池看不到半个泳客。
然而荷西·森田却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游泳池,在水里与情妇打情骂俏;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因为他很清楚海水游泳池是安全的,意即荷西·森田知道凶手的真面目。知情不报又是为了什么?因为荷西·森田是共犯,不、应该说就是主谋。
“太厉害了。”
我由衷鞠躬致敬,凉子则挺起外型完美的胸部。
“如何?是不是稍微对我另眼相看了呢?”
“岂止是另眼相看,您的深谋远虑令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的一切行动完全基于搜查上的目的或者战略上的计划,我去游泳池可不光只是展露自己的魔鬼身材而己。”
我目不转睛地瞅着美丽的上司。
“‘不光只是’的意思就是多少还是有这个目的就对了。”
这句话算我失言,女王陛下当场发飙。
“那我问你,遮住魔鬼身材跟露出三层游泳圈,哪边的罪过比较大?”
“呃,这问题太难回答了。”
我笨拙地转移话题,此时始终沉默不语的室町由纪子总算开口。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罪过,驱魔娘娘。”
“哎哟,你的嘴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呀?”
“不错嘛,原来你多少也有点自知之明。”
“还好啦,我展露身材是一项罪过,而你少穿几件,对看到的人是一种煎熬。”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跟你想的一样!”
“最重要的是,现在怪物究竟跑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