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第3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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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个设想遭到以孙可望为首的众多将领的抵*制。孙可望他们倒不是看不到精兵的好处,只是这年头地位由手头的兵力决定,他们舍不得将手头的大部兵力遣散。
张献忠对此也无可奈何,只好寄希望于让战争将一些老弱病残自然淘汰。
张献忠手抚额头,连声道:“让我再想想,一定有更好的办法解当前的危局。我自崇祯二年起兵以来,要论局势之险,这次并不算特别,充其量就是一个坎,跨过去了,就是一片坦途……”
说着说着,张献忠将目光转向了舆图,定格在洛南之西的葡萄岭上。
刘文秀顺着张献忠的目光一看,瞬间明白了张献忠的打算,急道:“义父,翻越葡萄岭的确算得上奇计,洪承畴、孙传庭与李自成在甘陕纠缠,一旦我们跨越葡萄岭,进入渭河平原,算得上鱼入大海;龙出升天。不过,儿子担心,不等我们赶到葡萄岭,就被荆州军剿得一干二净!”
说完,刘文秀以头磕地,砰砰作响,苦求道:“义父,就让儿子提前赶至徐家湾,建好营寨、布下拒马和陷马坑,待我军通过之后,堵住荆州军骑兵的追击。”
张献忠拧着眉头,看了看刘文秀,怒道:“壮士断腕!壮士断腕,整日介地壮士断腕!老子现在不是断腕,而是被砍掉了左膀右臂!艾能奇和李定国已经被林纯鸿那小子所擒,难道老子还要失去你?”
刘文秀神色黯然,拜服于地,泣道:“义父之恩,儿子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现在艾能奇和李定国安然无恙,一旦寻着机会,势必前来与义父汇合,还请义父不要过于挂念。”
张献忠不无所感,令刘文秀站起来,自己却陷入沉思之中。
张献忠不是看不到现在极度险恶的形势,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将领的信心而已。
从心而论,张献忠觉得在徐家湾提前建营寨阻隔荆州军骑兵乃上上之策。徐家湾处于卢氏和洛南之间,洛水从那里横穿而过,两边都是崇山峻岭,除了洛水河谷以外,皆难以通行。
荆州军骑兵不善于攻坚,而且与车步军距离甚远,一旦在徐家湾建立营寨,挡住荆州军的兵锋三日,应该没有问题。
只是这样一来,驻守营寨的军队非得全军覆没不可。
张献忠觉得刘文秀的军事才能长进不少,甚至有超过孙可望的势头。他也不反对刘文秀的计划,只是他不愿意让刘文秀去率兵断后。
对他而言,断后最合适的人选非罗汝才莫属。只是,罗汝才会听令去断后吗?张献忠怀疑,只要他的话一出口,罗汝才非得当场和他翻脸,即使出现两军火并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张献忠百思不得其计,最终摇了摇头,对刘文秀说道:“过两日再说吧。现在大军离徐家湾还远着呢,两日后再赶去徐家湾建营寨,时间也来得及。我倒想看看,罗汝才就会一直沉得住气,一点也不着急……”
……
张献忠所料不差,仅仅过了一夜,罗汝才就亲至张献忠军中,神色惶急地说道:“张大哥,形势紧急,宜早作打算。”
张献忠见罗汝才亲至,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却故意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些日子,大哥我也是心急如焚。只是骠骑军、龙虎军行动迅速,又轮番追击,丝毫不见疲累,要摆脱骑兵,却是无计可施啊。罗老弟可有何良策?”
罗汝才大声道:“张大哥,说到摆脱骑兵,小弟倒有一计……”
罗汝才大跨步走到舆图之前,指着徐家湾说道:“提前于此处建一营寨,遍布拒马、陷马坑,荆州军骑兵势必难以寸进,咱们就有机会摆脱骑兵!”
张献忠吃了一惊,暗思道,这罗汝才果然不虚“小曹操”之名,居然与文秀想到了一处。他面上却摆出沉吟之态,旋即又装作大喜道:“罗老弟好算计,此策一出,荆州军的骑兵定然无计可施……”
说到这里张献忠顿了顿,皱着眉头叹道:“只是,派谁镇守营寨呢?断后的风险巨大,很可能挣不出这条命。唉……手心手背都是肉,委实难以决定……”
罗汝才的眼角肌肉跳了跳,犹豫道:“若大哥信得过小弟的本事,小弟愿意率本部提前至徐家湾建立营寨……”
罗汝才居然会主动提出断后,让张献忠大吃一惊。狗居然改得了吃屎,这世界未免太疯狂了吧?
张献忠一百个不相信罗汝才会掩护他撤退,但面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是颇为感动地紧握住罗汝才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紧接着,两人商定了断后、掩护之细节,形成了具体方案。
……
待罗汝才离开后,张献忠厉声令道:“不惜一切代价,立即令暗桩查明罗汝才的目的!”
第四百二十九章 挑拨
天色刚刚蒙蒙亮,一条消息就摆在了张献忠的面前:两日前,曾有一人暗中进入罗汝才军中,密谋半夜之后,方才离开。
张献忠后怕不已,幸亏昨晚不信任罗汝才,否则还真有可能被罗汝才给算计了。
张献忠立即将孙可望和刘文秀招来,共同商议对策。
孙可望听了此事后,马上撇嘴道:“罗汝才十足的一个白眼狼,听说,荆州军的参军总管陆世明曾是罗汝才手下的师爷,这不正好印证了罗汝才想投靠林纯鸿的心思?”
张献忠不置可否,把眼光瞅向了刘文秀,问道:“文秀,你怎么看?”
孙可望见张献忠如此倚重刘文秀,一时心里醋意大盛,看向刘文秀的目光犹如刀子一般,恨不得把刘文秀大卸八块。
刘文秀一直负责管理探哨,整理情报,说话的逻辑性比孙可望强多了:“义父,如果罗汝才真要投靠荆州军,那么他想提前至徐家湾建立营寨,可能的目的有二,一是阻隔我军前进,将我军当做投名状献给荆州军;二是借断后之机,与我军脱离接触,便于顺利投降。”
刘文秀的话音刚落,孙可望就抢着说道:“罗汝才狗一样的人物,定是想算计我军,为自己今后升官发财挣得筹码!”
张献忠不满地看了看孙可望,警告道:“先让文秀把话说完!”
刘文秀也不去理会孙可望,继续说道:“如果罗汝才没有投靠荆州军的计划,那么,这事就很可能是荆州军的计谋,试图让我们与罗汝才互相猜忌、火并,最终渔翁得利。义父,若真有此计,此计也不难识破,当年曹操抹书间韩遂,岂不是正好与此相类似?”
张献忠听《三国演义》话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马上醒悟过来,沉吟道:“还真有可能是荆州军的计谋。不过,罗汝才昨日主动要求镇守徐家湾,行迹太过可疑,与常理不符……我宁愿相信罗汝才试图阻隔我军通过徐家湾,算计我军。”
刘文秀紧锁着眉头,担忧道:“若真如此,则我军危矣。”
张献忠也陷入极度担忧之中,现在,大军本就离一溃而散不远,再加上一个居心叵测的罗汝才在旁窥视,局势可谓凶险到极处。
孙可望道:“既然罗汝才做了初一,咱们不妨先下手为强,彻底消除这个隐患。”
刘文秀一听,大惊,马上跪伏在地,大声道:“义父,万万不可进攻罗汝才,这样正好中了荆州军的奸计!没准荆州军压根就无心招降罗汝才,鬼鬼祟祟地搞这么多动作,就是为了让我们进攻罗汝才。当我们与罗汝才大战时,荆州军必趁机进攻,那么我们就全完了。”
张献忠也摇了摇头,道:“文秀说得有道理,此时不宜进攻罗汝才。”
孙可望阴郁着双眼,阴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吧?”
刘文秀缓缓道:“义父,儿子有一策,还望义父采纳。”
“说吧,如果可行,自然采纳。”张献忠点头道。
刘文秀面带决然之色,铿锵道:“儿子认为,无论罗汝才是否已经准备投降荆州军,我们必须采取行动,从根本上断绝这种可能。不如让儿子率军至徐家湾断后,如此一来,罗汝才既不能堵截我们前进的道路,又有义父大军窥伺在侧,他必不敢妄动。待进入洛南,翻越葡萄岭,罗汝才有了生路,自然不会再起投降的心思。”
张献忠直愣愣地盯着刘文秀,脸现悲戚之色,惨然道:“你们四人之中,李定国最富将略,你最富帅略,唉……都怪义父,让你们沦落至这种境地。”
孙可望见刘文秀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也有所感,眼睛盯着刘文秀,一时之间居然有点发怔。
哪想到,张献忠转头盯着他,问道:“可望,你是什么意见?”
孙可望心里一哆嗦,马上跪倒在地,道:“义父,不如让儿子至徐家湾断后。”
张献忠脸色凝重,道:“看来,我们自己派兵至徐家湾断后,这点没有异议。这样吧,还是让文秀去吧,你是一把尖刀,利于攻,不利于守。”
刘文秀长舒了口气,道:“谨遵义父之命。”
……
正说着,忽然亲兵来报:一人自称熊文灿旗下提控,前来求见大帅。
三人大惊,刘文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迟疑道:“义父,见还是不见?”
张献忠大笑道:“为何不见?凭他熊文灿想搞什么花样,能比林纯鸿的万余骑兵威胁还大?”
说完,立即令人将所谓的提控请了进来。
一番试探之后,提控爽爽快快地表达了熊文灿的招降之意,便即告辞而去。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朝廷和荆州方面在玩什么把戏。
孙可望受刘文秀的启发,倒想看透此事的本质,道:“义父,甭管是朝廷、还是林纯鸿招降,最重要的是,我们愿不愿意接受招安,如果我们不愿意接受,自然一切免谈,接着再打就是。如果愿意,就想想,是与朝廷接洽,还是与林纯鸿接洽。”
张献忠颇有点意外,赞许地看了看孙可望,道:“有道理。事情的关键还在于我们愿不愿意降。要说……”
张献忠沉吟良久,道:“文秀镇守徐家湾,估计是九死一生,即便是大军主力,有居心叵测的罗汝才窥伺在旁,能逃出生天的机会也不超过五成。不如这样,咱们先答应熊文灿,愿意投降……”
“义父!”孙可望和刘文秀异口同声地大叫道:“岂不闻官兵惯于杀降!”
张献忠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安静,接着说道:“别着急。先派一个机灵点的小校,去那个狗屁提控所说的联络点,说咱们愿意降,不过要令骠骑军和龙武军暂停进攻,以表达熊文灿的诚意。”
刘文秀和孙可望跪道:“义父英明,如此一来,大军不仅有望获得喘息之机,还能试探出朝廷和荆州军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第四百三十章 杨嗣昌
小校去了不到半日,就追上了正在往南撤退的大军。
小校带来了提控的条件:只要张献忠停止前进,骠骑军、龙武军立即停止追击。
张献忠三人将信将疑,令全军高度戒备,暂时停止了南下的脚步。
果不其然,骠骑军、龙武军在十里之外顿兵不前。张献忠又令全军起程,往徐家湾方向前进,结果骠骑军、龙武军像苍蝇嗅到了血一般,追了上来。
张献忠无法,只好抱着暂且一试的态度,令全军安营扎寨,保持高度戒备。
骠骑军、龙武军犹如与张献忠有默契一般,在十里之外驻扎,每日派出游骑监视张献忠。
张献忠三人彻底凌乱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