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凤(手打)-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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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漫诧然,心中微的一动:“可是太子……”
清风仙人怔了怔,方才记起原是不能说的,嘿嘿一笑,上官漫见他默认,刹那暖流涌腔,她怔怔无法言语,自是难以置信,这太子对她,又何求?没有,有所图?亦是没有,难道果真顾及骨肉亲情?
绝不是。
似有记忆缓缓苏醒,她顿时豁然开朗,原是他。
那年树下所遇的少年,原是他,彼时年少,先皇后犹在。
因有先皇后在,所以美好,美好到难以忘记,有幸她不经意闯入这美好之中,便成就太子一时丧母之痛的唯一寄托。
原来如此。
满地残红宫锦污 (十八)
罗姑进了偏殿,便见上官漫屈膝抱坐罗汉床之上,盯着桌上棋局发呆。
清风仙人异常爽快答应医治顾婕妤的咽喉灼伤,上官漫的脸也是复原有望,罗姑自是高兴异常,见到一脸沉思的上官漫,顿觉诧异,悄声走进,轻道:“殿下在想什么?”
上官漫斜斜扫过棋局,黑白棋子,平分秋色,却也似散沙一盘,只怕是她下过最烂的一盘棋,罗姑不由微笑:“殿下苦思不出,不如到院里走走。”自从她毁了脸,便再不敢劝她出去,妆奁上的铜镜早已被卸下丢在角落,积满尘埃。上官漫静静一笑,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罗姑你看,这黑白棋局,看似是两股力量对抗,实际暗藏机关,几小股力量互相争斗,自相残杀,到底谁是这坐收渔翁之利之人,实在难以定论。”
她微微歪头,黑发散了一枕:“是父皇么?”
罗姑不由一吓,才看出她并非是在下棋,心里直觉不好,试探开口:“殿下,你这是想做什么?”
她声音极是平静:“罗姑,我们总该为以后打算,父皇年事已高,新帝登基,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她转眸看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晰映出罗姑身影,她道:“我们浑浑噩噩度过十几年,难道还要继续糊涂下去么?”
罗姑心思百转,压低了声音:“殿下做出这个决定,可是与太子态度有关?”不待她答,罗姑已劝道:“太子现在对殿下颇是热心,可到底情浅,谁知以后不会出卖我们,殿下你要三思才是。”
她无声倚在那里,罗衣层叠慰着她纤细身形,突大风灌进室内,吹得两人罗袖狂舞,黑发缭绕,掠起她微含冰霜的脸,她浓睫幽深,字字清晰:“罗姑,我不能放过一些人,这口气不出,我寝食难安。”
罗姑知道这其中必然包括何皇后母女,一道圣旨,姝璃宫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唯剩四人,哪日虽得太子相救,定然已成她们眼中钉,如若不反抗,便是那刀俎鱼肉,可若反抗,一旦失败,便是无底深渊。
她们何曾不是时时置身深渊之中。
罗姑默默垂眸,她一生最好的年华均在这深宫孤独度过,深夜枕寒,寂寞孤苦,多少苦楚含泪咽下,这正值妙龄的帝姬,还要和她一般么?
竟无声落下泪来:“殿下,老奴跟着你,无论你做什么,老奴都跟着你。”
上官漫垂眸含笑:“罗姑,这世上,我已只信你和母亲二人。”
罗姑哽咽:“老奴知道,一直都知道。”
销金大袖九行摇翟纹的褕翟衣,十八枝花枝龙凤珠翠冠,娇美端庄的丽人身影,太子不经意一扫,目光已见不耐,太子妃带着贴身宫女迎出,温婉含笑:“殿下累了么。”亲自解下他腰间绶带递于一旁宫女。
太子“嗯”了一声,撩袍坐于椅上,宫女端了金盆,太子妃湿了巾帕为他拭面,她动作温柔仔细,太子眉头缓缓舒展,太子妃轻声细语:“殿下刚从吏部回来么?”太子闻言顿时打开她的手,睁眸道:“不是说在岳丈家里多住几日么,怎这么快便回来了。”
太子妃缓缓含了笑,唇角却是不经意一扯,宫内都传开了,只为了一个帝姬大闹凤栖宫,她哪里还住的下去,急急回了东宫,遂笑道:“来日方长,还差这几日不成。”
太子含糊应声,太子妃窥他神情,倒似心情不错,她不过离开一日,太子便得罪了何皇后,父子二人关系本就疏离,还指望何皇后美言几句,如今却是无望了,未免忧心忡忡,嘴上却道:“殿下前几日不是说去骑马么,今日日头正好,何不去散散心。”
太子一愣,只笑:“好主意。”太子妃莞尔,吩咐宫女:“将殿下新制的胡衣取来。”她自己却折身进了内殿,再出来,已换下华装,着一身轻便旋裙。太子也已换好一深青锦缎胡衣,衬得他眉目愈见风流,他缓抬凤目,略略诧异:“你也要去?”
太子妃微露羞意:“臣妾也能伺候殿下左右。”
恰此时,德子蹬蹬进殿,看也未看开口禀报:“殿下,奴才已经知会临观殿下,殿下说是愿意同去。”说着抬起脸来,望见一身旋裙的太子妃,霎时呆住。
太子妃面上忽白忽红,终噙在唇上一抹笑意:“原来十二妹也要去。”她对太子温柔微笑:“臣妾早就想见见她,不知殿下何意?”
太子忽就几丝烦躁:“一起去就是。”
南苑皇家猎场遥遥几里,太子遣了车撵前去姝璃殿,太子妃在帘内倾身望去,朱色宫门前一个纤细婉约的身影,素色披帛曳地,瓷一般的人,可惜面上长长一道疤痕,似是华衣锦缎之上拙劣而丑陋得针脚,竟是暗暗舒了口气,似是觉察有人望她,那临观帝姬抬起一双幽深眼眸望过来,眼神清冽,让她心中倏地一秉。
出神的一刹,上官漫朝她遥遥施礼,原是早已猜出她的身份。
不禁暗忖,好一副玲珑心肝。
却见太子伸手亲自携了上官漫上撵,太子妃微怔,忙命宫女引她入座,两人见礼,均是沉默。
太子爱马唤作风驰,乃是胡人进贡的千里驹,价值黄金万两,除他之外,未曾有人骑过,太子拉了缰绳回眸,上官漫与太子妃遥遥立于格伞之下,遂笑道:“十二妹,我载你一程如何。”
她长裾披帛,自是不便,浅笑道:“不瞒太子殿下,我并不会骑马。”
太子笑意飞扬,朝她伸手:“来吧,我教你便是。”
上官漫面有迟疑,太子妃捏着窄袖也笑:“十二妹去吧,难得殿下高兴。”上官漫淡淡看她,欠身一礼,果真去了,太子妃只是笑。
太子扶了她上马,马背甚高,她第一次骑上去,未免局促,死死抓了缰绳,像极了初见她哪日,她一双小脸发白,死死抱住树干……太子清咳一声,道:“原来你也会怕。”
上官漫闻言转头看他,竟是弯唇一笑:“在太子殿下眼里,我原来这样胆大么?”恰日光正好,照到她半脸雪白肌肤上,明眸皓齿,只觉流光溢彩。他突心里一动,那目光便堪堪停在她颊上,她瞧着他神色怔忪,不由蹙眉。
太子忙咳一声掩饰尴尬,笑道:“不必这样生疏,你如华阳她们一般,称我太子哥哥也成,或是三哥也成。”他怔了怔,忽的自嘲一笑:“我们到底是兄妹。”
上官漫看他脸色古怪,只以为他又忆起先皇后,顺着他的意唤道:“三哥。”
太子兀的一怔,笑的颇是古怪:“嗯。”牵了马也不看她,自顾自道:“这马虽好,却不是新手独自能骑的,需由我在一旁帮衬。”说着翻身上了马,深青缎袍角一扫,他已坐到她身后,低头看去,只见她脑后垒叠的乌黑云髻,几缕发丝松落而下,柔柔的拂在她低成优美孤独的粉颈上,这般白皙无暇,竟让人忍不住想去咬上一口。
只如平地惊雷,太子刹那梦醒,竟击的一身冷汗,身子也越发不听使唤,忽闻马蹄声声,两人抬眸看去,却是诸位皇子,唯一人甚是醒目,蓝缎金丝织锦胡服,面如冠玉,发如墨缎,一双眸湛蓝剔透,朝这里慵懒扫来。
满地残红宫锦污 (十九)
诸位皇子策马近前,均下马行礼,见两人亲昵,不由笑道:“十二妹与三哥犹是亲近。”那目光落定上官漫面上蜿蜒的疤痕,目光里含了几分意味深长,让人看着便觉生厌。
太子蹙眉,边下了马边道:“你们怎也来了这里?”
五皇子嘻嘻笑道:“三哥这是埋怨咱们呢,破坏了和十二妹的雅兴。”转脸对赫连瑜道:“子清说是不是?”在他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顾婕妤突然被赦,除了他无人能够做到,这两人分明有什么存在,一双眼睛微含了狭促,试图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赫连瑜只是但笑不语。
四皇子阴了脸斥道:“五弟,别乱说,皇嫂还在这里。”众人抬目,这才见太子妃施施然行来,忙又见礼。太子妃落落大方回礼,笑道:“真是巧,平时里难见一次,倒在这里聚到一处。”
上官漫尚在马上,这般实在是无礼,倾身欲下马,唯见马身极高,不禁蹙眉,太子笑着抬手扶她:“我扶你下来。”
他凤目微挑,满脸溢满笑意,倒果真像极了当年树下的那个无虑少年,失神间已将手递了过去,太子一把握住,只觉柔弱无骨,香沁入理,强自压下心中异样,小心护着她下马,她长裙拖拽,侧身颇是不便,唯见她提裙低首,宽大锦衣下轮廓渐隐,众人本在与太子妃闲谈,均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投过去。
上官漫顿觉氛围怪异,稍一分神,脚下一滑,倾身便跌下去,太子并无防备,见状低呼一声,忙展双臂去接她,她只觉身子一轻,下一刻便扑入太子怀中。
抬起脸来,四目相对,上官漫怔在原地,太子却是刹那疑红满面,
众人呆呆看着两人,一时谁都未曾出声,只闻大风漫野,在耳畔呼呼作响。
赫连瑜目光犀利落到太子神情,只是若有所思。
太子妃不禁微笑,移步过去握了上官漫手肘,纤指轻轻一拉:“十二妹可还好,幸亏殿下及时接住,如若不然,可如何是好?”
上官漫已恢复镇定,从太子怀中撤回身来,遥遥站定,淡笑道:“真是多谢三哥。”
太子双手尚滞留半空,余香犹在,徒觉怅然若失,听她道谢,“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下次小心些。”
上官漫回道:“是。”
五皇子适时哈哈大笑:“幸亏十二妹无事,不然咱们做哥哥的罪过可是大了。”
如若不是血缘相连,上官漫与这皇子只如陌路,虽这五皇子刻意拉近关系,岂是说亲近便能亲近的起来的。上官漫这才抬眸一一看去。
蓝色常服的身影……她心里一撞,侧头只将目光掠过,五皇子上官玄,墨色锦纹的胡装,粗眉大眼,生的颇是清秀,却是不像皇帝的丰俊,带着其母真妃的几分窄促,四皇子上官赐,一身藏青长袍,眉目却隐有几分皇帝的深邃,目光冰寒,让人望而却步。唯一人皂色灵鹫纹锦衣,在人群中负手而立,眉目柔和如春,想来便是传闻中的七皇子上官煦,他身畔九、十均在,皇帝的几个儿子,倒是聚齐了。遂欠身默默一礼。
众皇子也是暗奇,这临观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以往远远见着了,也只记的隐约的轮廓,上次猛见,刺毙狸猫一事岂止是震撼,如今那身影尚挥之不去,太子又为她大闹凤栖宫,这次竟随太子来了马场,其中关节真真是耐人寻味。
一时众人心思各异,却闻远处车銮玲响,马蹄阵阵,众人转眸望去,朱伞翠扇,轻纱幔舞,随风招招,昭阳公主一身蓝色锦纹旋群扶着宫女踏下车凳,抬起脸来朝这里嫣然一笑,褪去